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心底，任何人都比不上七哥，是么？」
「那麼，你對我這麼留戀不舍，有沒有為七哥想過？」
「小月，你到底有沒有看清過自己的心？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心……」
一句句話語，將著明月逼到了一定角落，她抬眼有些不明皇甫十一痛於何處……沒有心？陌上塵亦是問她有沒有心，如今這麼快，皇甫十一說出了相同的話語。
錯了么，終究是……錯了么。
隱隱之間，似是明白了什麼，又似是更迷茫了什麼。
「若是我先遇見你，那該有多好……」
皇甫十一低低嘆了一聲，眼底劃過一絲傷感……緊接著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徐徐側轉過了身子，視線遠遠飄向了前方那一處燈火闌珊，聲音飄渺而又無力：「也許，遇不見才是最好……」
明月垂而聆聽著，卻是只能抿唇不語。
這一場相遇，是命中注定也好，是無意相交也罷……最後的最後，她終是傷害到了皇甫十一，以一個如此難以想到的方式傷害，想要挽回卻又覺得一切彌補皆是惘然。
她不由得想，自身到底有什麼好，竟能換來這般貴重的情感……更是想，若是從一開始便挑明身份，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可惜終是回不到以前。
「小白，還可以有別的選擇……」
明月無意識的附上一句，腳下向前一步轉到皇甫十一面前，視線與他兩兩相對……有著片刻的恍神，隨之匆匆綻放出了一抹微笑，映襯著殘留淚水的臉頰，不免有著一絲狼狽。
「小白，我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做知己……我們之間，除了我的身份改變以外，其他還是一樣的，對不對？小白，你沒必要離開……」
明月無措的話語剛剛落定，皇甫十一喉中卻是低低一笑，旋即又緩緩比了下眼……待再度睜開之時，眼底恢復了一片淡然，雙手緩緩移至向上。
最後，落在了明月的雙肩之上。
「小月，做人不能太貪心……你明知，我現在對你的感情，不僅僅是知己與朋友而已。」
皇甫十一苦笑著說著，望著面前這張傾城容顏，只覺命運是如此的造化弄人。
他花了那麼多年時間，卻守護一個不值得他等的女子，在剛剛又刻骨愛上之時，竟知曉殘酷的真相……此生，他想他不會再有力氣，去經歷再一次的情感。
離開，只有離開，才可以淡忘這裡的是是非非。
皇宮，是他的牢籠……小月，則是他永遠不能觸及的一夢。
一切的一切，終歸有個宿命。
思及至此，皇甫十一臉上恢復了一片清冷，垂眼凝望著滿是傷心與不舍的明月，心下多了一絲欣慰……最起碼，她對自己還是存留著感情的，若是不曾先有了七哥的話，她是會選擇自己的吧。
「若是我比七哥先行遇見你，你會不會選擇跟我在一起？」
兜兜轉轉，終是最後一絲不甘詢問出了聲。
明月眼中淚水還在不斷滑落，聽得皇甫十一這句話語，只覺所有的思緒在此全部打亂……沒有什麼時間來思考重重，只能胡亂的連連點了點頭。
因著她的答案，皇甫十一臉上呈現出了一絲微笑。
伸手將著她臉上的淚水一點一點輕柔拂下，聲音溫柔的一如以前：「小月別哭，笑一笑給我看……傻丫頭，我們又不是不會再見面，只不過要晚一些時間才可以。」
這般安慰的同時，皇甫十一自身卻已是苦澀不已。
明月儘力扯了一下嘴角，卻是惹來更多的眼淚落下，不知該怎麼去止住……依稀之中，只覺身子被人攬入了懷，一雙手在她背上輕然來回安撫著，給予了一定的安心，卻又是增添了更多的難以捨得。
「小月，你同七哥，一定要好好的……」
皇甫十一喃喃說了一句，遂又將明月很快拉離了懷中。
注視了她半晌，心下再觸動萬分。
終是忍不住傾身，在她的額頭上輕然落下一吻，待離開時什麼都散成了雲煙……用著手將明月雙眸輕輕閉合而上，感受到她的推拒與不願，皇甫十一發出一聲淺嘆。
「小月，聽我最後一次好么……閉上眼睛，數到九十九……」
「不要！我不要……」
皇甫十一話語還未落下，明月已然猜到了什麼一樣，連連將之拒絕了下來……手掌迫切想將著皇甫十一手掌拉下，卻被阻止了下來。
