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蠢嗎？」
明月冷眼睥睨著此刻的初九，一頭青絲在夜風中向後吹拂開來，白色衣衫亦是跟著在風中翻轉飛舞……依稀間，絕美出塵的模樣傾了天下。
「希望您能夠再原諒小九這一次，她若是知道您的身份……絕對不會這麼的不懂禮數！」
終究，皇甫十一不忍心看著初九就這麼被明月束縛著，只得再次緩緩的恭敬出口一句……在聽了明月所言的一些話語后，她的身份可想而知能夠確定下來。
只是七哥娶她為妃？這件事……根本無太多人知曉！
同樣這就不難解釋，為何七哥會選擇站在她的身側！
「十一，你在說什麼？身份，這個狐……你會有什麼值得提出的身份？」
初九略帶疑惑的肆意詢問，終是臨到話上感到后怕的改了口……畢竟十一是不會不管她的，但是他這樣一直的不曾出手管理，定是有著什麼難言的緣由。
再者，若是普遍尋常的身份，十一絕對不會這副自貶身價……可是，她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背後會有著什麼靠山？
明月並未曾望向初九，連著她的話語亦是自動跟著忽略……望著站在身前的皇甫十一，就連語中也充滿了諷笑：「既然你猜到我的身份，剛才還敢對我動手？我不是聖人，既然是你們先待我不仁，那麼為何我必須要以德報怨，去裝作那些世俗所謂的善！」
一席冷漠說完，震動的是在場人的心。
陌上塵心中微微一動，原本無波的眼中在望向明月時劃過一絲波瀾，短暫的轉瞬即逝。
「不知你想如何？」
見明月這般坦言以對，皇甫十一索性亦是切入重點的詢問出聲。
「我不想如何。」
明月忽而臉色平靜下來，淡淡的回答一句……看著面前初九沉默不語的模樣，心下已經大致有了個底。
再怎麼說，這個九公主是陌上塵的皇妹；若是她與陌上塵成婚，她亦是成了自己名義上的皇妹……所以話雖那麼決絕，但是論在情理上，她不該再這麼的一分情面不給下去。
「只要九公主願意親自道歉，我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末了，明月提出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來……但是依照她對於初九的性格來看，她定是連這個也不會那麼容易的妥協的。
「想讓本公主跟你道歉？不可能！」
果然，初九臉色一變隨之絲毫不服氣的惡狠狠回絕一句……銀色絲線已經在她的手腕上纏繞出深深的痕迹，隱隱隨時有可能劃出血跡來。
饒是這樣，望向明月的那種眼神，依舊是想將明月拆骨入腹般。
明月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麼……因為她知道，終究會有人出面勸初九。
彷彿要印證明月的猜想，皇甫十一在此刻走到初九的身側……望了眼那根明月與初九之間的銀色絲線，眼裡劃過一絲思考的神色，其中不可抑制的夾雜著眾多疑惑。
「小九，是你無禮在先……聽話，跟她道個歉。」
伸出手撫著初九發紅的手腕，皇甫十一語帶心疼的勸說一句。
登時，初九眼裡流露出一絲委屈之色……但只是轉瞬，聽著皇甫十一的話語依舊倔強的搖了搖頭。
「不，我不會跟她道歉的……她根本不配！」
說這話的同時，初九又把狠毒的目光移向明月的身上……心裡的那股怨念再度生長蔓延出來，夾雜著深深的恨意快速增長。
在這隔牆有耳的深宮之中，皇甫十一併不想說出明月的身份……但是初九的性子，他又是極其了解的，因此只得低下頭伏在她耳邊輕聲一句。
「你說什麼？她是……」
初九在聽過皇甫十一所告知的身份后，滿眼驚訝的望向明月……其中有不可置信、有憤憤不滿和別的什麼複雜思緒，但是對於明月剛才所言的大膽話語，徹底沒有了再指控的理由。
她是天女，是給北陵皇朝降福的天女……她辱罵她，在表面上的確是說不通、甚至是放肆的，這確實是她不曾想到的一大失誤！
天女的身份這麼重要嗎？
明月看著初九一改之前的大變臉色，心下不由得疑惑起來……回想著選天女時的情形，最後只有她完好無事的凌空站在那裡。
本就對天女之事存在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是現在想來：傳言應該會有一定的根據，不然該如何取信於人……那麼降福？她真的能夠為北陵皇朝降福嗎？
這在她看來，多麼像是一個虛幻縹緲的傳說……可是，她卻成為了這個傳說中的女主角！
「就算她是天女，我也絕不會跟她道歉！」
