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之中，明月正坐於桌邊。
「無城對花靈……」
「無事的。」
陌上塵聽出了明月的擔心，先行附上了一句，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趣味……他與無城相識多年，還從未見過無城對誰上過一點心思，更別提大費周章前來找尋。
無城是天師，他能夠預言的事情都是極為準確的，這樣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他之所以與慕容晚來往，便是因著慕容晚有著後天語言能力，只要加以訓導，亦是能夠成為預言師。
故而，他才想收慕容晚為徒。
「啊？是葯……我不要喝葯！」
明月掀開其中一個碗盞，在望著裡面是黃色葯汁之時，整張臉皺了起來。
陌上塵唇邊微微一笑，伸手將著另一個碗盞打開，只見裡面是晶瑩可口的梨花羹……明月臉上一喜，伸出手就要拿過，卻被陌上塵先一步移了開來。
「丫頭，先把葯喝了。」
淡淡寵溺一言說出，使得明月皺了皺眉……下一刻，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端著碗盞，仰起頭將著那碗湯藥緩緩一飲而盡，竟沒有感到什麼苦澀。
「我喝完了……」
明月拿著空碗向陌上塵一展示，後者唇邊笑意加深，將著梨花羹遞於她……喝了這碗葯之後，她身體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大礙。
「阿陌，你手藝真好……」
明月先是對著梨花羹淺嘗了一口，繼而愛不釋手將之一口喝完……末了，在剛剛誇讚一句之後，又眼巴巴望著陌上塵，裡面閃爍著一絲不明光芒：「阿陌，你以後常常做給我，好不好？」
「你不想學？」
陌上塵反問了一句，語氣之中充滿了淡笑意味。
聞此，明月把頭連連搖得像拔浪鼓一樣：「我學會了，你肯定就不做了……相比於自己的，我想吃你親手做的……」
「懶丫頭。」
陌上塵淡笑著一句，其中包含了一系列寵愛。
明月裝作沒有聽到一樣，暗自吐了吐舌頭……接下來，又恢復了以往的那些時光，陌上塵去著書桌邊翻閱著書籍，明月百般無聊的趴在那裡，定定注視著他。
期間，兩人時不時說著一些話語……明月恍然間想，這便是平淡的幸福，若是一輩子能夠這樣生活下去，又何嘗不失為一件幸事。
只是每每觸及到，陌上塵看著那些書籍之時，異常認真嚴肅的模樣，她便知道願望終究會落了空……陌上塵這樣的人，雖然現在不喜出門，甚至是根本不出門。
但是她知道，他絕不是平庸之輩，總有一天他會成為萬千矚目之人……更甚者，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到了那時，一切便再也不會一樣。
時間過得說快也快，漸漸天色便昏暗了下來。
期間，明月實在太過無聊，便兀自躺於床睡了一會兒……望著夜幕漸漸降臨，明月便開始著手一系列準備，將著自己以往的裝扮整理好。
一襲火紅色衣衫，身上髮絲綁起來些許，剩下垂落在兩邊……遠遠看起來，似是妖嬈而又分外惹眼，哪怕此刻是男性裝束。
陌上塵抬頭望了她一眼，猜到她是要去問月齋，故而也並不阻擋……倒是明月匆匆上了前，唇角噙著一抹笑容將他望著，久久不曾移開來。
「丫頭，你可是懷有心事……」
似是看出了明月有心停留，陌上塵淡淡出聲詢問一句。
聞此，明月伸出手將著陌上塵手中書籍抽出，放於一邊桌子之上……隨後在著陌上塵微微不解目光之上，轉為挽上他的手臂：「阿陌，你為什麼不喜歡出去……」
陌上塵唇邊淺淺一笑，伸手將著她的眼上面具整理好……末了，將著明月手臂拂過了去：「我不習慣外出，你早去早回……」
明月有點不死心，但是又見著陌上塵確實沒有出去意向，因而只能一時放棄……徐徐起來轉過了身子，將著門邊一步一步移至而去，身後陌上塵望著她將要離去的背影，眼底劃過一抹孤獨。
果然是心動了么？
連她離開一絲一毫，都會覺得分外想念……想到此，陌上塵唇邊笑意加深，包含了一絲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感受，緊接著似是想到什麼般，淡淡附上一句：「丫頭，你已經服過扶蘇所配之葯，以後少量飲些酒，不會再出紅疹的……」
