第十章 不自量力 凡鳥妄想奪鳳位
齊國王宮,正殿。
曾經的遍地血污早已收拾乾淨,那個人人覬覦、金光燦燦的椅子此刻空蕩蕩地擺在高台之上。
大殿中,密密麻麻地站著百餘號人,有文有武,有老有少。從所穿官服可以看出,在場諸人皆是三品以上,丞相、將軍、元帥、王爺盡在其中。
這些平日在百姓眼中高高在上、官氣十足的文臣和倨傲驍勇、滿身煞氣的武將,此刻早已沒了身份,亂糟糟吵成一團。更有甚者,已經撕扯在一起,拳腳相向。
昔日肅穆莊嚴的齊國大殿,此刻熱鬧得如同菜市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吵也吵得乏了,打也打得累了,眾人終於漸漸安靜下來,不約而同,齊齊將視線射向某個角落。
隨著眾人視線看去,只見遠離"菜市場"的一個角落,擺著一張紅木美人榻。上刻五蝠連綿福紋,做工精美,還鋪有明黃的錦墊,很明顯是從後宮之中搬出來的。
只是,現在上面玉體橫陳、美夢正酣的不是嫵媚艷麗、一笑傾城的絕代佳人,而是呈大字型攤開,一條腿搭在地上,嘴角邊還帶著一絲很可疑的晶亮痕迹的趙與鷹。
任由那邊吵得地覆天翻,人腦袋打成狗腦袋,這邊依然做著美夢。偶爾嘴角輕扯,順便吧唧兩聲。
強自將想要暴打他一頓的衝動忍下,一個頂盔戴甲的身影從人群中分出,徑直衝了過去。
"趙大人,快醒醒,別睡了!"那人伸手將趙與鷹從美人榻上拉起,抓住他的肩膀,一陣猛搖,恨不能將他的腦袋搖下來,看看裡面到底裝了多少豆腐腦兒。
經過這一陣搖晃,趙與鷹終於睜開了眼:"嗯?韓將軍啊……是不是到點吃飯了?"那人正是追隨蒼落塵起兵的韓榮。聽了趙與鷹這句話,他忍不住眼角抽搐。若不是看在蒼落塵的面子上,他真想把這個弔兒郎當、廢話連篇的傢伙暴揍一頓。實在搞不清,為何那個睿智神武、內斂深沉的戰神蒼落塵,會和這種混吃等死的傢伙攪在一起。
無視趙與鷹眼角掛著的兩坨眼屎,韓榮咬著牙道:"趙大人,蒼將軍將這裡全權委託於你,事到臨頭,你也說句話呀!""說?說什麼?我剛夢到客來居的醬肘子,還沒吃就讓你搖醒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見韓榮叫醒他,不是為了吃飯,趙與鷹頗為不滿,嘀咕一聲,便欲躺下再和肘子約會。
"趙大人,別鬧了。你想吃多少肘子我回頭都買給你,現在求你說句話呀!"打不得罵不得,韓榮只能壓下滿腔火氣,低聲下氣哄著又快睡死過去的趙與鷹。
"真的?"聽到這句,趙與鷹二話不說,起身用手背抹掉眼角邊的眼屎,雙眼閃閃發光,看著韓榮。
被趙與鷹閃亮的眼神雷得焦黑,韓榮僵硬地點了點頭:"真的。""好!"趙與鷹也不廢話,騰地站起身來。弔兒郎當的神色斂去,嘴角邊掛著冷笑,信步走到百官中間,刷的一聲抽出摺扇徐徐展開,趙與鷹眼中精光四射,逐一掃過在場眾人。
見趙與鷹終於恢復正常,百官心情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憎惡。
對在場眾人掃視一圈后,趙與鷹眼中是洞悉一切的自信光芒。在他銳利的目光注視下,方才還不可一世、趾高氣揚的幾個人,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幾步。
場面,越加安靜。
將一切看在眼裡,韓榮心中終於安定下來。
不愧是蒼將軍看中的人,果然不同凡響,還未開口,只用一雙眼睛,便震懾了那些心有不軌之徒。
這樣想著,韓榮趕緊跨前一步,站到趙與鷹身側,準備與他一起據理力爭。
看到韓榮的舉動,趙與鷹啟唇微笑。淡淡的笑容掛在他俊雅的臉上,更添威儀。
諸臣見了,不禁暗暗心驚。雖然對這趙與鷹並不了解,但是,眾人皆知他與蒼落塵交情匪淺,此刻更是肩負著蒼落塵的重託,帶兵駐守齊國都城。想必是蒼落塵對他面授機宜,所以他此刻如此自信滿滿。若真如此,那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必定石破天驚。
看到剛才還振振有詞的對頭,此刻臉上既驚又懼,韓榮頗為揚眉吐氣。躬身站到趙與鷹旁邊,沉聲道:"趙大人,請說吧。""嗯。"不動聲色回應一聲,趙與鷹手搖摺扇,薄唇輕啟,嗓音清越,朗聲道,"你們剛才……說到哪兒了?"聞聽此言,眾臣差點驚倒。敢情這位爺,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韓榮氣結,再也顧不得其他,上前揪住趙與鷹衣襟,恨恨道:"趙與鷹,現在說到他、他、還有他,他們想要爭奪這王位!"他伸手指向面前的幾個侯王。他們是齊廢王的兄弟,平時駐守各地,早就心有不軌,只是未得良機。聞聽齊廢王被誅殺,七王叔兵敗喪命,而蒼落塵又離開了京城,立刻急不可耐,點起人馬,匆匆進京搶奪王位。
