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春水鴨頭①，春山鸚嘴，煙絲無力風斜倚。百花時節好逢迎，可憐人掩屏山睡。


  密語移燈②，閑情枕臂③，從教醞釀孤眠味④。春鴻不解諱相思⑤，映窗書破人人字⑥。


  【註解】


  ①春水：春季的河水。


  ②密語：悄悄話。


  ③閑情：懶散的心情。


  ④從教：任憑、聽憑。


  ⑤春鴻：春季的大雁。


  ⑥書破：書寫錯亂，指雁隊不成「人」字。


  【典評】


  春水漸青，花開遍野，想來納蘭是在初春時節作下這首詞吧。


  春緊跟著冬天的尾巴悄然而來，風中還夾雜著幾縷凜冽。柳梢還未全綠，而柳絮已經開始肆無忌憚地四處飄揚了，如霧如雨。剛剛從泥土中鑽出來的春散發著清新的濕潤氣息，春河開凍，百花競開，正是踏青的好時節，可她卻恰恰掩起屏風，卧病不起。


  「歸去后，憶前歡。」大概世人都是這樣，擁有時只一味地沉浸在歡愉幸福中，從未想過再快樂的相守都會有終結。斯人遠去，不管是閨中思婦還是那獨活的檀郎，只有回憶聊解思念。過去的「密語」只是前歡的象徵，而現在只有「孤眠」陪伴在身邊。


  在納蘭的詩詞里，有著一群感傷惆悵的女子，或佇立在櫻桃樹下，或在清冷月色下立於荷塘邊，又或者獨倚在窗前，想起從前的溫存，思念著那離去的愛人和逝去的年華，在那如柳絮一樣無影無蹤的想念里漸漸遠去，只剩一斛清冽月華，把她們的身影拉得那麼斜長，長到與歲月同樣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