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一時刻,明月一下子掙脫開陌上塵鉗制著的手掌,繼而向著後面不斷後退後退……最後,退至牆角之處,瑟瑟的縮成一團,又是因著銀針之痛,用力的咬著嘴唇,哪怕已經涔出了鮮血。
陌上塵口中低低的喊了一聲,明顯與平常語氣大不相同,昭示著此時已然不悅……但是隨之,在望見明月渾身一顫之時,終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傷口上了葯才會痊癒。」
他……這是在關心自己嗎?
明月朝著陌上塵尋望一眼,轉瞬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若是他真的關心自己,剛才又何必是那番的動怒,顯然對她已經不耐煩,但又因著有利用的地方,所以才勉強謙讓吧!
然而到了後來,明月才漸漸明白……在這個世上,讓陌上塵動怒的下場只有兩種,一種是動怒代表著在乎,之後會把她永遠藏在心底;另一種則是代表著毀滅,之後那人就會成為一個死人。
「不用你假好心!」
明月自顧自的咕噥一句,聲音因沙啞而顯得極小,已然有著賭氣的意味……但是卻被床側的陌上塵,聽得一清二楚,並且深不見底的眼中瞬間變了顏色。
但見陌上塵向後猛然一拂手,下一刻屋門即刻緊緊關閉上……太過突如其來,以至於明月一時忘記了疼痛,雙眼獃獃的望向他。
然不望還好,一望卻更是心下盪起層層漣漪……只因陌上塵忽而褪去了鞋子,緊接著在明月注視的目光之下,一步一步朝著她移了而來,身上流露出的冰冷氣息讓她莫名的感到心悸。
「陌上塵……你別過來……」
明月咽了口口水,只感到心臟跳動速度極具的加快……萬分緊張的同時,又不得不暗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僅僅因為他的靠近就不爭氣成這樣!
只是,他究竟……是想做什麼?
正待明月思考之時,手腕之處被人猛然握住,緊接著只感到一股拉力傳來,隨之控制不住移動過去……下一刻待落定之時,整個人卻是又躺在了先前的位置。
因著這番動作,身上傷口似是要撕裂開來……太多的疼凝聚一團,使得明月臉頰之上滿是蒼白無力。
「好疼……」
明月眉宇間皆是緊緊皺在了一起,額頭之上亦是涔出了層層汗水……轉瞬又感到身上些許沉重,向上一望卻是陌上塵在這上方,詭異的面具遮擋著他的面容,三千白色髮絲在雙肩兩邊輕舞飛揚。
依稀間,散發著一種極為致命的吸引力。
「疼嗎?」
明月正要開口說些什麼,陌上塵清清冷冷的聲音已經先她一步傳了而來,其中並未有夾雜什麼感情……而當與他深邃之眼兩兩相對,明月不覺產生了一種畏懼與退縮,故而不自覺的點點頭以示回答。
「疼卻不上藥,是嗎?」
陌上塵緊緊鎖定著明月,唇邊忽而上揚出了一抹弧度,但是卻明顯的並非出自暖意,反而更像是怒極反笑的意味……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身軀更是向著明月身上下沉了些許,帶著些許微重的力量,明顯給傷口施加壓力,使得明月險些承受不住。
「陌上塵……我沒有不上藥……我只是……只是……」
望著面前這般摸樣的陌上塵,明月縱使先前又再多的怨氣,此刻亦是不得不暫且收回心底……饒是這樣,卻半天編不出一個什麼理由來,甚至於由著太過緊張的原因,竟然可以聽得心臟之處傳來的「噗通……噗通……」跳動聲音。
「怎麼又忘了?應該叫師父……」
陌上塵口中在此糾正一句,語中夾雜著不明的意味……而在這等狀況之下,這句話語本該帶著些許曖昧的,但是在陌上塵身上卻是找不到分毫的情意,反而更多的是疏離與淡漠。
哪怕,他此刻與她……兩兩相貼。
有這樣又摟又抱,還是夫妻的師父嗎?
明月不甚贊同的如此一句,這次很聰明的選擇在心底回對……抬起眼,再度一眼撞進陌上塵深不可見地深邃之中,臉頰瞬時泛起些許微紅。
下一刻,視線慌亂的慢慢下移……忽而間,緊緊定格在一處。
瞬時,神色因而冷了幾分,帶著莫名的痛意一閃而過……只見在陌上塵白色衣領之處,綉著一朵極其精緻的梨花瓣狀,若不是離得過於近,根本無從發覺。
腦海中,梨若的名字再度響起,本不該亂想、思緒卻又控制不住的來回牽扯……對於梨花,本該是極其喜愛的,但是在於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厭惡至極!