見韓榮出言斥責,幾個侯王不甘示弱,紛紛反擊:"你放肆!這齊國本就是我田家的天下,如今王兄為國殞命,我們身為他的兄弟,自然應該將這重擔挑起,免得齊國落入外人之手!"大敵當前,剛剛還吵得不可開交,甚至拳腳相向的幾個侯王,立刻調轉矛頭,一致對外。
韓榮還未答話,旁邊已經站出十幾個人來,個個甲胄加身,皆為武將。
"放你娘的屁!"一個五大三粗的將軍聲若洪鐘,上來就噴了那幾個侯王一臉唾沫,"少他娘的揀好聽的說!現在想起自己是田家人了?那為何政變之時一個個都成了縮頭烏龜?現在蒼將軍拚死勤王,斬殺了佞臣,平定了大局,你們又歡天喜地跑到這兒來攪和。老子告訴你,這齊國,絕對不給你們!""對!絕對不給你們這些窩囊廢!"眾將紛紛響應,跨前一步,摩拳擦掌,虎視眈眈地盯著幾位侯王。剛剛平靜下來的場面再次暗潮洶湧,一觸即發。
"淡定淡定,大家淡定。"終於搞清楚狀況的趙與鷹搖著摺扇,晃到兩撥人馬中間。
他先示意那幾個武將稍安勿躁,然後轉身看著那幾個侯王,笑嘻嘻道:"落入外人之手?敢問諸位將軍,這外人可是指的是趙某?""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鎮南侯唾道,事到如今,他也沒心情遮著掩著了,"就憑你,也配爭這王位?我說的是你這條狗腿的主子--蒼落塵!"提到蒼落塵二字,三個侯王不由遍體生寒。這個號稱戰神的男人,果然不可小覷。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只用了一日工夫,便攻破了七王叔布下的重重防禦,以少敵多,兵不血刃,將數萬守軍盡數俘虜。
這樣驍勇睿智的男子,尚未交鋒,已讓他們膽寒。
不過,對蒼落塵的畏懼,遠遠及不上對這王位的覬覦。
齊廢王與七王叔已死,蒼落塵又在這個節骨眼沒了蹤影。如此天賜良機,怎能不牢牢抓住。
而且,雖然蒼落塵現在手握重兵,各地將領紛紛投靠,兵多將廣。但是,他畢竟姓蒼不姓田,縱使平叛有功,想要爭這王位,卻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難以服眾。
雖然武將盡皆投靠了蒼落塵,但是文臣這裡,絕大多數還是期望這齊國江山可以由田家一脈延續。兩方對壘,機會各佔一半。只要可以趕在蒼落塵回來之前擺平趙與鷹這個狗頭軍師,大局可定。
他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所以,當七王叔大開殺戒之時,他們雖然得到消息,卻無一人派兵前來勤王。而是悄無聲息,關門自保,以行動向七王叔示好,免得禍及自身。
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那邊還在戰戰兢兢、聽天由命之時,卻驚聞那個被關在天牢的蒼落塵揭竿起兵,一聲號令,眾將歸順,勢如破竹,轉眼間顛倒乾坤。
隨即,蒼落塵便不見蹤跡,只留下一個看起來就很白痴的趙與鷹善後。
不安分的漣漪層層盪起,幾個侯王再也無法忍耐,不約而同趕往京城,想要趁蒼落塵不在之時得漁翁之利。
只要擺平趙與鷹,齊國就是囊中之物。
想不到,這看似不著調的趙與鷹,實際上一肚子主意,比泥鰍還滑溜。兩天了,始終說不到正點上。好不容易今天召集文武百官,把他堵在了正殿里,誰知道人家倒好,不知從哪裡搬來一張美人榻,倒在上面就睡。任由他們在這裡吵得臉紅脖子粗,兀自睡得昏天黑地。
"嘖嘖嘖……"用扇子點住鎮南侯的胸口,將他向後推了推,趙與鷹皺著眉頭,捂著鼻子,"我說,麻煩您下次出來的時候,把恭桶的蓋子帶上。這個味兒呀,頂風也能臭十里。""你……"鎮南侯氣結,他一向養尊處優,身邊人溜須拍馬尚且來不及,何時遇到過這麼牙尖嘴利的潑皮,他當下氣得半死,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三哥,"忠義侯從後面走出,毫不掩飾眼中的嘲諷,"你如此暴躁的性子,實在難堪大任啊。"說著,不理會七竅生煙的鎮南侯,徑直走到趙與鷹面前,呵呵笑道:"趙兄果然思維敏捷,口齒伶俐,本王自認不是你的對手,也不想和你為難。只是不知蒼將軍在此事上如何打算,還請趙兄明示。""對嘛,早這樣說不就結了?還是忠義侯識大體,會說話,你如此謙虛誠懇,我也不好隱瞞。"趙與鷹笑得眉眼彎彎,一副馬屁被拍得很舒服的樣子。
聞言,幾個侯王立刻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蒼落塵臨走前曾經說過,幾位侯王遠來是客,讓我務必不可輕慢,一定要好好招待。他還特別叮嚀,一定要買上百八十個客來居的醬肘子,讓各位侯王美美吃上一頓。"趙與鷹說得一本正經。
醬肘子!