就在明月正待深想下去時，初九堅決的一句話語傳入耳里……與此同時，被打的臉頰似乎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經久未散的殘留在那裡。
初九的這個回答，明月並未有太多的訝異，早就料到會出現這個情形……雖然被她打的這巴掌很不是滋味，但是初九此刻比她亦是好不到哪去，因此不想再多做計較。
就當是為了陌上塵，就當是為了以後以七王妃身份出現時少些尷尬，就當是為了……北陵皇朝皇室的顏面存在？
想到此，明月心中只待皇甫十一、皇甫絕或者是陌上塵，隨時說出一句求情的話語……不論話語輕重，她可以有個台階鬆開初九，不必再這麼累的兩兩對峙下去。
「七哥，小九的脾性你是多少了解的……你就說句話，讓她放了小九……」
許是之前已經親口對明月提過一次，又許是明月剛才的話語太過決絕……思及半天，皇甫十一終是把目光轉向了良久未曾開口的陌上塵。
雖然七哥看似不近人情，但是這些年裡初九畢竟與他還是有著交情的……此刻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也許只有他能夠出手解決圓滿。
明月在聽過皇甫十一的話語之後，眼底不由得浮現出一絲自嘲……明明她秉著不犯人的原則，結果是這個九公主不止一次的挑釁於她，還對她出手，怎麼現在聽來似乎所有一切都變成了她的錯。
只是陌上塵，既然皇甫十一將問題丟給了他……那麼在此刻，她倒是有點期許陌上塵所給的會是什麼答案。
陌上塵神色微微一斂，詭異的面具在月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冰冷光芒，隱隱間與明月手腕的銀色絲線相一致……只見他似是思考了些許，忽而抬眼望向初九。
「不願跟她道歉？」
語氣清清冷冷的，聽不出有什麼感情蘊含在其中……但是卻是真真切切的詢問著初九意見，眼底的深邃無人可以去探究得到。
初九微微一愣，依稀間這是今晚七皇兄第一次主動與她交談……心裡不由泛起一抹苦澀，但依舊不甘心的搖搖頭：「不，我絕不可能向她道歉。」
話畢，一時沉默許久。
「放開她。」
末了，陌上塵望向身旁的明月緩緩一句。
初九猛然抬起一張楚楚嬌美的臉龐，上面無處不在透露著欣喜之意……幾乎是有些得意的朝著明月揚了一揚下巴，示威之意明顯可見。
明月心下登時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是臉上卻是平靜無波……幾乎看都不再看初九一眼，富有技巧的旋轉一回手，登時初九手腕上的銀色絲線回歸於明月手腕上。
頃刻間，銀色絲線由之前傷人的秘密利器，變成了精美別緻的銀鐲子。
初九揉揉手腕上深深的血色痕迹，只覺得那裡傳來陣陣的疼痛……而心下不僅沒有認輸，反而對於明月的怨恨更是加深了幾分。
「小九，以後不能再對天女無禮……明白嗎？」
皇甫十一滿是擔憂的勸說一句，望向明月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探究之意。
明月下意識的垂下眼帘，后怕皇甫十一會猜忌出她的身份……而恰恰就在此時，手臂忽而被人執著高高舉起，然後無預料的向著初九臉上猛然襲去。
下一刻，寂靜的夜裡再度響過一道清脆的聲響。
明月看著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掌，只覺得上面傳來隱隱的麻麻感覺……在錯愕的望向初九時，只見她的臉上亦是與她一樣出現了紅色印痕。
她……回打了初九？
這個認知在腦海中形成開來，幾乎是慌亂的望向握著她手臂之人……卻怎麼也不曾想是身旁適才開口的陌上塵，心思剎那間亂了些許。
「七哥，你這是何意？」
率先反應過來的皇甫十一，趕忙到達初九的身前攬著她的肩膀，隨之語氣頗重的向著陌上塵質問道。
「有何不妥。」
並非反問，而是一股淡淡的肯定回答。
「七哥，你……」
皇甫十一望著陌上塵的無謂態度，卻是一時不能說出什麼來……末了，望向身邊正捂著紅腫臉頰的初九，心下隱隱生出一陣憤怒。
若是在此之前，對於七哥存在著一種敬畏的話……那麼從現在開始，無異於所有的一切將歸於煙消雲散。
「我給過她機會道歉，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陌上塵連看也不曾看初九一眼，目光不知是望向何方的悠悠一句。
初九這次實實在在的安靜下來，對於陌上塵這般決絕無情的這一面，心下極具的變冷起來……之於陌上塵之前的話語與動作，有了一系列的了解。
原本，她還以為七皇兄終於念及一些情意，所以自己不必向這個天女降低身份道歉……沒想到，他會親自教這個天女出手、以同樣的方法侮辱自己！