「小月乖，別鬧……」
有著你的注視，我一定會捨不得離開。
「小白……不要走……不要走……」
明月失去了所有的風雅，像個孩子一樣連連哭訴了起來。
「好……我不走……我不走……」
皇甫十一淡淡的應下，嗓音當中夾雜著一絲暗啞……伸手輕拍著她的肩膀，慢慢撫平她的情緒，最後別過頭道上最後一句：「閉上眼，數到九十九再睜開……聽我一次，嗯？」
不能點頭，點了頭就代表著……不會再見到他。
小白啊小白，你從來不曾對我說過謊，即使是有也是很快道破……但是這一次，怕是最後一次，亦是不能回頭的一次。
明月想，這一刻她是無力的，無力去阻止皇甫十一的離開……故而，緊咬唇邊的垂下了頭去，感受著皇甫十一手掌一點一點的抽走，整個人逐漸的離去。
小月，但願能夠再見。
皇甫十一深深望了明月一眼，見著她雙眼顫抖閉合著，剛剛垂下的手，忍不住抬了起來，想要給予她一點安慰……但終究是，到了半空，快要觸碰到她時，頹然落了下去。
一襲紫色身影，輕然轉過了身，向前到達最頂上面。
待離去的前一瞬，將著袖中玉簫取了出來，繼而冷冷將之斷裂開來……在此之後，皇甫十一拿過其中半截小心收好，想要回眸最後望一眼明月，又怕會動搖自己的心思。
腳下一個用力，紫色身影緩緩向著前面滑落而去。
以後沒了你，又能將簫聲吹給誰聽？畢竟，這個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你。
而在皇甫十一離去的那一刻，一字一字從著明月口中喚了出來，在著夜空當中小小的回想著：「一……二……三……四……」
四周，一片寂靜，惹得人心有凄凄。
當到了最後三個數時，明月整個人已經泣不成聲，她知道皇甫十一已經不在這裡……現在不在，日後也不會在，問月齋只會剩下她一個人來睹物思情。
緩緩睜開雙眼來，下面一處昏暗，而在著前面之處，則是有著一道道的燈火闌珊景象。
徐徐轉過身來，連一個人影也不曾見到，只留下清冷的一陣陣風吹……衣衫被吹起清揚，明月在著當中向前走動了幾步，最後視線定格於那半截玉簫上。
伸出手，將著玉簫緩緩撿起。
望向皇甫十一離去的方向，一片昏暗看不到盡頭。
明月難以抑制的彎下身去，徹底失聲痛哭了出來。
天際邊，清輝散落而下。
涼風依舊習習吹過，夾雜起凋零落葉打著旋……長歌當哭，為那些無法兌現的諾言，為生命中最深的愛戀，終散作雲煙。
只是對不起，小白……真的對不起。
在著屋頂宣洩了許久之後，明月徐徐站起了身來，將著淚水一點一點逝去，半截玉簫緊緊握在手中……末了，視線朝著後方皇甫十一消失方向一望。
「小白，你一定要好好的。」
在將頭髮重新固好之後，明月借力回到落台之上，隨之又一舉打開了關閉著的後門來……落入眼帘的是陌上塵坐在那裡，薛娘站在他的邊上，臉上似乎有些倉皇。
「十一走了？」
陌上塵抬眼望著明月，語氣淡然而又無波。
心下微微一痛，遂又點了點頭來。
走了，走了，再見不知何時。
陌上塵眼底劃過一絲深邃，繼而緩緩到達明月身邊，似是宣布占有權一樣，伸手緊緊拉住明月的腰身……薛娘見陌上塵這一動作，原本就已難看的臉色，不免又增添了一抹蒼白。
明月先是微微一怔，待反應過來時，有些害羞的垂下頭，畢竟薛娘還站在這裡……想要暫時去向一邊，奈何陌上塵用得力氣何其大，竟令她無力掙脫。
不解仰頭望他，明月低聲喃喃一喚。
「不早了，我們回府。」
陌上塵垂下頭附之一笑，旋即溫柔拉著明月走向門邊。
「等一下……等等……」
薛娘回過神來連連喊上，腳下也移動著到達明月身邊。
「薛娘，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注意多休息……」
明月朝著她望了一眼，復而出口一言。
將著薛娘帶到問月齋之後，每每來到這裡，薛娘總會為她做點什麼，故而對於她明月有著一定的感情……薛娘對她的關心，就像所謂的母愛一樣，令她心裡感到溫暖。
薛娘定定望著明月，視線在她臉上來回徘徊，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在陌上塵注視之下歸為一片沉寂……他城府太過深，若是在此挑明身份，怕對明月尤為不利。