聽到這三個字,幾個侯王立刻明白自己又被忽悠了。
正要發飆,突然外面奔進一青衣男子。旁人不認得,趙與鷹卻再清楚不過。來者,正是親衛營負責傳訊的侍衛。
那侍衛進得殿來,立刻直奔趙與鷹,低語幾句,隨即閃身離開。
聽侍衛說完,趙與鷹唇角飛快上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幾位侯王,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客來居,我請客。諸位,我還有事,少陪了。"說完,縱起輕功,眨眼間沒了蹤影。
只留下殿上諸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片刻怔愣,隨即反應過來。雖然主角跑了,但是他們也不能閑著。你吵我嚷,重新將王宮大殿變成了菜市場。
齊國都城,一處僻靜院落,雖然不大,卻整潔雅緻。
綺羅陪著非語,正在院中閑聊。
說是閑聊,實則是綺羅在那裡喋喋不休,而非語始終一言不發。那日被蒼落塵救下,他本想跟著去救阿房,卻被命令回來休養。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綺羅。
對於非語的沉默,綺羅絲毫不以為意。他的性格她早就清楚,誰讓自己喜歡上了這樣一塊木頭。看著他日漸好轉,她的心裡滿是欣慰,能這樣日日陪著他,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就在綺羅絞盡腦汁逗非語開口的時候,突然看到趙與鷹兔子一樣竄了進來。
"快快,好綺羅,快隨趙大哥來。"上前一把拉過綺羅,趙與鷹余勢不減,向著他的房間猛衝。
"趙大人這是怎麼了?我可是親衛營的人,你這樣拉拉扯扯,傳揚出去,小心主子回來給你臉色看。"任由趙與鷹拉著狂奔,綺羅出言打趣。
一腳踢開房門,趙與鷹不理綺羅的調侃,翻箱倒櫃,口中說道:"阿房妹子要回來了,你幫我看看,我穿哪件衣服合適。"伸手拿起一襲白衫,趙與鷹自言自語:"白色的瀟洒一些,可是太素了。阿房妹子回來是大喜事,應該穿得喜慶一點。"拋下白衫,他拎起一件暗紅錦袍:"這個倒是喜慶,可是有些俗了。要是阿房妹子嫌我沒有品位怎麼辦?"扔下錦袍,他又拿起一件月白長袍:"這個好一點,淡淡的青色正好可以突出我的神秘沉穩的個性。可是長袍有些拖拉,顯得儒雅有餘,帥氣不足,也不好。喂,我說綺羅,你倒是幫我拿個主意呀!"話出口,沒有回應。趙與鷹轉身,只見房門大敞四開,綺羅早已沒了蹤影。門外,一群麻雀正探頭探腦,黑溜溜的小眼睛鄙視地看著自言自語傻瓜一樣的他。
"落塵哥哥,我們終於到家了。"推開車上小窗,阿房看著外面越來越熟悉的景色,歡喜道。
雖然離開這裡只有兩月,但是感覺上卻已經過了很久。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一度她以為自己再也無法回來,再也無法見到蒼落塵,以及那些關心她的人們。
將雪帽戴在她的頭上,蒼落塵溫柔輕笑:"是呀,馬上就到家了。"看著她歡喜雀躍,他的笑容就再也抑制不住。無論在外人面前是如何冷漠孤傲,在她身邊,他都只是一個寵溺溫柔、無盡愛意的痴情男子。
小小的車廂,愛意涌動,連乾燥的空氣,都透著甜蜜的滋味。
娜麗亞跟在隊伍最後,咬牙切齒地看著前面的馬車。這一路上,她始終在尋找機會,可是別說和蒼落塵搭話,就連馬車都無法靠近。這些該死的侍衛,將她牢牢擋在最後,根本不讓她向前一步,更別說照顧她了。若不是她自幼在沙漠上長大,對騎馬駕輕就熟,恐怕早就被丟在半路上了。
沒關係,這些她都忍了。一路奔波,齊國都城就在眼前,只要住進將軍府,還愁找不到機會?
