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之處，街上之人的怪異目光，耳邊聽到的混亂言論，赫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是藍藍的天空當中，漂浮著幾朵白雲，邊上有這一人將她攙扶著……一絲呼喚入了耳，帶著一股久違的熟悉之感，不由微微移動視線，落在一張俊逸的臉龐之上：「十一……」
下一刻，一句呼喚溢了出來，帶著一絲微笑。
「是我……小月……」
皇甫十一微微一笑，將著明月身軀扶坐起來。
之後，大致看了一下，並沒有其他的影響之後，這才放下了心來。
而在另一邊，明月後知后覺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做夢……眸中一絲喜悅閃過，下一刻撲入皇甫十一的懷抱當中：「十一，是你！真的是你……」
明月這番一個用力，使得皇甫十一有些措手不及，同樣的倒在地上……眸中劃過一絲寵溺，伸手揉揉她的髮絲：「是我，真的是我……」
話落，將她拉離懷抱，看著她一臉的不可置信，不覺微微一笑：「怎麼？看到我回來，很開心？」
明月用力點頭，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與他談天論地的問月公子。
皇甫十一先行起身，接著將她拉了起來：「你呀，還像個孩子一樣……」
也只有十一還當她是當年，而陌上塵，那個她一直愛的人……已經對她產生了厭倦，將感情放在了別的女人身上。
這麼一想，使得原本開心的明月，陷入一陣悲傷當中。
皇甫十一心知肚明，卻也不想先開口提，讓她感到難過。
「他不要我了……」
明月一撇嘴，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一樣，將著心中的委屈盡數傾瀉出來。
緊接著，在皇甫十一注視的目光當中，整個身軀撲了過去，將著皇甫十一緊緊地抱住……在也顧不得什麼，用力大聲的哭了出來：「十一……他不要我了……他怎麼可以不要我……」
皇甫十一眸色微沉，同樣擁抱著明月，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我知道……小月……我什麼都不知道……」
明月正哭得傷心，沒有注意到皇甫十一說這句話語之時，裡面所蘊含的深層意思。
兩人相擁著，不知過了多久，明月才止住了情緒。
看著皇甫十一胸膛濕潤的一片，頓時紅了臉頰，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好久不見，一見面就弄髒了你的衣服……你不會介意吧？」
皇甫十一不言，只是靜靜看著明月，眸中閃爍著不定光芒。
又過了三年，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已然是可以遮風擋雨的男人……明月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由朝著後面退卻幾步，想要拉開與皇甫十一的距離，奈何手腕驀然被人握住。
向前一帶，與皇甫十一雙眼對上：「小月，你告訴我……你現在幸福嗎？」
幸福嗎？
這個問題，明月不止一遍的問過自己。
在沒有遇到惜夢之前，哪怕陌上塵沉睡了三年，她默默守候著，每天一個人自言自語，但是她的心底，從來不覺得空曠……因為他在身邊，有他在的地方，自然就有小小的幸福。
只是而今，她揣摩不了他的心思，只知他哪裡變了。
她惶恐，她不安，她害怕……她想，與他回到從前，只是他的心思，分了一些給那個女人。
僅僅幾天，她就感覺經歷了太多太多。
她的心思太敏感，她的性子不允許陌上塵身邊，出現別的女子……所以，當他提起惜夢之時，她才會徹底的失望。
幸福嗎？這一刻，她根本不幸福了。
「十一，你問這個無聊的問題做什麼？走啦，這麼久不見，帶你好好轉轉……」
明月強裝笑意，拉著皇甫十一想向前走。
可惜，後者不是那麼容易被她糊弄的……低嘆一聲，將她拉回身邊：「你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明月愣住，隨之側過頭，不讓他看到她的脆弱。
陌上塵，你看……這麼久不見的人，重逢第一眼就能看出我的不快樂，那麼你呢？你的心，到底情歸何處……我等不下去了，也真的沒有心思去等了。
與皇甫十一重逢，儼然明月是歡喜的。
兩人談天說地，聽著皇甫十一這三年在外的經歷，豐富多彩的讓明月臉上出現了一絲笑顏。
終是，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以免安全，皇甫十一將明月送到塵王府才肯放心。