再者，看他對明月的在乎，恐怕是出自真心的。
他不會傷害明月，不知怎麼，薛娘有著這樣一種直覺……又看明月面對他時，眼底縈繞的眷戀目光，想來也是對他有著情思的，那麼她又怎忍心破壞？
只是，她真的不想明月與皇宮之人扯上關係。
並且，是在陌上塵還是皇室之子情況下，這一點令她堪憂萬分……薛娘思來想去之時，一雙手附上了她的，緊接著一句真摯的話語傳了來：「薛娘，你就好好在這裡生活，我會回來看你的。」
簡單短暫一句話語，卻讓薛娘想要落下淚來。
這是她的孩子，善良而又貼心之人，而她當初卻是做了一個怎樣的決定……回首之前，薛娘不由的恍神，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孩子……你幸福嗎？」
薛娘眸中淚光閃爍，雙手間有些顫抖不已。
一點一點靠在上面，在著明月疑惑目光當中，手掌溫柔貼在臉頰上面……明月並未閃躲，反而產生了一絲奇怪的感覺，朝著身邊陌上塵尋望了一眼，待回過頭來時，臉上呈滿了滿足的微笑。
「薛娘，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說這句話時，明月心下劃過一絲釋懷。
任世事變幻，只要陌上塵還在身邊，那麼一切的一切，再也不會是她悲傷的理由……皇甫御，皇甫十一，甚至於已經消失很久的花千夜，他們一一皆會成為過往的雲煙。
「那就好……那就好……」
薛娘喃喃的念著，眼淚還在打著轉，不敢落下……明月自是不明她的心境，只當她以為她遠行所致，上前一步以撒嬌的姿勢，伸手輕輕抱著薛娘。「薛娘……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謝謝你一直關心我……就像是我的娘親一樣……」
本是出自心底的一句無心之語，卻似是無意中觸動了什麼一樣，薛娘淚水悄無聲息滑落了下來……當著明月退回到陌上塵身邊時，見到此不覺心下一慌。
想要再安慰些什麼，卻是薛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來，臉上夾雜著一絲迫切。
「孩子……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薛娘失去了原有的平靜，就連聲音也有著些泣不成聲。
「丫頭，先去外面等著。」
明月剛想詢問些什麼，陌上塵已然冷冷將明月手從著薛娘那裡抽了出來，遂又握著明月身子轉向門邊……言行轉變之間，令著明月難以理清。
「可是阿陌……」
「乖，聽我的。」
陌上塵放輕了聲音，將著明月小心拉到了門外……繼而又拉遠了些許，隔開了與薛娘之間距離：「丫頭，在這裡等上片刻，我很快回來。」
明月眨了眨眼，裡面因著之前哭泣，還殘留了一些微紅……此刻聽得陌上塵之言，雖然有著一些不解，也只能將之揮散而去，薛娘之前同她說過有一個女兒，只是很久沒有見面。
她適才那樣失態，應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而她之所以這些日子對她好，應該也是把自己當成了對自身愛女思念的寄託，這一點並不難理解。
淺淺嘆了口氣，明月靠在一處柱上，等待著陌上塵歸來。
只是不明的是，陌上塵返回去是為了何事。
房間內。
陌上塵望著還在低低哭泣的薛娘，眼眸中一片冷清之色：「你若表明身份，只會令明月傷心難過。」
薛娘垂而不語，隱隱似是默認陌上塵的話語。
畢竟，她拋棄了明月那麼多年，自然會令她一時難以接受……再者，她現在已經與陌上塵成了夫妻，到時只怕會陷入痛苦當中，那不是她所樂見的狀況。
明月的身份，並不能在此泄露出去，否則會給她招來眾多麻煩。
「方才答應之事，勿要食言。」
陌上塵淡淡扔下最後一句，轉身就要向外離去。
當初，他與淑妃立下過約定，那便是助她見到南宮雪……如今轉眼多年過去，這個誓言也該到實現的時刻，至於她們之間如何解決，那便是她們之間事情。
他不管，也不能插手去管……哪怕，南宮雪是明月的生母。
「七王爺……」