帶著阿房的喜悅和娜麗亞的憧憬,車馬緩緩行至城外。
突然,娜麗亞看到城門口站著數人,有男有女,看裝扮,應該也是侍衛之類,唯有一人,與其他諸人裝扮皆不同。
只見他身穿藏藍斜襟長袍,外罩銀灰貂毛夾襖,腰間用深青絲絛懸著一枚翠玉吊佩。玄色長靴,皂底青邊,瀟洒儒雅又不失乾淨利落。手搖摺扇,身型挺拔。
離得近了,漸漸看清他的面容,娜麗亞忍不住驚嘆:好一個翩翩公子。
那俊雅的面容、明亮的眼神,還有那唇邊完美的弧度,立刻將娜麗亞的呼吸凝滯。自己原來只是井底之蛙,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可以與蒼落塵相匹敵的優秀男子。
而且,與那個冰冷寡言的蒼落塵相比,眼前這個笑得和善、溫暖斯文的男子應該更加容易接近。只是不知他是何身份,若是實在無法接近蒼落塵,他也不失為上乘之選。
這樣想著,娜麗亞連忙在臉上堆出自認為最完美的微笑,看向趙與鷹的眼神也泛著秋水盈盈。
看著娜麗亞,那個男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擴大,向著娜麗亞的方向疾衝過來。
心中怦怦亂跳,娜麗亞屏住呼吸,看著那個漸漸接近的修長身影。離得越近,越發覺得他出眾迷人。或許這個男人,才是老天爺為她安排的真命天子吧?
見那男子越來越近,娜麗亞輕巧下馬,牽著韁繩,靜立原地,等著他上前搭訕。
這樣的場景她在塔卡村落經歷過無數次,早就不再陌生,只不過,那些急不可耐上前示好的男人,沒有一個及得上他。
誰知,眼看他越來越近,卻突然縱身躍起,落在還未停穩的馬車上。
"阿房妹子,我想死你了!"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高呼,那個男子閃身鑽入車廂。
娜麗亞頓時呆住。原來這個俊雅男子也是為了那個叫阿房的女人而來。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兩個如此出色的男人為她牽腸掛肚?
這邊娜麗亞尚在那裡妒忌憎惡,那邊已經有了異動。
只見那男子鑽進馬車后不久,車廂突然一陣晃動。隨即一個人影倒飛了出來。在空中姿勢優雅地翻了一個身,穩穩落地。
俊雅男子正是趙與鷹。剛一落地,他便指著馬車破口大罵:"該死的蒼落塵!我和阿房妹子久別重逢,體己話還沒說一句,你就把我打成這樣。你你你,你還是人嗎?"可憐他為了給久別的阿房妹子一個好印象,特意收拾了半晌。誰知道鑽進馬車,剛剛眼淚汪汪拉起阿房的小手,話還沒說一句,便被某人兩拳一腳踢了出來。不但打丟了他的風度,還額外送了他兩個黑眼圈。
馬車此時已經停穩,蒼落塵當先跳下,隨後轉身將阿房抱下馬車,卻未鬆手,就那樣抱著她,不屑一顧地斜瞥著趙與鷹。
"落塵哥哥,放我下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縮在蒼落塵懷裡,阿房頗有些不好意思,試著掙扎了一下,沒有效果,只好輕聲開口。
見阿房執意,蒼落塵也沒有堅持,依言將她放開,手卻沒有收回,繞過纖細的身子,從後面將她扶住。
"趙大哥,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阿房淺笑,水潤的明眸中跳躍著歡喜和感動。
自從水家村一別,便再無他的消息。雖然回來的路上蒼落塵已經告訴她,趙與鷹平安無事。但她依然有些擔心,此刻見到他依然如昔活蹦亂跳,她的一顆心,這才安定下來。
"嗚嗚嗚,阿房妹子。"看到阿房出來,趙與鷹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淚,頂著兩個黑眼圈便沖了上去。手臂一伸,將阿房抱了個滿懷,順便把蒼落塵的半個身子一起攬入懷中。沒辦法,誰讓他們兩個離得太近。
皺著眉頭將趙與鷹從二人身上"撕"下來,蒼落塵冷哼道:"有話就說,再靠過來就打爛你的臉。"這句威脅顯然很奏效,趙與鷹立刻想起那次雪地上的一戰,那種火辣辣的感覺讓他終生難忘,說什麼他也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訕訕退後,趙與鷹扁著嘴,可憐巴巴地看著阿房:"阿房妹子,他欺負我。"實在受不了趙與鷹那棄犬般的眼神,阿房抬頭向著蒼落塵一笑,邁步上前,主動拉起趙與鷹的手,笑道:"趙大哥,我也很想你呢。""真的?"趙與鷹的眼睛頓時閃閃發光,兩隻爪子剛要蠢蠢欲動,就被蒼落塵冰冷的目光凍住。手臂半路上改了方向,改為撫摸阿房黑亮的秀髮。"有你這句話,趙大哥就知足了。"見阿房安撫好了哭哭啼啼的趙與鷹,侍立已久的非語和綺羅帶著留守都城的親衛營侍衛跨前一步,單膝跪地,齊聲道:"屬下給阿房姑娘請安,恭喜阿房姑娘平安歸來。"急忙上前將眾人扶起,阿房含笑謝過:"謝謝,讓大家擔心了。""累了吧?"蒼落塵輕聲問道。這幾日,有他悉心照料,阿房的身體漸漸恢復,只是仍有些虛弱,稍微活動,便會睏倦不已。
"阿房妹子累了?走,趙大哥帶你去休息。"說完,趙與鷹嬉皮笑臉地擠到阿房另一邊,扶著她向馬車走去。
這一次,蒼落塵沒有再對他拳打腳踢,只是冷哼一聲:"你的耳朵,真是比狗還靈。"將阿房扶上馬車,趙與鷹轉身一躬到底:"謝謝誇獎。"不屑再和趙與鷹廢話,蒼落塵大步上前,對車內的阿房柔聲道:"你先和這個白痴回去,我要到將軍府去一趟。"阿房還未說話,趙與鷹便大呼小叫:"姓蒼的,你說誰是白痴?你見過我這麼帥的白痴嗎?喂!你回來,我還沒說完呢!"向著蒼落塵背影揮了幾下拳頭,趙與鷹這才縮回馬車。
娜麗亞重新跨上馬,額頭上滑下豆大的冷汗。人不可貌相啊,那個摺扇男子看起來人模人樣、風流倜儻,誰知竟是如此讓人意外。
將視線投在蒼落塵的背影上,娜麗亞決定還是一門心思跟著這個冷酷將軍好了,他雖然不苟言笑,但是正常多了。
入城以後,兵分兩路。
"趙大哥,我們不去將軍府嗎?"馬車裡,阿房一臉疑惑。
"當然不去,咱們現在要去我家。"趙與鷹笑道,"阿房妹子,我在你們那裡住了那麼久,也該回請,讓你們來做做客了。""可是……"阿房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道,"落塵哥哥答應娜麗亞,要讓她住在將軍府伺候他。""娜麗亞?誰?"趙與鷹納悶,幾天不見,從哪裡蹦出這麼一號人物?