明月微微一怔，由此想起那晚喝過了皇甫十一所帶的桃花酒，第二天確實沒再過敏……原本還稍稍的奇怪，現在想來，應是陌上塵為她向扶蘇討了葯。
思及至此，不覺回眸傾城一笑：「阿陌，謝謝你……」
陌上塵向她回了一個笑意，隨之望著明月一蹦一跳出了去，言行舉止像個孩子一樣……末了，垂下眼來望著桌上那本書籍，「天下論」三個字眼深深印入眼中。
離皇宮腥風血雨之日，應該不遠了。
可是明月，你這樣與世無爭的性子，我怎麼能把你帶入其中？但是，她是天女身份，接觸這些又是必須經歷之事！
走出屋門之後，見著莫蘭在著出口處等待著，卻是偏偏少了花靈。
「花靈隨天師入宮去了。」
許是看出了明月的疑惑，莫蘭先行開口解釋一句。
聞此，明月微微皺了皺眉，對於無城這一行為感到很是不解……花靈可是她的孩子，怎麼說帶走就帶走？再者，他與花靈之間，應該沒有什麼事要說。
細細回想起白天，花靈對待無城言行間的態度……難不成，她與無城發生了異樣的感情？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明月猛然搖搖頭，儘力揮散去這個胡亂想法，只道是自己想多了……無城與花靈？單單是在年齡之上，就是一個無法跨越的代溝！
待明月與莫蘭到達問月齋之時，裡面正一片燈火通明，客人如同往常一樣雲集……在著樓上擺設了桌子，前方台上亦是空出了一個位置，用以女子起舞時所用。
這些文雅詩人，再怎麼說也是男子，有著女子在上面起舞，自然能夠引得一定客人進來……當著明月進來之時，幾乎所有人目光朝著她身上望了一眼。
因著明月素來不怎麼與客人打交道，眼上又帶著精緻面具，故而在著他們心中保持著一定的神秘……這倒怪不得明月，她原本買下迎春樓本意便是取得醉別離解藥，後來翠姨不僅無條件把迎春樓讓給了她，還額外給了她一百萬兩銀票。
在萬般無聊之下，她才靈機一動，將著迎春樓改為了問月齋，但是她對於生意又並不感興趣，所以將著經營交給了一乾等人……那些人對她很是衷心，每當明月來到之時，皆會把問月齋生意狀況彙報給明月。
久而久之，明月便成了幕後掌權者。
「小月……」
皇甫十一原本百般無聊坐在樓上，有一搭沒一搭瞧著下面女子們起舞……當在見著明月來到之時，臉上不覺閃過一絲溫潤笑意。
明月一個抬頭，便瞧見了上面端坐的皇甫十一……回過頭朝著莫蘭吩咐一聲，讓她在下面來回看著，繼而徐徐走上了樓去，徑直走到了皇甫十一對面坐下。
「小白，這麼早……」
明月伸手拿過一邊茶盞，輕啜了一口之後出了聲。
「還早？我從下午就在這裡等你……」
皇甫十一斂了斂神色，眼睛定定注視明月，心下生出些許異樣……緊接著，又溫和笑了笑：「你白天不曾出來么？一天未有見到你，真覺不太習慣……」
「我白天不喜歡出來……」
明月回上一句，心裡偷笑些許，沒有注意到皇甫十一不同尋常的語氣。
她可是天天見到他，只不過昨夜見到他時，身份是他的七皇嫂罷了……若非是要顧及太多太多，她倒是想同皇甫十一坦白身份。
然而，從著另一方面來講，她又不願讓皇甫十一知曉她的身份……明月覺得，現在這種同皇甫十一的關係便是她想要的，在著勾心鬥角皇宮裡，很難再找到像皇甫十一這樣不懷心機之人。
如果他真的得知了她的身份，可能就不會這樣同她深交了……更甚至，對她還會深惡痛覺！
「小月，你的家住在哪裡？改天，我好上去登門拜訪一下……」
皇甫十一之前不曾詢問，只覺沒有什麼必要。
但是隨著相處日子一天天增加，對於小月這個知己越來越喜歡，讓他覺得最好詢問一下……畢竟，總讓小月來主動尋他，若是有一天她出了什麼事，他獲知不到便壞了大事。
「啊？這個……這個……恐怕不方便……」
明月一邊傻笑著，一邊喝著茶掩飾著……末了，趕忙隨便想了個話題，徐徐附了上去：「那個，小白，我問你個事兒……阿陌，不對！是你七哥，他為什麼會討厭女人……」
皇甫十一聞此，微微皺了皺眉，未有細緻注意到明月話語中的一個稱呼問題所在……良久之後，試探著詢問一句：「你同七哥，兩人和好了？」
明月點點頭，回答的理所當然：「是啊，當然要和好！」