他是七皇兄，是她的七皇兄啊！
臉頰上傳來的火辣疼痛，使得初九覺得很是委屈失望，淚水亦是控制不住的流落下來……若是早知道會有當今這樣的情形，也許她當初該大膽的表露心跡，就算沒有結果、也不會留太多的遺憾。
「七哥，你喜歡的根本就是男子……你會娶她，不就是為了那個得天女者得天下的預言嗎？」
許是陌上塵於初九太過過分，登時皇甫十一不加考慮的說出這句直達每個人心底的話語來……初九是過分了沒錯，但是他絕不允許就這麼任她受到欺侮。
身為皇室之人，皇甫絕與初九自然是知曉這個預言，故而只是沉默著不語。
得天女者得天下？
與之不同的是，明月心下泛起一層接一層的漣漪……霎時間，似是終於明白了什麼的怔在那裡。
怪不得，怪不得每次問到陌上塵為何會娶她為妃，他總是推辭著不肯回答……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可笑的驚人緣由，不曾想到陌上塵竟也是歷史上所言那種貪婪皇位之人！
不可否認，她對陌上塵真的感到濃濃失望……但是思來想去，卻是不曾能夠開口說什麼，畢竟這是他與她之間所作的約定，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為了想得到天下而娶她，他們之間只是相互利用罷了！
在她做完想做的事情之後，她就會離開……離開的遠遠的，永遠不會回來，不再與這裡任何一個人相見！
想到此，明月收斂起臉上的所有神色……等再抬起頭時，已然換上一副無所影響的臉龐，彷彿亦是早就已經得知這個預言般。
「十一，別說了……」
初九忽而低低的語出一句，整個身子倚靠在皇甫十一身上，心中漸漸摻雜了一絲痛苦之意。
「走。」
陌上塵在這其中並未再言語什麼，末了只是側過眼對著還在恍神的明月淡淡吐出一個字眼。
明月略一猶豫，待反應過來之時縴手已經被陌上塵執起……緊接著只得跟隨他的腳步，朝著前方就要走去。
期間，接收到初九不斷傳來的怨恨毒辣眼神，心裡不由泛起一股濃濃的不安來……然更多的卻是，皇甫十一剛才所言的那句驚人話語，經久未消的不停縈繞在耳際。
就在此時，前方的陌上塵忽而又停下了腳下的步伐。
只見原本站在那裡的皇甫絕，此刻伸出手遮擋住了陌上塵的身子。
月光的照耀下，皇甫絕與陌上塵兩人兩兩對視著，相同的白色衣衫在夜風下翻轉飛揚……就這麼靜靜的，誰都不曾開口言談，依稀間形成一幅別緻的畫面。
「七弟，你當真為了這個天女捨棄小九？」
半晌過後，皇甫絕終是先這般開了口，視線下意識的朝著明月瞟了一眼。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明月只覺得皇甫絕對待她是極冷的……就像此刻落在她的目光之上，隱隱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恨意。
陌上塵神色斂了下，沉默了些許時間之後，腳下再度抬起步伐……依稀間，似是不願回答、亦似是有意迴避。
「七弟，不論怎麼說……小九她終究是你的皇妹！」
皇甫絕望著陌上塵漸漸離去的白色身影，很是不甘的加大語氣提醒一句。
白色身影微微一頓，下一刻清清冷冷的聲音隨風傳了來：「若不因她是皇妹這一點，剛才的放肆言行……足以讓她以命相抵。」
說這句話語時，陌上塵的語氣不急不緩……但是站在皇甫絕、皇甫十一包括初九都知道，在這其中並未有一絲玩笑的氣氛。
登時，初九原本就難過的心裡，更是增添了眾多的傷痕……望著前方陌上塵與明月身影漸漸消失，眼裡劃過一絲不甘的神色來。
皇甫絕在陌上塵走了之後，眉宇間皆是緊緊的皺起……原本溫潤如玉的臉上，無預期的布上了一層陰霾，整個人漸漸的向著另一邊離了去。
「十一，我不懂……為什麼七皇兄會這麼對我……我只是想陪著他而已……」
初九嬌美的臉上淚水點點滴滴劃過，終是在皇甫十一的懷抱中痛哭出聲。
皇甫十一站在那裡，扶著初九柔弱的身子，任由她哭訴著所有的委屈……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初九的背部，臉上漸漸流露出一絲苦不堪言的情緒。
幾乎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初九適才慢慢的減弱哭泣聲音……末了，從著皇甫十一身上緩緩的退下，整個人呈現出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