"就是那個騎馬的異域女子。"阿房耐心解答。
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實在是一點印象都沒有,趙與鷹最終放棄。只得跳過這一段,他繼續追問:"蒼落塵真是這麼說的?""是呀,落塵哥哥親口答應的。"阿房不解,為什麼趙與鷹的神色如此怪異。
"吼吼吼!"趙與鷹悶笑出聲。這個倒霉的娜麗亞,竟然敢來招惹蒼落塵,這下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看著趙與鷹壞笑的樣子,阿房疑惑更甚。到底什麼事情,能讓趙與鷹樂成這副樣子?
站在將軍府內,娜麗亞目瞪口呆。這是什麼地方?是不是人住的她不清楚,半夜裡鬧鬼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落葉滿院,門搖窗殘,樹上寒鴉啼號,地上點點暗紅。
"蒼將軍,咱們就住在這裡?"娜麗亞難以置信地問道。
淡然開口,蒼落塵清冷回道:"不是咱們,是你。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或住或賣隨便你。"說完,轉身便走。
娜麗亞頓時傻了眼,追在蒼落塵後面喊道:"你說謊!你答應和我一起住在這裡,讓我伺候你的!"男子漢頂天立地,怎能出爾反爾?
"沒錯,但不是現在。"說完,蒼落塵頭也不回,上馬離去。伺候?可以,慢慢等吧。
綺羅剛剛已經聽親衛營侍衛說起,知道這娜麗亞用赤落散脅迫蒼落塵,想要趁機介入二人之間,心中早就看她不順眼。
看著蒼落塵離去,綺羅連忙攔住娜麗亞,嬌俏的容顏笑得意味深長:"我要是你,就不再浪費時間,趁著太陽還未落山,趕緊打掃打掃。你知道那些暗紅是什麼嗎?那是人血。這裡不久前,死了足足五百餘人。"這一點,絕非是嚇唬娜麗亞。攻城時,七王叔的一支人馬被逼入這將軍府,死傷慘重。屍體雖然被搬走,但是這血卻還未清理。
聞言,娜麗亞臉色頓時煞白。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抬腿便向門外走去。
"等等。"綺羅笑道,"主子有交代,你既然進了將軍府,就是這府里的人。未經允許,不可擅自離開。否則,軍法伺候。"想跑去給主子和阿房姑娘添亂?門兒都沒有!
