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人,你以為這樣本宮就拿你沒辦法……」
淑妃睥睨著垂著頭的明月,口中冰冷的吐出一句……隨之,將指縫中的銀針仍在地面之上,用沾染滿鮮血的雙手揪起明月的頭髮,正待再想說什麼時,卻在一時間怔住。
「原來是暈過去了,本宮真當以為你有什麼通天本事……嬤嬤,端盆水來!」
淑妃隨手丟開了明月的髮絲,滿是厭惡的向著後面倒退幾步,雙眼中皆是得意洋洋的笑容。
少頃,嬤嬤端著一盆清水來到淑妃面前……只見淑妃將手放於水中,動作優雅的慢慢清洗著上面的血跡,待乾淨如初之後水中已然多了些許微紅之色。
下一刻,淑妃徑直從著嬤嬤手中端過盆子,對準面前侍衛所壓著拽著昏過去的明月,無有一絲心軟的冷冷潑去……霎時間,清脆的水濺聲在這其中動蕩迴響。
明月虛弱的咳嗽了幾下,悠悠從黑暗之中醒轉過來,身體之上痛的讓她已然顫抖起來……抬起眼,面前的視線一片模糊不清,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大抵可以確定是淑妃的模樣。
「你還想……還想……怎麼樣……」
斷斷續續的說出這一句話語,彷彿用盡了明月所有的力氣般,聲音分外飄渺輕盪。
「不是本宮想怎麼樣,這一切都是塵兒吩咐的……我這做母妃的,總不能讓他失望吧!」
淑妃似笑非笑的輕吐出聲,句句布滿了算計的意味……望著明月眼中閃過的一抹絕望,心下不由的冷笑陣陣,原本她只是猜測明月對陌上塵有情,畢竟哪怕是天女,也絕不可能下嫁於一個世人不恥的短袖王爺,如今看來倒是不無有錯。
南宮雪,當年是你從我手中搶走摯愛的皇上……如今,我必定將這筆債統統加諸在你女兒身上!
這一切,當真是陌上塵安排的嗎?
明月思緒陷入一片茫然,全身的痛意蔓延叫喧,擊潰著她之前滿是堅定的心房……是陌上塵嗎?怎麼可能會是他!
明明在不久之前的前廳之中,他還溫柔的回吻了她,不是嗎?
意念取決於一瞬間,只是此時腦海中卻像是炸開一樣,迫使她在兩邊之間遊盪徘徊……最終,許是由著太過痛苦,又許是由著對於淑妃的話語信任了些許,淚水順著眼眶肆意滑落而下。
「本宮最後問你一次,你是跪下求本宮呢?還是繼續執著下去……」
淑妃伸出手勾起明月的下巴,望著上面點點的紅疹頗具得意一問。
明月抬起沉重的眼皮,向著她冷望一眼,轉瞬又垂下眼去……良久沉默過後,就當淑妃耐力用盡之時,虛弱不改當才的一句話語緩緩傳了來:「若這一切皆是陌上塵安排,那麼我更不可能低頭一絲一毫!」
眼神,一點一點陷入死寂,泯滅了最後一絲希望……還在等待什麼?若真如淑妃所言,那麼她怎麼還能期許陌上塵來將她救出?這個想法在此刻未免過於可笑!
明月啊明月,你還真是可悲……遠離了之前殘暴無理的三王爺皇甫御,如今又落入另一個織好的陷阱!驀然又想到弘袖遺信之中所交代的那一句,莫與皇家之人牽扯上關聯,如今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只是可惜,悔悟已然晚矣!