遠遠地，就見著塵王府燈火通明一片。
待剛剛走近，只見陌上塵站在上面，周邊是府中下人手拿火把，高管家在焦急的指揮著什麼。
而惜夢，那個與她相同，一襲白衣的女子，站在陌上塵身邊……依稀間，看起來那麼的完美登對。
皇甫十一眼底出現一層薄怒，拉著明月轉身就走。
「十一，你做什麼？」
明月微微皺眉，腳下的步伐不動。
「那個女人還在，你確定要回去？」
皇甫十一回頭看著明月，她的臉色平靜如常，總覺這不是她該有的反應才對。
到底是什麼？讓那個明媚陽光的女子，到了這麼忍氣吞聲的地步。
「回，怎麼不回？」
明月的聲音空靈婉轉，帶著一絲絲的虛妄，讓人聽得不是十分真切。
「十一，你早些回去吧！有些事情，終究只能面對……不過，我也絕不會讓他們笑著看我哭！」
明月這般說著的同時，掙脫了皇甫十一的手掌，朝著府中一步一步的走去。
在她身後，皇甫十一想要追上去，但轉念一想，有些不合時宜，貿然出去對明月會造成不良影響……這麼一想，只得作罷，看著明月身影走向塵王府，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夫人回來了……」
不知是誰先行喊了一句，下一刻眾人的目光，齊齊朝著這邊投了過來。
心下間，卻是在想著同一個問題：這麼晚了，夫人一個弱女子，到底是去了哪裡？
古代，並不是一個開放的時代。
女子出閣前，一般情況下，是不能輕易出門的，更別提半夜的時候……而嫁了人之後，依舊如此，不然會遭來許多議論紛紛。
至於明月，她是特別的，因為陌上塵對她的自由，不加干涉，府中也無人敢說什麼。
但是，時常這樣，眾人心底皆是起了疑惑。
畢竟，昨夜明月喝醉了酒，深夜歸來……今天，亦是這樣。
在看到明月回來之後，所有人都平靜了下來，不再有出發的準備……由此可見，本來是打算去尋她的。
「這麼晚了，你們要去哪兒？」
明月走上台階，朝著他們看了一眼。
而台階上，陌上塵與惜夢站在那裡，如同天造地設的一對。
明月心底一痛，別過了眼，掠過他們的身邊。
驀然的，一隻手掌伸了出來，緊緊握住她的：「以後，別晚歸了……我很擔心你。」
「擔心我？」
明月側面看了陌上塵第一眼，目光當中充斥著一絲奇怪……下一刻，淡淡一笑道：「我有什麼可擔心的，你還是擔心擔心惜夢姑娘……以免，她再有個生命危險，到時誰也擔當不起！」
比變化，她也會變。
「別叫夫人了！叫姐姐吧……阿陌，你打算什麼時候迎娶妹妹進門？」
在惜夢想說什麼之前，明月打斷冷笑著一句。
之後，唇邊含笑看了她們一眼，掠過他們的身邊，朝著裡面走去。
陌上塵眸中劃過一絲深邃，喊住了明月的腳步。
之後，側邊上了前，握上了她的手掌：「別多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不是嗎？」
明月迎面對上陌上塵的雙眼，清澈的雙眸當中，夾雜著一絲質疑。
「陌上塵，還記得一個事情嗎？」
陌上塵話還未落，明月突然巧笑言兮附上一句話語。
下一刻，別有深意看了一眼惜夢，緩緩鬆開了陌上塵的手掌……腳下朝著後方退了幾步，明媚的笑容依舊：「當年，你迎娶我的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面，曾立下過一個誓言……若是，三年之內，我們之間沒有子嗣，就得休了我……」
隨著明月這句話落，在場之人皆是神色各異。
良久，還是陌上塵反應過來，快速向前一步：「丫頭……」
他想伸出手，抓緊面前的明月。
卻見，面前的明月，一步步後退，脫離開他的掌控。
末了，明月轉身落下一語：「阿陌，若是你還愛我，就放了我罷……休書給我，放我自由。」
夜晚的風，吹拂而過，帶著陣陣的寒意。
惜夢看了眼陌上塵，小心走上前：「公子，夫人她……」
話還未完，陌上塵第一次連聽也不聽的，跟隨著明月的腳步，朝著裡面走了去。
徒留下，惜夢一人站在原地，只觸到一片虛空。
臨末，雙手緊緊握了起來，眸中閃過一絲不甘心。
明月表面瀟洒說完那些話，轉身回到塵世閣，禁不住倒在床上。
后而，跟進來的陌上塵，緩緩關上房門。
看著床上明月的單薄身影，想起這些天，因著惜夢的事情，與她的確鬧了一些不愉快……只是，他對她是從來不變的，對於惜夢也只是淡水之交，並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
該說，她是敏感，還是他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
陌上塵坐在床邊，伸手推搡了一下明月。
臨末，退了鞋襪，上了床，想將她攬入懷中。
明月執拗的背轉對他，心下是一陣陣的慌亂不安，眼前掠過過往的一幕幕，愈發的感到委屈……即便，他現在就在她的身邊，還是令她感到一陣陣的難過：也許，他與惜夢真的沒什麼，但是他為了她將她撇下一次次。