"你放肆!"惱羞成怒,娜麗亞舉起馬鞭向綺羅抽去。
還未到近前,只見銀光一閃,馬鞭已經斷成兩截,手腕上,也多了一條猙獰血痕。
娜麗亞捂著手腕,大驚失色,想不到這樣艷麗嫵媚的女子,竟然有如此武功。
對娜麗亞的驚惶視而不見,綺羅依舊笑得嬌媚:"雖說來者是客,但是客人也得有客人的樣子。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若再敢對我大呼小叫,別怪我的劍不長眼。"說完,翩然而去。
娜麗亞站在那裡,手腕上的疼痛持續傳來。雖然又急又氣,她卻不敢繼續撒潑,只好兀自咬牙切齒,在心裡暗暗咒罵。
"阿房妹子,咱們到了。"說著,趙與鷹跳下馬車,轉身將阿房從車上扶下。
這是一處四合小院,和蒼將軍府相比,雖然不夠恢弘大氣,卻也簡單雅緻。門扉早已打開,露出裡面的點點嬌黃,原來是滿院迎春已開,盡顯春意盎然。
趙與鷹獻寶似的看著阿房,連聲問道:"如何,阿房妹子?這樣的景緻你可喜歡?""喜歡。謝謝趙大哥。"阿房淺笑道謝,"不知不覺,已經是春天了呢。"離開齊國時,還是白雪皚皚;歸來,卻已是早春新綠。
白駒過隙,新的一年已經悄然到來。
一切,都會是新的開始吧?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趙與鷹美得屁顛屁顛的,"這是趙大哥專門為你種的。後院還有一處池塘,到了夏天會開出滿塘荷花。還有這裡、這裡和這裡。這邊種楓樹,秋天紅葉殷殷,咱們三人在樹下品茶吟詩。對了,還有那邊,那邊我準備種幾樹梅花。這樣,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景緻。如此美景,才配得上我這傾國傾城的阿房妹子。"趙與鷹一邊幻想,一邊誇張地手舞足蹈,逗得阿房咯咯直笑。
笑鬧夠了,阿房向趙與鷹歉意道:"趙大哥,我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一下。"趙與鷹一拍額頭:"瞧我,只顧著高興,忘了你的身體還未痊癒。走吧,我這就送你回房休息。"說著,上前扶著阿房,將她領至早已安排好的卧房。
"好好休息,有事儘管開口,千萬別和趙大哥客氣啊。"婆婆媽媽,千叮萬囑,看著阿房連連點頭答應,趙與鷹這才掩上門離去。
剛到門口,蒼落塵便迎面而來。
"好兄弟,這麼快就安置好你的金屋藏嬌了?"趙與鷹嬉笑著湊上前去,一臉壞笑地打著趣。
"阿房呢?"無視那賊賊的笑臉,蒼落塵問道。
"阿房妹子累了。我帶她去休息了。"趙與鷹搖著摺扇,斜著眼撇著蒼落塵,"是我親自扶她回房的,怎麼樣?你妒忌吧?""都準備好了吧?"突然改變話題,蒼落塵沉聲問道。
"我辦事你放心。"趙與鷹依舊是那副弔兒郎當的嘴臉,"還有,你趕緊把這事情解決,讓那幾個侯王徹底死心,從哪兒來再回哪兒去。這幾天把我煩的,頭都大了。""嗯。你去準備吧。明天,就正式開始。"說完,蒼落塵腳步不停,向著阿房休息的卧房走去。
"喂喂喂,至於嗎?才一會兒不見就想成這樣?你的事,憑什麼讓我去準備?我賣給你了嗎?憑什麼給你當驢使?"雖然嚷嚷得熱鬧,趙與鷹還是晃晃悠悠走出門去,認命地去給蒼落塵當牛做馬了。
"哼,算了。看在阿房妹子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計較。"趙與鷹一邊走,一邊猶自嘀嘀咕咕。
"落塵哥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蒼落塵剛剛推開門,阿房清泉般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怎麼還不睡?你應該多休息才是。"脫去外袍,蒼落塵走近床邊,將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的阿房圈進懷裡。
調整姿勢,將身子倚靠在他堅實的胸口。阿房發現自己越來越習慣這樣的相擁。無論有多少煩心的事,只要躲進這個懷抱,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落塵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不答反問,阿房仰著頭,看著蒼落塵冷峻的容顏。
"沒有,你不要亂想。"神色不動,蒼落塵表情平靜,看不出一絲破綻。
從蒼落塵懷中掙脫,阿房轉身半跪在床上,明亮的水潤瞳眸直視著蒼落塵的眼。
那雙眼,漆黑深邃,裡面的寒光令人畏懼。尋常人等莫說直視,就是被他盯上一眼,也會膽寒。
可是,阿房不怕。因為這雙冰冷的眼,在面對她時,會將寒冷盡斂,變得溫暖而溫柔。
"落塵哥哥。"阿房看著蒼落塵,語氣極為認真,"我想做的,是可以為你分憂解愁、悲喜與共的妻子,而不是躲在你的羽翼下,在你撐起的世界里過著安逸幸福、無風無雨的日子。所以,請你不要再瞞著我,有什麼事情都說給我聽好嗎?我想要知道你所面臨的困難和危險,想和你一起面對這些。雖然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我可以站在你的身邊支持你、陪伴你,這樣,才是我最幸福的事情。"這些話,她早就想說,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此刻,終於一鼓作氣盡數說出。雖然鼓足了勇氣,但是說到妻子二字,她還是不由自主紅了臉。這個詞,甜蜜美好,讓她羞澀、忐忑而又期待。
儘管羞澀,可是阿房沒有如以往那般躲避。她依然執著地注視著蒼落塵,等待著他的回答。
凝視著眼前俏麗的人兒,許久,蒼落塵的薄唇緩緩彎起。
伸出手臂將她重新攬入懷中,他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嗓音磁性深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的阿房,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啊,不一樣了。美麗善良依舊,卻變得堅強勇敢許多。
"阿房,我準備做這齊國的君王。"不再隱瞞,依照阿房的希望,蒼落塵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
點點頭,阿房輕聲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這一點,她早已想到,所以聽蒼落塵親口說出,也並未覺得意外。優秀如他,怎麼可以屈居他人之下?她的落塵哥哥,是翱翔天際的雄鷹,他的能力和膽識,足以匹配這齊國國君之位。
雖然她對這權力榮華看得極淡,甚至對宮廷生活有著本能的厭惡,但是既然蒼落塵決定了,她也沒有任何異議。只要有他在身邊,什麼樣的日子,都會甘之如飴。
"落塵哥哥,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阿房鄭重說道。
"嗯。"低聲應著,蒼落塵並沒有糾正阿房的誤會。並不是他想要當這齊國國王,而是命運一步步將他推上這王位。若不能擁有絕對的權威和地位,他就無法保護最心愛的她。之前發生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證明。
"可是,落塵哥哥,朝中大臣會同意你稱王嗎?"這才是她最擔心的。惦記著王位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這麼好的機會,想必會有不少人絞盡腦汁爭搶吧?