「真是有骨氣……」
淑妃似是誇讚、更多是飽含諷刺的言出一句,望向明月的目光之中夾雜了一絲不屑的味道……下一刻,話鋒又猛然一轉帶著滿滿的不肯放過:「不過這般冰清玉潔的人兒,塵兒既然無福消受,那麼賞給本宮的侍衛倒是一個好方法……」
「你想幹什麼?」
倏地一下,明月整張臉頰因淑妃的這句話語、變得蒼白毫無血色……猜想到她話中的確切含義,不由再度掙紮起來,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反而讓身上增添了無休止的痛意。
「想幹什麼?」
淑妃接過明月的這句語末之語喃喃一念,旋即微微眯著的雙眼之中綻放出冰冷的色彩,與此同時口中亦是跟著附上一句:「自然是讓你嘗嘗銷魂的滋味。」
明月一時竟不知該作何應對,臉上復而閃過一絲慌亂……恰恰在此時,淑妃抬步走上前來,緊接著又細細的撫摸著她的臉頰,拂過一層層的微疼。
「但是在此之前,本宮得先毀了你這張臉……此後,你就會同本宮一樣,永永遠遠活在萬劫不復的痛苦當中!」
說這話的同時,淑妃緊緊伏在明月的耳邊……一時間,這些話語猶如魔咒一樣在明月周圍飄旋迴轉,使得明月不停的搖著頭,想要從這裡面掙脫出來。
倏然間,下巴又猛然被淑妃抬了起來……那隻滿是長長紅指甲的手又在上面復而流連,但是卻明顯的不懷一絲好意,最後只剩下了指甲在上面一道道輕輕的劃過。
「本宮就用這長長的指甲,在你的臉蛋之上狠狠劃上幾下……然後,再把你賞賜給本宮的侍衛!只是不知,到時他們會不會嫌棄你,哈哈……」
淑妃滿是恨意的說著,到最後無有形象的大笑起來……片刻過後,猛然舉起五指張開的手就要滑落下去,然恰恰就在此時,在她身後的嬤嬤猛然伸手拉住了她的動作。
「娘娘,有人來了。」
嬤嬤聲音略帶沙啞的在淑妃耳邊悄然附上一句,與此同時上面入口之處順著傳來些許聲響。
瞬間,淑妃手上的動作一僵,眼底劃過一抹不甘心的恨意……但僅僅只是一時,旋即口中恢復平靜的吩咐一句:「將她打昏,藏在裡面。」
一語剛剛落下,明月還未曾有過什麼反應,脖頸處已然驀然傳來一陣疼痛,下一刻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淑妃的示意之下,兩個侍衛快速抬起明月身子,將之放於屏風之處那裡。
在做完這一切之時,入口之處已然被人打開而來。
緊接著,一襲白衣的陌上塵從著那裡緩緩走來,白色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向後輕舞飛揚……由著面具遮擋的緣故,故而不清楚他的臉上究竟是何神情。
「塵兒來了……」
淑妃正了正神色,將適才眼中存在的狠毒快速褪去……饒是這樣,依舊掩飾不住行為之中所透露著的慌亂。
陌上塵未曾有看向淑妃,只是徑直抬步走向屏風之處……見此,淑妃快速一步的上前伸手阻擋而住:「塵兒,你這是做什麼?」
步伐一頓,空氣之中有著那麼一刻的怔忪……陌上塵終是側過頭垂下眼來,深不見底的冰冷使得淑妃心中不由一顫,對於適才所做事情的後果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對於南宮雪之女,不會真的是動了心吧?
陌上塵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眼,平靜之下蘊含著無邊無盡的寒意。
府中之處,大抵已經找遍,就只剩下了這唯一私的一處……也許,他早該想到的,畢竟淑妃對於南宮雪是那般的憎恨,而明月恰恰又與南宮雪是那樣的相似,怎麼會輕易的放過她?
只一想到,明月很有可能已經出事,心下就泛起些許不適……這樣的擔憂之感,對於一向淡漠看世的他來講,是極其陌生的!
淑妃略一猶豫,終是放下了橫擋在陌上塵身前的手……對於陌上塵這個孩子,她是有著一定了解的,他想做的事情無人能夠為之改變!
甚至在有時,他的成熟穩重與他的年紀,根本就是難以符合。
下一刻,耳邊只聽得傳來一陣物品碎裂的聲音……卻見是陌上塵一拂衣袖,強勁的襲向屏風之處,屏風應此轟然倒下,裡面的情景一眼便能望盡。
登時,淑妃心下在此不斷一沉……設想到招惹到陌上塵引來的下場,心下竟無可厚非產生了一絲恐懼!
然,半天卻是無一絲動靜……小心翼翼的抬起眼來,並未見到預期之中的狼狽境況,視線在屏風那裡來回尋望一周:除了日常的布置之外,其他竟然皆是空空蕩蕩、再無有他人存在。
「塵兒……你可是在找什麼……」
淑妃眉宇間微微一僵,在看到是這個情形之時瞬間轉變了態度,故而鬆了口氣的出聲詢問道。
陌上塵斂了斂神色,將放在那裡的視線收了回來……繼而又望向身旁的淑妃,語氣顯得格外清冷:「她在哪裡……」
由著陌上塵不同以往的態度,淑妃衣袖下的雙手來回絞著,心下來回大致思考了個大概……之前她只當以為,陌上塵迎娶明月是為了實現她與他之間的血誓,如今看來到時並非全是這樣。
既然如此,那麼她就更不能承認,正好明月忽而間不知被侍衛藏在了哪裡……能瞞得了一時,就姑且先瞞過一時,之後再想別的方法解決。
「什麼她?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淑妃言顧其他的答上一句,語調比適才稍稍平靜了些許……饒是這樣,目光依舊不敢與陌上塵對上片刻,唯恐他會看穿她心中所想。
「明月在哪裡……」
陌上塵復而重複一聲,聲音之中蘊含著難以猜透的情緒。
「她是你的王妃,我怎麼知道……」
淑妃反駁的話語還未說完,剩下的已然被卡在了喉嚨當中……卻見是陌上塵手下朝著一處微微用力,待最後落定之時,手上已然多了幾枚銀針,上面還隱隱帶有血跡。
這是之前用於明月身上之後,她隨手丟在地上之刑物……卻是未曾想到,這般細小竟亦被他發現!