她沒有那麼的大度，能夠安然承受下來。
「丫頭，你轉過身來……看看我。」
陌上塵亦是執著的攬著明月，親吻著她如白雪的髮絲，溫柔貼心一如當初。
明月沉默，差一點就要淪落在他的這樣溫柔之下。
但是，偏偏在此刻，腦海當中又閃過，他與惜夢站在一起的刺眼畫面……同一時刻，驀然轉過身，雙眼冷冷看著陌上塵，從著床上坐起身來：「陌上塵，我累了……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陌上塵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夾雜著幾不可見的受傷。
「丫頭，別任性了好嗎？我尋了你很久，沒有尋到你的蹤跡……我很累了，歇息罷。」
沉默半晌，還是陌上塵先行開了口，安撫著明月的情緒。
在這一刻，明月突然感到了一絲疲憊。
不是身體的疲憊，而是心理上的疲憊。
一整天的時間，她與十一出去散了心，試圖將他忘在腦後……陌上塵尋過她，她是相信的，只是若是他真的有心，根本不難尋到她，何必等到這麼晚了，才開始出府尋找？
若是放在以往，她只要一時半刻消失不見，他都會慌亂不已。
那麼，剩下的時間，他是不是在陪著惜夢呢？
「阿陌，或許我們該放開彼此一段時間……你沒有嘗試過跟惜夢在一起，怎麼知道是我多想？我也沒有嘗試過接受別人，怎麼知道非你不可……世界這麼大，並不是只有彼此才適合彼此，還有很多人……唔……」
明月未完的話語，盡數吞沒在陌上塵的吻當中。
不可否認，說這些話，明月是故意的，帶著一抹自嘲。
也帶著一絲提醒，想提醒陌上塵，她愛他沒錯，也一直陪著他沒錯，但是前提是，在他的心裡裝的是她情況下。
若是，他的心漸漸變化，那麼他也不是她想要的那個陌上塵。
除了他，不是沒有人愛她，只是他們都不是她。
「明月，只有我們才是適合彼此的……所以，我不會放你離開，更不會將你讓給別人。」
陌上塵沉沉的說著，帶著一絲情意。
之後，看著明月布滿一絲傷心的雙眼，慢慢的親吻了上去……心下微微一嘆，帶著一絲容許：「丫頭，別多想了好嗎？我沒變，什麼都沒變……惜夢，只是一個過路人。」
隨著這句話語傳出，明月緩緩閉上了雙眼。
阿陌，你知道嗎？
我知道，是我太過敏感，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心傷……阿陌，你知道嗎？即便你這麼說，我的心也沒有最初那麼感動了，只剩下了難過……你根本不會知道，看到你與她站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多麼的害怕。
既然，你不會放我自由，那麼請你護我安好無憂。
我的心，經不起再一次傷害了。
若是，又得像之前那樣，經歷痛徹心扉的考驗。
那麼，我只能選擇……不再愛你。
陌上塵不知明月心中所想，只是想著她大抵是因著惜夢不開心，但是惜夢只剩下了三個月的生命，她想在剩下的三個生命里，在這府中安然的死去……他無法反駁這個要求，只能讓她盡量，不出現在明月面前。
而明月，不喜歡他對惜夢的相處。
那麼，他不與惜夢相處便是了。
就當，是他欠了這個女子的。
畢竟，在惜夢與明月面前，重要的自然是後者。
這般想著，不由憐惜抱緊了懷中的人兒，吻過她的眉眼，心下劃過一絲滿足……想著，明月之前提的休書，不由生出了一絲惶恐：她是真的想離開自己了嗎？不，這個想法，從此後，決不允許她再提出來。
屋內，纏綿悱惻的同時。
在屋外，一襲白色的影子，站在一處角落裡，眸中閃過一絲狠毒。
聽著裡面一片春色無邊，最終咬唇黯然離去。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明月就可以徹底對陌上塵死心，然後離開陌上塵的身邊。
偏偏，沒有算到，陌上塵對於明月，會是那樣深重的情意，被明月冷嘲熱諷還放下了尊嚴，追了上去……不過，她不會慌亂，還沒有到最後一步，不能這麼快的下結論誰輸誰贏，她不會就此停住的！
陌上塵離開，皇甫御繼位之後，後宮嬪妃不願留下的，遣散出宮嫁人，願意留下的，贍養終生。
在這其中，梨若依舊留在皇宮當中，漸漸被人所遺忘。
因此，當房門被人推開，錦繡帶著一人進來之時，梨若不由微微一怔。
她的眼睛，被明月傷了一隻，只留下一隻看著光明。
「好久不見姐姐……」
惜夢從著外面走了進來，看著床上的梨若微微一笑。
梨若微微皺眉，喉中咳嗽幾下：「你？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惜夢看著梨若的蒼白模樣，不由快步上了前為她診脈……之後，眉頭緊緊皺起：「這才幾年，你的身體竟是這麼差了……都這樣了，還呆在這皇宮做什麼？」