"他們不是問題,只是那幾個侯王有點麻煩。我已有對策,你放心好了。"說著,他將阿房放在床上,仔細蓋好被子,柔聲道,"你也該休息了,有什麼話,等你醒了再說。"看她的樣子,明明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卻還要逞強硬撐。
"嗯,好。"乖乖躺下,阿房不再糾纏這件事情。既然蒼落塵如此自信,那想必是沒什麼問題了。
而且,她也確實累了。若不是為了等著蒼落塵回來,她早就夢周公去了。
閉上眼睛,立刻昏昏欲睡。神思即將迷離之時,她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落塵哥哥,對不起,我不知何時把鴻鵠玉佩弄丟了,明明我昏迷之前還在的。"前幾日一直昏昏沉沉,竟不知什麼時候丟了玉佩,直到方才,她才發現。
"沒事,過兩日我們再去選料做一個就好。"那個玉佩,從他為她上藥的時候便不見蹤影。若是如此推斷,那玉佩定是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遺失的,想必,與嬴政多少脫不開干係。
"嗯。"阿房無奈應道。那個玉佩之於她的意義,早已超過了它本身的價值。可是畢竟已經遺失,她也不想表現得太過不舍,免得蒼落塵又為了她興師動眾,找尋玉佩。
俯身送上纏綿一吻,直到阿房紅暈滿面,嬌喘微微方才結束。再次將被子細細輕輕掖好,蒼落塵輕笑道:"別胡思亂想,快睡吧。"如此轉移注意力無疑是成功的。熱吻過後,阿房果然沒有精力去想別的了,她轉過身,將酡紅的臉頰藏在被子里,心裡只剩甜蜜和滿足。
不多時,呼吸聲已經變得綿長均勻。早已睏倦不堪的她,終於陷入安穩的夢鄉。
將她臉上垂著的髮絲撥到一邊,蒼落塵起身離開。
時候不早,他該去會會那幾個侯王了。
待阿房醒來,已是晌午時候。
披衣起床,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燦爛的陽光伴隨著滿院綻放的迎春一起撲進阿房眼帘,生機勃勃。
"阿房,你醒了?"綺羅正在院中若有所思,聽到窗欞響動,聞聲看來,見阿房起身,連忙推門進房,拿起衣架上掛著的披風,走到阿房身後。
"雖然現在已經是初春,可這風還是有些寒涼。阿房姑娘身子羸弱,還是仔細些為好。"綺羅一邊碎碎叨念,一邊將披風圍在阿房身上。
阿房轉身,執起綺羅的手:"方才急急忙忙,也沒顧上和你說說話。綺羅,我好想你。"雖然綺羅的身份是親衛營侍衛,是蒼落塵派來照顧和保護她的婢女,但在阿房心裡,始終將這個嬌俏開朗、快人快語的綺羅當做姐姐看待。一別多日,當真想念得緊。
聽阿房這樣說,綺羅眼眶立刻紅了,她伸手將阿房抱住,哽咽道:"我也想你。"與阿房對她的感情相同,綺羅也是滿心裡疼惜著這個純美善良、沒有一點架子的阿房姑娘。在她眼裡,阿房既是主子,又是妹妹。分離數月,再次相見,即使開朗如她,亦無法抑制激動的情緒,忍不住抱著阿房,淚如泉湧。
阿房眼中的淚珠也潸然而落,兩人相擁而泣,好一陣子才漸漸止住。
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綺羅重新綻開笑顏:"我真是的,主子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好照顧你,我反而勾著你哭。好了好了,你能平安歸來是天大的喜事,咱們不哭,不哭了啊。"邊說邊取出手帕,將阿房臉上的殘淚細細拭去。
"睡了這麼久,你一定餓了吧?我這就去幫你安排。"將阿房扶到椅子上坐下,綺羅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綺羅。"阿房淺笑,"我不餓,你先坐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依言坐下,綺羅笑問:"什麼事啊?""為什麼我們要住在趙大哥這裡?將軍府怎麼了?還有,那個和我們一起回來的娜麗亞呢?"阿房問道。
"你離開之後的事情,主子都對你說了吧?"綺羅試探著問道。
"嗯。落塵哥哥大致說過了。"阿房點頭道。回來的路上,經過她一再追問,蒼落塵才輕描淡寫說了幾句。具體如何,他並不清楚。
見阿房點頭,綺羅這才繼續說道:"因為主子私自放你離開,惹得齊國王大怒。不但將主子囚入天牢,連帶著也查封了所有財產,那宅院自然也難以倖免。再加上攻城之時,有七王爺的部分守軍不願投降,最後躲進各處深宅大院,負隅頑抗,死了不少人。雖然大致清理了一下,卻依然血腥氣十足。阿房姑娘仙子般的人物,怎麼能住到那種地方?正巧趙大人這裡雅緻清靜,最適合阿房姑娘調養身子,所以就暫時在這住下。至於那個娜麗亞,是她自己說要住在將軍府,主子言而有信,已經將她安置進去了。"想到這裡,綺羅便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討厭的女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竟然妄想插到阿房姑娘和主子之間。這下好了,在那個陰森森、空蕩蕩的宅子里慢慢後悔去吧。