「你對她用了刑……」
陌上塵定定望著手中的銀針,口中低低的言出一句……下一刻,視線向前一轉的放於碎裂屏風之處,旁邊的地上顯然滴落著些許血跡,並且尚未有乾涸。
「你誤會了……這銀針是我剛才……剛才……教訓下人用的……」
淑妃斷斷續續的編出了一個理由,明顯根本難以讓人信服。
陌上塵在此間閉了眼,修長整潔的手指當中移動著那幾枚銀針,最終旋轉了一個位置隨手一揮……下一刻,站在那裡的侍衛與嬤嬤分別臉上流露出痛苦異常的神色,身上皆是被刺進了銀針。
「塵兒,你……」
「名義上,你確是本王的養母……實際上,你該清楚你處於什麼位置。」
淑妃的話語剛剛開口,陌上塵毫無感情的話語已然冷冷打斷她傳了來……緊接著,深邃的眼底劃過一抹不明的光芒,與此同時口中清冷附上一句:「你做了什麼,心理應當清楚……本王先前已經提過,不希望明月受到傷害。」
「這麼說,你是想反悔我們之間所訂的血誓?」
陌上塵短短的一句話語剛剛落下,淑妃已然雙眼不耐的對上一句……在她的身邊,就只剩下了幾個忠心耿耿的下人,看到他們受傷、難免有些於心不忍。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連帶著空氣中亦是充滿窒息之感。
「她不是南宮雪。」
陌上塵淡淡吐出一句,緩緩的轉過身子,帶動著白色髮絲旋出一個極美的弧度……向著前方走動幾步之後,負手而立的附上接下來話語:「本王答應過之事,自然會做到……但若在這其中,你一而再破壞規矩,那麼後果自相承擔。」
一語畢,再無任何留戀的就要離去。
「相比於我,你更應該清楚違背血誓的下場!」
淑妃望著陌上塵將要走遠的背影,滿是不甘的喊出一聲。
腳步驟然一頓,卻是並未有回過身來……片刻過後,一句冰冷無常的話語在這其中飄渺回蕩:「只怕到時,你不能親眼看到……」
淑妃眼色猛然一變,只感到一陣冷意劃過身子,下一刻急急的詢問上一句:「你這話是何意?」
陌上塵並未有理會,徑直走向出口之處……在到達那裡之時,這才再度止了腳步,聲音之中滿是一片冷清:「本王只承諾做到,你所提的要求……但是並未應允過,將你的性命留到那一天。」
有著那麼一瞬的停頓,繼而又像是想到什麼般附上一句:「以後若是無有要事,勿再出來走動。」
話末,陌上塵再不曾停下的徑直走了出去……隨之,入口之處被緩緩關上而來,阻隔了外界與這裡的相通之處。
「主上,可有王妃的下落?」
聆風在見到陌上塵從著密道出來之後,趕忙上前詢問一句。
陌上塵略一沉吟,深邃的眼中皆是思考之色……末了,淡淡的吩咐一句:「去把無城請來。」
交代完畢,未待聆風回答直接越過走了去……只留下原地,聆風望著愈行愈遠陌上塵的背影,俊美臉上布滿若有所思。
在心下之間,陌上塵難以抑制閃過眾多擔憂……照著常理,在淑妃那裡無有理由找不到她的存在,但是結果卻終是沒有一絲去向與蹤跡。
明月,你究竟會在哪裡?
密道房間之內,淑妃在陌上塵離去之後,再也無法假裝先前的平靜……腦中不斷回想著陌上塵適才所言的話語,愈想愈覺得心下滿是冰涼。
只怕到時,你不能親眼看到……這句話仿若魔咒一樣,不停的在耳邊旋繞徘徊,擾亂心下原本計劃好的所有思緒,泛起陣陣難以平復下來的漣漪,讓她感到分外的彷徨不安。
從著這句看似尋常的話語當中,她分明感受到了一閃而過的那抹殺意……從著什麼時候起?南宮雪之女在陌上塵心裡竟已然佔了不可取代的位置!