看到她這個狼狽態度，皇甫十一雙拳握了又握……終於像是下定決心般，緩緩落在初九單薄的身上，微微的用力些許。
「小九，你喜歡七哥……對不對？」
艱難的問出這句話后，彷彿費盡了皇甫十一所有的力氣……至於答案，事實上早就已經心知肚明，可是依舊想親自開口詢問、得到確定。
初九微微一怔，態度隨之安靜下來……許是太過信任皇甫十一，又許是苦楚無處散發，猶豫片刻后終是緩緩的開了口：「十一，你是了解我的……我喜歡七皇兄，你早就知道不是嗎？」
是了，若是與她關係極好之人，大致都能夠看出這一點……但是為什麼，偏偏七皇兄一絲一毫也看不出來呢？亦或是，他早就得知、只是故作不理罷了！
天女又如何？她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她守護了他這麼多年，絕不可能因為這麼一個挫折而服輸！
細想下來，剛才的舉動太過愚蠢……那麼做，只會讓七皇兄更加厭惡遠離於她！看來對付這個天女，她該好好的花心思計劃一下！
「小九，那年明明是我先遇見的你……為什麼你最後喜歡的人卻是七哥？」
皇甫十一凝望著初九的臉龐，眼底分明有複雜光芒劃過……記憶中，初九剛被接入宮中時，與陌上塵並未有過什麼親密的相處。
「我沒有，我只是在替梨若姐姐守護七皇兄……你知道的，梨若姐姐終有一天會回來……」
初九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口中一改剛才的承認、轉而找個理由為自己開口辯解。
「那我呢？你對我是什麼感情……」
皇甫十一朝著初九面前緊逼一步，語氣中問得很是急切……為梨若守護？小九你根本不知道，你就算能夠騙過所有人、卻是騙不過我……畢竟，我是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初九看著皇甫十一此刻的過人態度，心下不由慌亂了些許……隨之無措低下頭去，口中略顯彆扭的語出一句：「十一，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是我的好兄長，我自然是敬重你的……」
「小九，你知道我話里的意思……」
皇甫十一哀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絲的失望……緊緊盯著初九一會兒過後，心下泛起一陣憤懣：七哥究竟有什麼好？竟然值得初九這麼多年將他放於最重要的位置，從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十一，我累了……我先回寢宮休息……」
初九略顯慌亂的如此答道，隨之不待皇甫十一回答、快速的提起裙邊小跑離去。
為什麼會喜歡七皇兄？
眼前不由閃過一絲畫面，只因那年看到了驚為天人的一幕……從那以後，陌上塵便在心底深處紮下了根。
更是由於她是從宮外領養而來，與陌上塵並無血緣關係的緣故，她才肆無忌憚的從心裡偷偷戀著他……原本他的身邊有著梨若，但是一場意外過後梨若離開，而她更是整整多年來不顧旁人的眼光、一次又一次的執意陪伴在他身邊。
然而一轉眼，所有的一切皆都變了模樣……她可以付出所有代價，只要能夠繼續成為他身邊唯一的女子。
原地，皇甫十一望著在月色下漸漸消失的身影，俊美無暇的臉上劃過一絲堅定來……天下么？他不曾想過得到天下，但若是得到天下便能得到一切的話，賭一次又有何妨？
畢竟，這個皇宮已經在進行著不為人知的改變。
初九腳步凌亂的在穿過一個亭子之後，這才漸漸的放慢了速度……十一對她的好，她自然是一直記在心裡的；但是有些事真的勉強不來，比如最常見的愛情。
就在初九低頭思考的一瞬間，面前忽而閃現出一個人影來，隨之開口呼喚了她的名字……下意識的抬起頭，卻見是之前已經離開的皇甫絕，此刻站在這裡似是等待著她般。
「大皇兄，你找我？」
初九理清思緒之後，伸手指著自己詢問一句……與這個大皇兄，平時倒也並未有太多的相處，只知道他為人和善、不貪圖名利，從而在皇宮中口碑極好。
「你不想讓七弟與那個女子成婚，對嗎？」
皇甫絕並未理會初九的詢問，而是徑直切入重點的出言一聲……溫文儒雅的臉上，此刻在黑夜中顯得分外不清晰，隱隱透露著一絲陰沉的味道。
「大皇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初九隻微怔了一下，隨之一時產生了些許戒備……對於此刻的皇甫絕，總感到多了一絲說不出的陌生之感，讓她感到些許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