阿房聽了,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塔卡村落,蒼落塵那麼爽快地答應了娜麗亞的條件,原來他早有打算,玩的不過是文字遊戲。
"你陪我一起,去看看那個娜麗亞吧。"阿房嘆道。
"看她做什麼?"對阿房這個決定,綺羅相當警惕。阿房姑娘向來心腸軟,保不準那個女人哭訴幾聲,她便會同情心大作,同意讓她搬到這裡來住。
清楚綺羅的心事,阿房輕笑:"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答應讓她和咱們一起住的。"她再善良天真,卻也不是無欲無求,別的事情都好商量,只有這一點,她絕不會讓步。落塵哥哥是她一個人的,這一點,她絕對不會妥協。
"好吧,我去安排馬車。"拗不過阿房,綺羅只好讓步,張羅好馬車,隨著阿房一起來到將軍府外。
將軍府大門緊閉,門前守著兩個侍衛。
待車停穩,綺羅小心將阿房從車內扶出。守門侍衛見狀,連忙上前單膝跪地,齊聲道:"屬下給阿房姑娘請安。""不必多禮,快請起來。"阿房連忙將二人扶起。
"阿房姑娘要進去看看,二位可否行個方便?"綺羅問道。
"是。"毫不遲疑,兩個侍衛立刻將門打開。雖然主子交代過,不許閑雜人等擅自進去,但是阿房姑娘不是閑雜人等,連主子都對她千依百順,他們這兩個小小的侍衛又怎麼能拒絕她的要求?何況,還有綺羅跟著,料想也不會出什麼事情。
點頭謝過,阿房邁步進府。
在一處僻靜院落,阿房找到了滿頭滿臉儘是灰塵的娜麗亞。她正在收拾屋子,看起來是認了命,準備在這裡長住了。
聽到身後腳步聲響,娜麗亞回頭,見是阿房和綺羅進來,立刻面色不善。
"你來做什麼?想看我的笑話嗎?想讓我跪在地上哭著求你嗎?別做夢了。趕緊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在這裡礙著我的眼。"噼里啪啦,夾槍帶棒。娜麗亞看到阿房,這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個女人,除了長得比她美一點,還有哪裡及得上她?整天病病怏怏,卻有一手狐媚子的手段,把那兩個或冷酷、或瀟洒的男子迷得神魂顛倒。
"你說話客氣點!再敢對著阿房姑娘大呼小叫,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一進屋,綺羅便注意著娜麗亞的一舉一動,以免她狗急跳牆傷害阿房。此刻聽到娜麗亞出言不遜,立刻跨前一步,柳眉倒豎,出言警告。
見綺羅動了怒,娜麗亞立刻識相閉嘴。她已經吃過綺羅的苦頭,知道這個女人雖然長得妖艷嬌媚,實則心狠手辣,絲毫不遜於男人。
"綺羅,別這樣。"阿房在後面拉著綺羅的衣袖,輕聲制止。綺羅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後幾步,依舊用那雙噴火美目兇巴巴瞪著娜麗亞。
知道娜麗亞對她有敵意,阿房直截了當,點明來意:"我來這裡,並不是想要嘲笑你或者是看你的笑話,而是想和你道歉。畢竟這件事情上,是落塵哥哥騙了你,不管原因為何,終是不對。若是你想要錢作為補償,我會和落塵哥哥商量,無論多少,都會盡量滿足你的條件,同時會安排人送你回家。若是你想要赤落散,也可以拿回去。我會另外送你路費,絕不會為難你。"赤落散須得夏至那日正午時分服用,所以現在還絲毫未動,而提出這樣的辦法,阿房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可是這娜麗亞,卻天生有種不服輸的勁頭。俗話說:不撞南牆不回頭,而這娜麗亞卻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也依然不願回頭。
用眼角斜瞥著阿房,娜麗亞冷笑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讓我離開這裡嗎?告訴你,不要在我面前裝好人。若沒有你煽風點火,他一定不會如此對我。赤落散既然給了你,你就安心地吃好了。我不會離開,就住在這裡,讓你寢食難安,日夜提防。"男人都是喜新厭舊。雖然現在一時被這狐狸精迷惑,但是時間久了,總有生厭的那一天。縱使只有三分希望,她也要賭上一賭。
雖說這裡有些陰森,但是畢竟在都城之中。想她原來住在沙漠邊,夜晚每當有風吹過,都如同鬼哭狼嚎。她多次在夜晚孤身一人闖進沙漠,對這種孤寂冷清,也並不陌生。
回家?絕不!認輸?絕不!
見娜麗亞態度堅決,阿房頗為無奈。
轉身出來,阿房特意交代守門侍衛,要他們不必限制娜麗亞自由,順便再找幾個人幫她把將軍府收拾乾淨,這才在綺羅的攙扶下登上馬車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