先前之事迴旋起來,明月瞬間回過神來,臉上歸於先前的死寂之色……她怎麼可以這般沒有尊嚴?僅僅因為陌上塵幾句話語,就想再度同他沉溺下去!
陌上塵將著明月臉上的一系列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心下不由閃過一抹沉思……淑妃定是對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語!
「師父,請您下去……」
忽而間,明月神色冷然的語出一句,聲音之中透露著無邊無盡的陌生。
陌上塵微微一怔,隨之雙手支撐在明月的兩側,以免再觸碰到她的傷口之處……末了,思及片刻附上話來:「母妃所說的話……」
「師父,您這般行為甚是不妥……徒兒懇請師父,能夠嚴格恪守禮道。」
就在陌上塵想要解釋些什麼時,明月冷冷一言將之打斷開來。
陌上塵垂下眼望著明月,似是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般……隨之,伸出手來拂過她散亂在耳際的髮絲,嘆了口氣的一句:「丫頭,別鬧了……先上藥,好不好?」
這番柔聲話語從著口中說出,明月微微一愣的同時,陌上塵亦是有著片刻的怔忪……有生之年,他似乎從未對一個女子這般特別過,哪怕是從前與梨若,他亦是未曾。
這一認知,讓他說不清什麼……正待深想之時,心臟之處猛然傳來一陣揪著的疼,似是萬箭穿心般難以忍耐,這種感覺之前就已出現過一次,來得莫名而又突然。
可是究竟代表著什麼,目前還是無從得知。
明月只是微怔片刻,隨之把眼別了過去,心下夾雜著些許慌亂與失措……是她感受錯了還是什麼?剛才陌上塵所言的那句話語,分明是帶著寵溺之意,而且並非是刻意偽裝出來的。
腰間疼痛持續蔓延不斷,使得她僅差一步就想淪陷在他如今的溫柔中……只是理智還在那裡叫喧著掙扎,不能被他打敗,絕對不能!
想到此,明月閉上眼冷冷的回對一句:「多謝師父關心,不過徒兒自己的事情,不敢煩勞您親自來操心!」
許是由著心下不服氣之態作怪,明月很是刻意的加重了「師父」與「徒兒」這兩個稱呼字眼,隱隱有種與之對抗的味道,哪怕此刻自身已然傷痕纍纍。
良久,未有什麼反應。
身上存在著不屬於她的重量,昭示著陌上塵並未有離去……只是,單單不曾有半點動靜,使得明月心下滿是疑惑與不安,還夾雜著一閃而過的不確定。
不由得偷偷睜開眼來,卻是又一次撞進陌上塵深不見底的雙眼當中……登時,明月渾身明顯一顫,沒來由的一陣恐慌,似乎這一切皆是她的錯一樣。
可是,分明受到傷害的是她!