在著陌上塵將要出門那刻，薛娘忽而間抬頭出了聲……腳下步伐一頓，陌上塵並未有回過頭，大抵已經猜到了南宮雪所想之事，故而鄭重：「以命為誓，我會好好待明月。」
「謝謝。」
薛娘苦澀應下了聲，雙手緊緊相握起來，指甲差不多掐進了肉里。
在著陌上塵離去之後，踉蹌著向後倒退幾步，身子癱坐於凳子之上……片刻之後，伸出手移至臉頰最邊上，從著上面慢慢撕下一層薄膜來，赫然竟是一張人皮面具。
再看向薛娘，原本是為秀美的臉頰，此刻倏然轉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如畫的眉眼，一塵不染的雙眸，絕美至極的容顏……無論從哪一處，皆是令人感到讚歎不止，本該中年的年紀，卻是一點也看不出歲月落下的痕迹。
傾國傾城，與著明月隱隱……如出一轍。
宮中。
父親往往了解子女最真實的想法，皇甫龍澤自然也知皇甫十一對權位不甚在意……至於慕容柔與慕容史，他也明曉他們的目的。
對於皇甫十一，皇甫龍澤是喜愛這個兒子的，雖然不知他為什麼想要離去，但是正好藉機打消慕容柔的野心……將著皇甫十一封了王，只是並未讓他去邊關，而是去了南下。
邊關是苦寒之地，南下卻是四季如春。
皇甫十一生性淡然，那裡再適合他不過。
從著問月齋回來之後，皇甫十一被叫到寢宮，同著皇甫龍澤交談了一些話語……拋開白天的帝王形象，在著此刻皇甫龍澤是再平凡不過的父親角色。
「在外面好生照顧自己，離開皇宮的是是非非也好，這裡不適合你……父皇老了，能為你做的，大抵也只能這樣。」
在著最後離去之時，皇甫龍澤聲音當中充滿了慈愛。
皇甫十一細細端詳了這個父皇一眼，平時見到他只覺嚴肅無比，此刻只覺他產生了一種和藹可親感……臉上出自內心笑了笑，隨之又微微彎下身：「兒臣謝過父皇。」
離開寢宮，一步一步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皇甫十一神色有些疲憊，總覺一切的一切，來得太過快，又太過突然……只是，這是他唯一的歸宿，小月堅定選擇了七哥，僅此一點他就不可能有留下的理由。
想要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許久，終於在這今天成了真來。
他怎會不知，母妃與舅舅的打算，怎會不明他們私下的陰謀。
之前，他的態度再堅決，他們終究並未放在心上，只當他是棋子，必須按照他們的招數一步步走……如今，沒有什麼再可留戀，放下了所有所有。
只要他離得遠遠的，也許他們就會自然而然放棄。
這般想著，皇甫十一稟退了站著的宮人。
在他們將著屋門緩緩關上而後，來到了床沿之處就寢……只是憑著習武之覺，很快發覺屋裡存有一人，繼而視線很快定格在被褥之上，下面有些什麼在動。
心下起了一絲警覺，皇甫十一朝著床沿處小心前進一步，繼而伸出手握住被角……快速一掀，將著被褥扯開了而來，然而裡面的情形卻讓他始料未及。
卻見是初九身著透明布料，極具誘。人躺在那裡，身軀曲線呈現出動人的光澤。
見著皇甫十一站在那裡，初九原本嬌羞的臉上更是一紅，身形微微的蜷縮起來……如此細小的一個動作，卻是平添了一份嫵媚與風情，令著男子有些把持不住。
初九嬌柔呼喚了一聲，髮絲垂落在她的肩膀之上。
皇甫十一怔在原地，由著這一聲呼喚，猛然回過了神來……緊接著，視線在著初九身上流連一周，漸漸折射出一片冰冷與失望來，更是有些難以抑制的憤怒。
果然是他的好母妃，知曉他的心思。
他對初九，一直存在著愛慕，慕容柔那般精明的宮裡女人，怎會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竟然在著今晚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來，目的應是為了讓他留下，繼續做她的棋子。
若是放在之前，那麼盲目愛著初九的時候，或許還有一絲可能。
然而，今時今刻早已換了心思，剩下的便是自嘲與可笑。
母妃這樣便罷了，初九竟然也這麼做，她不是一心暗戀著七哥么……她這樣，令他難耐半分，怎會為了她這樣不值之人，呵護了那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