皇甫十一無奈一笑置之，伸出手來一點明月的額頭……下一刻，口中幾不可聞一嘆：「你呀，怎麼像個女子一樣，脾性有時任性的真是可以……」
「我本來就是……這個性格……對，天生就是這個性格！」
眼看話到嘴邊，明月趕忙反應了過來，心下暗道一聲好險好險……還未有安下身來，皇甫十一回答又徐徐傳了來：「小月，你問的這件事是個禁……」
禁？
明月微微一怔，滿是不解望向皇甫十一……後者伸手摸摸她的頭，帶著一絲寵溺之意：「不過，誰讓你是小月呢！七哥這件事，在宮裡鮮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幼時無意聽著父皇提到過，那時不懂是什麼意思，漸漸長大后才懂了……」
話語未落，望著明月有些焦急的神色，不覺安撫上一句：「我告訴你，你一定要保密，知道嗎？」
明月自是連連點頭，只想著早一步知道，不知有沒有把皇甫十一話語放入耳中……皇甫十一早就對明月性子有所了解，故而也不再多說其他什麼，想要直接切入重點。
但又怕旁人會聽到般，故而起身朝著明月身邊靠近些許……等到兩人足夠近之時，悠悠開了口：「七哥之所以厭惡女人，是因為後宮那些嬪妃……」
「後宮嬪妃？這關她們什麼事……」
明月眉宇間微微一皺，迫不及待打斷出聲……末了，又望著皇甫十一，臉上訕訕一笑，連連向他揮了手：「你說你說，我保證不再打斷……」
「我從有印象起，七哥便已經帶著面具，但是私下聽說七哥雖然天生怪異白髮，但是容顏卻驚為天人……七哥幼時並不受寵，被宮裡所有人不放在心上，但是就因為長相這一點，被後宮那些失寵嬪妃打上了主意，最後她們強行……強行……非禮了七哥……」
皇甫十一艱難解釋話語剛落，明月一個恍神把桌上茶盞碰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碎裂的聲響……下一刻，明月顧不得什麼，急急詢問上一句：「你說那些老女人，把陌上塵給強上了？」
由著明月太過直白的話語，皇甫十一額頭劃過一道黑線……旋即，但見得明月猛然一拍桌子，臉上一副憤憤不平的神情：「TMD，她們太缺男人了是不？竟敢幹這等卑鄙無恥的事情！」
皇甫十一：「額……」
由著明月一句悲壯話語，除卻雅間客人無有聽到外，樓上樓下之人無一不靜止下來……皇甫十一見此，伸出手把她重新拉回座位，隨之向著那些人笑了笑：「你們繼續……」
很快的，眾人視線從著明月這邊移開，重新歸位先前事情上……皇甫十一撫了撫額，不由出聲勸慰一句：「小月，你反應未免過激了點……」
但見，明月飛過來一個目光，裡面似是夾雜著千言萬語……反應過激？小白啊小白，你七哥是我的男人！聽著自己的男人小時被一群老女人強上，放在誰身上都平復不下來！
不過，這一方面也怪這萬惡的封建制度，古代皇帝僅僅一個人，卻要納那麼多女子為妃……最後，不受寵的妃子一大堆，這才起了此等齷齪的心思。
可是，她們未免也過於大膽了一點，竟然連著皇室皇子也敢下如此之手……不過從著其中不難可以猜出，陌上塵那時地位是多麼的令人看不起，故而才讓那些老女人色膽包天。
顯然，皇甫十一自然不知明月的身份，只是像之前一樣伸手揉了揉明月的頭髮，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意味：「這是七哥的秘密，萬般不要同他提起……」
明月點了點頭，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恍然想到昨晚之事……伸手用力敲打了一下腦袋，暗道自己昨晚肯定是令陌上塵想起往事，才讓他不得不失控下來。
失誤啊，這純屬是個失誤……若非今日問了皇甫十一，讓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是還有這等事情！
隨之，明月整顆心又疼了起來……怪不得陌上塵會成為如今的性格，他當時都經歷了什麼啊！沒有一個人陪伴他，沒有一個人愛護他，甚至沒有一個人把他放在眼裡。
在那樣情況下生活下來，最後還煉成了這般淡然的性子，那該是多麼的不容易……從此以後，她一定要乖乖呆在他的身邊，不讓他感到寂寞與孤獨，哪怕這條路漫長而又難走。