「夠了。」
正待明月開口說些什麼時,陌上塵忽而冷聲將之打斷開來。
下一刻,不待明月反應過來,陌上塵已然徑直扯開了明月的外衫,無形之中帶著一股憤怒……有多久未曾變過情緒了,他已經記不起來。
此刻他只知道,在聽到她所呼喚的「師父」「徒兒」之時,心下產生著莫名的煩悶,仿若不願與她這樣疏離般……可是偏偏,這個要求是他所親自定的,無有理由來更改什麼。
只是從來不曾,從來不曾有過這麼一個女子,能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與他相對……可是她,偏偏就這般輕易的做到,成功讓多年處於淡然的他,感到了微怒。
然奇怪的是,他之所以有怒,竟是因為她對待自己的不愛惜……若單單隻因為她厭惡他,倒也就罷了,世間之上厭惡他的人那麼多,多一個也是無有大礙的。
然而她,明明已經難以忍受痛苦,卻還依舊固執的不肯上藥。
「師父……您這樣不合禮法……啊……」
明月原本努力假裝的疏離,在陌上塵將她的內衫褪下時,登時全數吞回了喉嚨當中……剎那間,整個身軀下意識的陷入一片僵硬,旋即伸出手向他推拒而去。
陌上塵仿若已經有防備般,看也不看的伸出一隻手,卻是巧妙的鉗制住了她的兩隻手……而在她的雙腿之上,陌上塵已然壓重了力量使之動彈不得,若是強行扭動,疼痛的卻是自己。
一時間,明月只得以眼神與陌上塵來回拼殺,奈何人家卻是專註著「脫衣服」、並未對她理睬半分……萬分氣餒的同時,不僅又咬牙切齒萬分,為自己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況。
「師父,你的手段很卑劣……」
明月羞紅著臉與之一句,看著內衫已經被褪卻,露出了裡面的肚兜,胸前拂過些許涼意。
陌上塵淡淡應了一聲,並未有什麼情緒。
「師父,你這樣很不合規矩……」
明月再度繼續一句,一下子臉紅到脖子根……只因陌上塵的雙手掀起她的肚兜下方,細細審視著傷口所在之處。
陌上塵語氣不改的又是一個字眼,仿若對此言語置若罔聞般。
「師父,你這樣就不怕被傳出去……」
明月不死心的再度一問,卻是已經顯得格外無力。
但是不知是由著什麼,陌上塵忽而間就停下了動作,抬起眼來與她兩兩相對……末了,空氣之中升起一股曖昧的氣氛,卻只見陌上塵唇角輕輕揚起,似是帶著好笑意味:「傳出什麼?」
「行為不端,輕薄女子,外加強迫!」
明月憤憤一句,漲紅的小臉上滿是憤懣之色。
「只有這些?」
陌上塵語氣一揚的反問,由著面具遮擋的緣故、因而看不到他的確切神色,但僅僅只是這樣,就已足夠讓明月感再次氣急。
「對於你們古人,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明月一時間睜大了眼睛,更顯得整雙眸子清澈無比……史書之上不是說,古代男女分外守禮嗎?就連腳踝也不能隨便亂看,那麼現在這算是什麼!
她……倒挺有趣。
驀然的,陌上塵腦海中不期然閃過這麼一個想法來,唇角的笑意不覺加深些許……遂又垂下眼來與她兩兩相對,良久極淡的吐出一句:「明月,你是我的妃。」
只一句,道盡了所有。
明月微怔,再微怔,繼而耷拉下了臉龐……剛才過於急切,因而竟連這麼一個最基本的現實都給忽略去!
抬起頭去,正待在說些什麼理由來與之相對,卻在望見陌上塵認真審視著她的傷口之時頓住……隱隱間,似是又有哪裡不一樣了,她與陌上塵之間方才就像打破了一層隔閡。
哪怕這一切真的是陌上塵所造成,她亦是從心底依靠上了他的存在……而與之前不與相同的是,她失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反而是恢復了本性。
「除了腰間,還有哪裡?」
陌上塵一句詢問的話語傳來,打斷了明月繼續下去的沉思。
微微一怔,隨之搖了搖頭、以示並未有其他傷口……細細凝視著陌上塵,只見他的三千白色散亂在她的身上,渲染上了一種燦爛的雪白色彩,而他的面具則是隱去了他的一切容顏,致使她從來未曾見到過他的容顏。
明月,你是我的妃。
耳邊,迴響起陌上塵適才所言的話語,一時明月忽而起了窺探的色彩……伸出手,一點一點靠近陌上塵的面具之上,近了,更近了,然而往往卻是只差一步,不得已停下了動作。
卻是陌上塵伸出手來,將之鉗制而住……而他的眼底之處,瞬間起了蘊含著的波浪,語氣亦是驟然冷卻了下來:「你不會想看到它的。」
若是不曾感受錯的話,明月分明感受到了陌上塵的顫抖、與那一閃而過的慌亂……而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異常之大,使得明月不由得緊緊皺起眉宇。
「陌上塵,你在怕什麼?」
這句話本該藏在心底,但是明月卻控制不住的詢問出聲。
陌上塵,他竟也會怕……可是他不是旁人,他是陌上塵,怎麼可能也會怕呢?
她自是知在古代,相貌自是占著一定的分量,但是那是對待女子而言……陌上塵是為男子,就算容顏再怎麼不堪入目,應也不用這般來遮掩!