梨若微微一笑，並不解釋什麼。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還要留在皇宮當中……現在，幾乎已經沒人記起她這個人來，她與其他嬪妃一樣，除去吃穿之外，再也不管什麼事。
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好像與她沒什麼關係了一樣。
「別說我了！你怎麼會來？」
惜夢與她同父異母，只是她們之間並沒有過多接觸。
惜夢的母親，曾是異域毒醫世家之後，與父親意外相遇在一起，得知父親已經娶了母親，高傲的選擇離開……直至，許多年之後，梨若才知道有惜夢這麼一個妹妹，但是她基本上是不在家的，因此漸漸也沒什麼聯絡。
後來，祖母去世，她也只剩下她這麼一個親人。
但是，她沒有惜夢的聯絡方式，因此漸漸也就淡忘了。
基本上，沒有誰知道，惜夢的這個身份。
如今，她突然出現在這裡，叫她怎麼能不驚訝？
「你別等了，他不會記起你的。」
惜夢收起診斷，答非所問的回上一句。
聞此，梨若臉上微微一驚，臉上還有這幾道疤痕，亦是明月所造成的……惜夢伸手，撫摸上梨若的疤痕，眸中起了一絲漣漪：「我見過他們了……」
梨若驚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臨末，握住惜夢的手掌：「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她雖與惜夢不熟悉，卻也知曉這個女孩子，年紀雖小，卻繼承了一身的毒術與醫術，為人也有著一絲心機。
她口中的人，不難猜應該是明月與陌上塵。
已經過了三年，她這個凄慘的模樣，已經不容許她有別的奢望了，只能在這皇宮當中生老病死。
「能做什麼？無非是看看，他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姐姐，你好歹算是我這邊唯一的親人！沒想到，當年一別，我再來到北陵王朝，就聽到你被那個女人傷成了這樣……做妹妹的，怎麼能不聞不問！」
惜夢說著走到桌邊，取了紙筆寫這些什麼。
早些年，她不願意認祖歸宗，只是一次意外，聽到關於梨若的事情。
雖然，她們沒什麼所謂親情，但是畢竟也是她的親姐姐，被人欺負成了這個模樣，她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因此，設計了搭救陌上塵那一出，之後也一步步的使他們產生了隔閡。
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付之流水。
「聽我一句，收手吧！你鬥不過他們的……」
梨若沒有心力去管，只能儘力而勸說。
「這是藥方，一日煎三次，三日可痊癒。」
惜夢寫了藥方遞給錦繡，之後才重新走回梨若身邊……深深看了她一眼，唇邊微微一笑：「男人，哪有一心一意的！姐姐，你就等著，我會讓傷害你的明月，嘗到陌上塵背叛的滋味……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該早點回去！不然，被人發現，就會被起疑心了……」
來到這裡，也只是想見一眼梨若罷了。
看到，她還活著，也沒有什麼牽挂了。
她們之間，沒必要談太多。
「妹妹……」
看著走到門邊的惜夢，梨若不覺喊上一聲。
下一刻，似是有意無意的交代一句：「我不管，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我也知道，我說什麼，你也不會聽……但是，你要務必記得：別愛上陌上塵，他不是你能愛的人，愛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梨若不知惜夢有沒有將這句話聽到心裡，只是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苦笑唏噓。
若是，當年沒有遇上陌上塵，沒有在後來，回到這裡。
一切結果，會不會不同？
陌上塵那樣的人，也許除了明月，他不會對任何女子有所動心……只是，真真切切愛上了他之後，又是根本不會後悔。
這大抵，便是最為痛苦之處。
走到門外的惜夢，微微的停了一下腳步，回想著梨若所說的最後一句。
最初，她接近陌上塵，是帶著目的的。
只是，聽了太多關於陌上塵的傳言，她的心下，對於陌上塵很是不屑。
然而，當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一向對男人不喜的心，不期然跳動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