只是，某些事情，她還是提前得知的好。
抬起眼，望著面前正在品茶的皇甫十一……明月斂了斂神色，努力壓下剛才關於陌上塵之事，又漸漸想起一件頗為疑惑的事情來：「小白，我問你……你是個男人，對吧？」
皇甫十一端著茶的動作一僵，像是看白痴一樣回望明月：「你說呢？」
明月傻傻一笑，只道自己這個問題太多餘愚笨……下一刻，雙眼閃爍著不明光，興緻勃勃復而問上：「小白，一個女子該怎麼做，才能引起男子的欲。望？」
皇甫十一剛剛喝到口中的茶水，因著明月這句話語而嗆到。
一時間，他對於明月產生了一種名為頭疼的情緒……翻手從著衣袖裡一轉，取出玉簫朝著明月頭上一敲：「小月，你的腦袋裡都裝著什麼東西？」
明月委屈揉揉頭，一臉不滿望著皇甫十一……若是一般人，她才不想詢問呢！可是她與陌上塵之間，陌上塵對她似乎沒有什麼性趣，除了親吻摟抱之外，沒有一點其他逾矩的動作。
好吧，她承認如果放在以前，遇見這等坐懷不亂的男子，她會心下怦動不已……但是重點是，這樣的男子現在是她的，梨若、初九甚至是皇甫絕，光知道的，就有三個人都在緊緊盯著他。
早一點把他吃掉，她才早一點徹底安心下來。
「小白，你就告訴我……平時你遇見的女子對你做什麼，能夠引起你的欲。望？」
因著現在是為男裝的緣故，明月詢問之時沒有什麼避諱，除卻臉上會抑制不住紅彤彤起來……在著她私下看來，男子與男子在一起之時，談論最多的應該就屬女人才對。
皇甫十一臉色微微一紅，手中拿著玉簫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末了，接收到明月滿是期望他回答的眼神，心下閃過一絲說不出的憤怒來。
明月見著皇甫十一憋了半天不回答，突然之間一個想法閃過腦海……下一刻，樂得雙手響亮一拍：「小白，你還是個處男！」
此言一出，全場陷入一片沉默。
問月齋本就是舞文弄墨之地，自然要不得喧囂吵鬧，故而說話聲音用大一點就會被聽了去……更別提，還是這等引人注目的話語。
皇甫十一臉色瞬間難堪下來，第一次在著明月眼前失了原本儒雅之色……明月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等對於古代男子來說，應該是個侮辱。
明月朝著那些人笑了笑，拂了拂手：「開玩笑，我在同朋友開玩笑……」
眾人漸漸歸於先前之事，但是時不時的，還是有著目光朝著皇甫十一身上襲來，其中帶著不明情緒……明月認識到自己錯誤，又不知該怎麼道歉，繼而向他靠近些許，雙手搖上他的手臂：「小白，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皇甫十一無奈瞪了明月一眼，不理她兀自端起桌上茶飲著……偏偏明月有心逗他開懷，故而壓低了聲音再度一句：「小白，這沒什麼丟人的……其實那個什麼，我也是處男……」
皇甫十一這次茶水直接噴了出來，惹得眾人頻頻觀看……原本想著原諒明月的想法，在這一刻統統煙消雲散，垂眼望著明月，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明月見他這個模樣，臉上強忍著笑意……又覺把他弄得狼狽了一點，畢竟他對自己是那麼的縱容，心下生了些許愧疚感：「對不起小白，我是不懂才問你的……既然你也不懂，那麼咱們就換個話題……」
「不用換話題！」
皇甫十一臉上僵硬笑了笑，卻是沒有了平時的雲淡風輕……下一刻，徐徐起了身子，轉而又拉上了明月，力氣讓明月一時掙脫不開來。
不會吧？真的生氣了！
明月原本只是心存捉弄，此刻見得皇甫十一這個模樣，心下暗道一聲玩笑開大了……旋即，趕緊用力將著他原本抬出的腳步拉了下來，臉上賠上了一臉笑意：「小白，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皇甫十一回過頭來，笑意並未達到眼底，聲音之中帶著一抹憤憤的意味：「你不是想知道剛才問題答案么？」
明月抬了抬頭，下意識應了一聲……旋即又意識到他聽不懂英語，故而趕忙附上另一句：「我是說，所以呢？你想怎麼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