再者,她總覺得這其中並非單單是容顏這般簡單。
陌上塵手中的動作一停,接著未曾抬頭的嘆上一句:「丫頭,有些事情知道反而痛苦。」
明月抿了抿嘴角,如言不再說什麼……知道反而痛苦?似乎每次當她觸及一些問題之時,他總是以這類話語來回對她,使得她連反駁也沒了餘地。
倒出一些藥膏,將之輕輕塗抹在傷口之上……審視著上面密密麻麻的痕迹,陌上塵深邃的雙眼當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快速的轉瞬即逝。
明月抑制不住的低喚出一個字眼來,額頭上出現了涔涔汗水……藥膏雖在上面清清涼涼,但是傷口仿若根本不能觸碰一絲一毫般,哪怕是最輕的力道,亦是無盡的收縮著。
終是,將傷處塗勻了藥膏。
隨之,陌上塵起身下了床來……明月這才驀然發現,他們兩人一直處於如此親密曖昧的姿態,而之前還下定決心與之相對,亦是在無形之中被他散了去。
沒用,沒用,自己真沒用……明月在心底自罵了一句,與此同時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對於陌上塵,她想她是真的很難怨恨起來,更別提還是在他溫柔的對待之下。
房門之處,在此時傳來一陣輕而有序的敲門聲音。
「進來。」
陌上塵淡淡吐出二字來,整個人負手而立的站在床邊……依稀間,似是透露著無邊無際的孤獨之感。
下一刻,房門處被人輕輕的推開而來……卻是下人端著一碗重新做好的湯藥,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眉宇間皆是如臨生死之色,仿若這裡是煉獄般。
陌上塵望了明月一眼,遂伸出手來將碗盞端過……末了,轉過身子隨口道:「你先退下吧。」
「是,王爺……」
登時,下人如獲大赦般略快速的彎腰向後退至……而在到達門邊之時,陌上塵忽而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冷冷附上一句:「且慢。」
一時,下人整個身子顫抖了下,以為犯了什麼過錯的立刻停下腳步……而床上的明月,亦是臉上充滿了些許疑惑,不由得強忍著疼痛,緩緩的坐起了身來。
卻見陌上塵將碗盞放於一邊的桌上,隨之又抬步走至門邊那個下人之處……緊接著,低低的交代了一句,隨之下人連連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迴轉過身,與正望著他的明月兩兩相望,有著那麼一瞬間的怔忪……隨之,陌上塵再度移動著腳步走至桌邊端起碗盞,遂將它遞給明月:「把它喝了。」
乖乖順從喝了,不就代表著又一次的認輸?
明月一時思想互相掙紮起來,遲遲未有伸手接過……而這在於陌上塵眼中,無異於已經成為了一種拒絕。
多年來,陌上塵從未對於一個女子有過什麼接觸,甚至連遇見亦是少之極少……而今破例,卻是遭到這般不理對待,哪怕是聖人耐性,怕也是會慢慢消失殆盡的。
「還是不肯喝?」
陌上塵望著碗盞中的湯藥,低低的問之一句,夾雜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味道。
明月態度還是僵硬著,漸漸有了一絲鬆動,心下跟著多了七八分的把我……淑妃所言之事,怕是其中一個是假的,那就是折磨她是經過陌上塵允許的。
畢竟若真是陌上塵授意,定是要她萬分不好過……而如今,他怎麼會為了她的傷口一而再費心。他的性子極其清冷淡漠,絕不會是這般的無聊之人!
但是有些事情,未必是子虛烏有……例如,她是否為南宮雪之女?又例如,陌上塵娶她的最終目的,若並非是由著「得天女者得天下」的預言,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矛盾、困惑以及不安等各種情緒,似是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讓她一時亂了所有的章法……不經意側眼對上那碗湯藥,繼而望著面前一襲白衫之人,不覺隱隱產生一種煩躁之感。
「我不想喝……」
明月神色不改的附上一句,眉宇間皆是緊緊皺起,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而這句話語剛剛落下之時,眼前一片白色瞬間閃過,卻是陌上塵向前一步坐在了她旁邊的床側。
緊接著,在明月注視的目光之下,陌上塵忽而將碗盞遞至唇邊……明月驚疑不定的不敢挪開視線,但依舊疑似自己看花了眼,只因湯藥竟被陌上塵喝了去。
下一刻,更是在明月未反應過來之前,陌上塵忽而伸出一隻手臂來攬住她的腰身,緊接著將她拉向他的懷中……待落定之時,明月不由下意識的仰起頭來,恰好與陌上塵垂下的唇緩緩相對,隨之兩人的唇緊緊相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