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

  人生能幾?總不如休惹、情條恨葉①。剛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別離時節。


  燈灺挑殘，爐煙爇盡②，無語空凝咽③。一天涼露，芳魂此夜偷接。


  怕見人去樓空，柳枝無恙，猶掃窗間月。無分暗香深處住，悔把蘭襟親結④。尚暖檀痕⑤，猶寒翠影，觸緒添悲切。愁多成病，此愁知向誰說　　【註解】


  ①情條：指紛亂的情思。


  ②爇：燃燒。


  ③凝咽：哽咽，不能痛快地出聲哭。


  ④蘭襟：芳香的衣襟，比喻相交的朋友。


  ⑤檀：即檀粉。


  【典評】


  有人曾如此評價這首《念奴嬌》：「語淺率露，真摯感人。」可視為納蘭詞的風格之一，只是這首詞表現得十分明顯。詞的開篇直言人生苦短，本來不應該捲入感情糾葛里，怎奈欲罷不能，詞人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的「多情」，可悔而不改當初，直率而坦誠。。


  上片描寫幽會的情景，虛實相間，令人感覺迷離夢幻，值得思索。「剛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別離時節」，這兩句是寫二人對飲，才剛剛相視一笑，就又到了分別的時候。


  《長恨歌》的結尾令人感慨萬千：「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愛妻已逝，納蘭心裡的愧疚真可謂「綿綿無絕期」了，「涼露」二字不但指現實里深夜的露水，也能理解是納蘭滿心的悲涼哀怨。


  下片回歸現實，納蘭害怕「人去樓空」，可現實卻恰恰這樣。柳絲輕輕拂過那間她住過的閣樓，還是那樣的明月，將納蘭的孤獨無依照得分明。納蘭只好哀嘆：你我二人有緣無分，早知如今苦痛，當初真不應該那般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