不,陌上塵絕對不能見到明月……那樣,他就會知道是她傷害了明月,從而產生一系列預料不見的後果,那絕對不是她所樂見的!
在此之前,她一定要想一個應對的方法!
思及至此,淑妃腦海之中不停思索著解決的方法……最終,一絲狠毒在眼中一閃而過,若真的毫無辦法,那麼讓他們永永遠遠不得以相見就成!
「你們適才將那個女人放在了哪裡?」
望著前方所站的兩個侍衛,淑妃歸於平靜的詢問一句,手中已然有了個穩穩的把握。
兩個侍衛在聽過淑妃的所問之後,兩兩相對望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下一刻,只得齊齊的回了一句:「屬下將她放在了屏風之後……」
聞此,淑妃微微一怔,雙眼之中皆是獃滯之色……待反應過來之時,又朝著碎裂屏風之處尋望一眼,卻是未有留下絲毫的蹤跡,顯然根本未有人呆在那裡。
這裡四處未曾有出口,她根本不可能逃脫……而對於這兩個侍衛,她又絕對是信得過,而且自始至終她未有離開過半步!
難不成,她真的是上天派來的?因此,竟然能夠憑空消失在這裡!
一想到此,淑妃面紗下的臉色猛然變得蒼白起來……但是轉瞬,又極具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若真的有此等力量,剛才又怎麼會任由她那般欺負!
末了,望著站在那裡的侍衛,口中趕忙急急的吩咐上一句:「從現在開始,暗地裡去找到那個女人,一定要趕在王爺之前……然後,給本宮殺了她!」
在一處人煙稀薄之地,上空忽而間閃現出一個火紅色的身影……但片刻過後,已然消失在茫茫天際之中,仿若只是極短的幻象。
花千夜緊緊擁著懷中陷入昏迷之中的人兒,邪魅的臉上閃過一抹擔憂之色……終是在路過一道溪流之處時,從著上面緩緩的落下地來,隨之又將明月極其輕柔的放在大石之上,取了些清水擦拭著她唇角的血跡。
望著明月臉上一道長長的紅痕,花千夜口中低低的呼喚一聲,其中飽含了太多太多難以言喻的思緒……末了,又像是想到什麼般輕輕撫上明月的眉宇間、亦是改了先前的稱呼:「小月兒……小月兒……小月兒……」
連著幾聲的呼喚之後,明月卻終是雙眼緊緊閉合著、未有一點蘇醒的跡象……下一刻,花千夜手中微微的用力,凝聚起一團火紅色的光芒來,轉而向著明月身上就要拂去。
在即將為明月治療的一瞬間,猛然間又再度停了下來……不能,他不能再將法力用於明月身上,之前未曾能確定她的身份,他不會有太多的設想與顧忌。
而今,她確是阿尋的輪迴,今日將她相救於困境,已然是違背了命中的規則……若再對她使用法力,會對她日後歷練造成某種影響,畢竟天命是不可違的!
對於阿尋,他所能做的就是處處守護……待她百年歸去,他們就會永遠在一起,歸於千年之前的平靜生活。
想到此,眼前仿若浮現過以往的畫面,使得花千夜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疼……」
就在此時,昏迷中明月無意識的呢喃一聲,眉宇間頓時緊緊皺在了一起。
花千夜微微一怔,下一刻伸出手就要將明月抱進懷中……但就在觸碰她身體的同一時,只聽得耳邊復而傳來一陣虛弱的呼喚:「陌上塵……好疼啊……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一語畢,一滴清淚順著明月的眼角滑落而下……經過下巴之後,落入花千夜掌心之中,激起微微的漣漪。
手上動作猛然一僵,琥珀色的丹鳳眼中微微一眯,閃現過一抹冷意……片刻過後,緩緩回歸於一片清寂,垂眼望著滿是痛苦之色的明月,花千夜終是將她重新納進懷裡。
陌上塵……原來這一世,你愛上的人是陌上塵嗎?
不過千尋,若是這樣就沒有關係……還好,還好你愛上的是別人,這樣就算日後與他相遇,你也不會再愛上他了!這一世,只要你愛上的人不是他,那麼最後一切皆會塵埃落定!
可是為什麼,心會有種心痛之感呢?從不曾知,未能跳動的心……竟也會因這樣而泛起痛意!
「好疼……真的好疼……救我……」
明月口中再度喃喃一句,雙手下意識的緊緊抓著花千夜紅色的衣襟,似是想要儘力緩解這種難忍的痛苦……然由始至終,卻是未曾睜開眼來,額頭上因此出現了涔涔汗水。
花千夜似是嘆息的一喚,垂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與此同時,丹鳳眼中閃過一抹血色,仿若起了一層殺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