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捧露盤凈業寺觀蓮有懷蓀友①

  藕風輕，蓮露冷，斷虹收，正紅窗、初上簾鉤。田田翠蓋②，趁斜陽魚浪香浮③。此時畫閣垂楊岸，睡起梳頭。


  舊遊蹤，招提路④，重到處，滿離憂。想芙蓉湖上悠悠。紅衣狼藉，卧看少妾盪蘭舟。午風吹斷江南夢，夢裡菱謳⑤。


  【註解】


  ①凈業寺：據《嘯亭雜錄》云：「成親王府在凈業湖北岸，系明珠宅。」因此凈業寺位於凈業湖邊，大概舊址在現北京什剎海后海宋慶齡故居附近。


  ②田田：形容荷葉連接在一起的樣子，古樂府《江南曲》中有「蓮葉何田田」的句子。翠蓋：用翠羽裝飾的車蓋，指與翠蓋相似的植物莖葉。


  ③魚浪：波浪，魚鱗紋的波浪。


  ④招提：音譯是「拓斗提奢」，省作「拓提」，後來誤寫為「招提」，意思是「四方」，四方之僧稱招提僧，四方僧之住處稱為招提僧坊，北魏太武帝造伽藍創招提之名，后遂為寺院的別稱。這裡是指凈業寺。


  ⑤菱謳：采菱時唱的歌曲。


  【典評】


  這首詞是納蘭在凈業寺觀賞蓮花時所作，抒發了重遊故地、懷念知己之情：夕陽下，微風輕拂，殘虹漸斷，蓮的風致便更加美不勝收了。何人閑坐在楊柳畫閣里，才醒來時梳頭。重遊故地，追憶從前，無限悲凄。這時你是不是還在芙蓉湖畔快樂遊玩呢?多麼嚮往那愜意自在的生活，在夢裡去向那兒，聽著菱歌，看著泛舟的美人，那午後的惱人風兒卻吹醒了我的江南夢。


  「藕風輕，蓮露冷」，清冽的空氣似乎迎面而來。風兒輕撫臉頰，令人神清氣爽。


  納蘭佇立在水邊，望著那池塘中的田田荷葉，不禁心曠神怡。「斷虹收，正紅窗初上簾鉤。」雨兒將停，一段淡淡的彩虹掛在天際。「田田翠蓋，趁斜陽魚浪香浮。」荷葉彼此連結，夕陽西下，輕風拂動水面掠起了一圈圈漣漪。上片就是一幅最動人的畫面。


  「此時畫閣垂楊岸，睡起梳頭。」上片是單純地寫景，荷葉、斷虹等意象都是最單純的線條，令人無限嚮往。


  轉至下片，納蘭心中滿是憂愁。「舊遊蹤，招提路，重到處，滿離憂。」那時同知己結伴出遊，心中當然歡愉，儘管美景與當初別無二致，可怎奈已是孤苦之身。


  「想芙蓉湖上悠悠。紅衣狼藉，卧看少妾盪蘭舟。」思及從前，知己如今身在何方，當日泛舟遊玩，看到美人躺卧在舟船上，那般閒情逸緻已無法再回首。


  「午風吹斷江南夢，夢裡菱謳。」整首詞字裡行間全是懷念、追昔之意，末句更是無限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