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三皇兄偏袒那個狐狸精，只能說是由於相貌天下無雙……但是面前這個怪異的啞巴，在三皇兄心裡的位置肯定沒有那麼高尚！
既然這茶是他剛才端給七皇兄的，那麼她就在他面前把這杯茶水喝下……想來，這個阿啞在看到之後，心裡定不會是好受的。
想到此，初九伸出手就朝著陌上塵身後茶托上的茶水移去。
然就在觸碰到茶杯的那一刻，卻見陌上塵身形向後微微的一頓，阻擋了初九接下來的動作……動作猛然一僵，不由抬起頭與一雙深邃的眼眸兩兩相視。
「七皇兄，你這是何意？」
初九美眸中霎時間染上一抹惱羞，似乎很是不理解陌上塵的這種做法。
「阿啞端的茶水，只能由我來用。」
陌上塵無波無驚的淡然一句，與此同時把阿啞的身子向後拉退些許……隱隱間，似是要讓阿啞伴在他的身側，從而維護著他的存在般。
「七皇兄，你……你不是喜歡那個狐狸精嗎？怎麼一轉眼，又變成了這個阿啞？」
初九顫抖著呼喚了聲陌上塵之後，前幾天他為了那個狐狸精與她相對的情形驀然又在面前浮現出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七皇兄根本沒有可能再對一個人用心！
狐狸精？
聽著初九話里的敏感字眼，皇甫十一與皇甫絕不由互相對視一眼……陌上塵喜歡女人？這一點根本沒有一點可能性！
一旁的皇甫御，則是在此閃過一絲猶疑的神色來……陌上塵的身邊近來藏有女子，這個事情他亦是剛剛知道不久、甚至一直處於不確定當中，多年來陌上塵身邊除了初九便不曾有過異性，突然間來了一個女子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這個女子就是這次剛剛選出的天女？
倏然一下，腦海中閃現過這個可能性來……登時，皇甫御原本便已凝重的臉色，更是染上一抹嚴肅的色彩。
是他太低估陌上塵，抑或是根本猜想錯了……若是他在選天女之前，就已猜到誰會是天女之選，那麼他未免隱藏的太深、以至於欺瞞過了所有人！
「小九，夠了！」
皇甫十一在反應過來之後走到初九的身側，隨之伸手拉著滿臉不情願的初九退回原位。
「小九，七弟非常人可比……女人與男人，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七弟，我所言的不知可否正確？」
皇甫御忽而轉變了態度，俊美的面容上滿是布著笑容……但是其中具體的真實程度，又有誰人能夠分得清楚。
陌上塵眼神斂了一斂，並未去回答皇甫御的話語……一襲白衣的負手而立站在那裡，彷彿在思考著什麼事情般，白色髮絲靜靜的垂落在身前，盪起微微的波紋來。
「三弟，你就莫要為難七弟了……」
由始至終不曾多言的皇甫絕，望著陌上塵此刻的態度，忽而出面對著皇甫御這般的一說……溫和的話語裡面，明顯包含著為之說情的味道，而他身上的月牙白衣衫與陌上塵的仿若如出一轍。
「怎麼，大哥這是心疼了？」
皇甫御並未因皇甫絕的開口而動搖一絲一毫，反而語帶不明意味的回應一句……在皇宮那個地方生活長大，對於宮中每個人存在的致命弱點，他幾乎費盡所有心思的全部都要掌握在手中。
這樣就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它應有的重要作用。
「三弟，你這是什麼話……七弟畢竟是皇室之人，我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皇甫絕似是被說中了什麼秘密般，言語中泄露了緊張不安之感……原本和善的臉上染上了一絲蒼白，溫文儒雅的態度亦是跟著狼狽了些許。
陌上塵感受著眼前的這個情形，深邃的眼裡在此閃過一絲不悅思緒……緊接著整個人慢慢走向門邊，背對著眾人站在那裡，至於阿啞就留在剛才他所指定的那個位置，同他一起經歷著目前的這一切。
「若是無事，你們就此回宮。」
半晌后，陌上塵語氣緩慢的淡淡一句，卻是並未曾轉過身子來。
「七弟，你明知道我們來所為什麼……天女呢？今天一定要把她帶回宮中！」
皇甫御對於陌上塵的這種無謂磨人態度感到很是悶火，但是在這個時刻又不能公開與他相對……從一開始，他就是為天女而來，這個事情大家心裡其實都心知肚明。
但是在過了一些時間之後，他卻忽而來下一句隱晦的逐客令，這態度明顯的就是在敷衍於他！
「天女，明日舉行儀式時，我自會送入宮中。」
陌上塵語氣不明的答出一句，與此同時慢慢的轉過身來……在此期間，白色衣衫在四周圍繞著翻轉飛舞。
「你該知道：天女揭下面紗時，所見的第一個人必須是天子……再者選出的天女，在你這裡是為何事？」
皇甫御並不變動過任何一點的主意，冷冽決絕的話語從他口中一句句說出。
「三王爺，可是有聖旨在身？」
陌上塵對於皇甫御的態度似是並不在意，依舊極其穩定的朝著皇甫御詢問一句。
「聖旨？」
皇甫御下意識的呢喃著這兩個字眼，一時並未想到陌上塵這是為何意……但只是一瞬，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就連瞳孔中的光芒彷彿都聚在了一起：「你的意思是，帶走天女必須需要聖旨不成？」
「三哥，七哥……為了一個天女，你們不值得這樣相對！」
皇甫十一看著事情越演越激烈，彷彿空氣中都夾雜著一絲戰火的味道。
本是兄弟，該是和平相處的，奈何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轉變成這個模樣……七哥的性格，他目前還莫不清楚；但是三哥，他還是有著一定了解的，為達目的、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只是得到天女，就真的能夠得到天下嗎？
「皇上既然都不曾下令說過什麼，不知三王爺這麼急著帶走天女所為何事？」
陌上塵臉上所帶的面具遮擋住了他的所有神色，只剩下一雙極其深邃的眼眸與皇甫御定定的對視著……依稀間，其中透漏著洶湧暗流的波濤。
在聽了陌上塵這句波瀾不驚的話語后，皇甫御明顯是真的動了氣……但是一時想來想去之後，竟真的找不出什麼緣由來反駁於他，從而能夠達到順利帶走天女的目的。
父皇在得知是陌上塵把天女帶走之後，確實並未說什麼憤憤話語……但同時，亦是這點讓他感到前所無比的擔心，父皇這麼做無異於是默認同意把天女留在陌上塵的身邊。
傳聞，得天女者得天下……按照這種推理判斷，陌上塵將來豈不是這北陵皇朝的一代君王？
同時預示著，他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全都會付諸東流……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陌上塵與他之間來相比，到底是有著哪點比他過人之處，讓父皇這麼多年來對他事事寵信有加？
不行，絕對不行……這個天下，絕對不能這麼交到陌上塵的手裡，他根本沒有指點江山的能力、亦是沒有坐擁皇位的資格！
「這麼說來，你是根本不打算交出天女？」
皇甫御望著面前的陌上塵冷笑一聲，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寓意與點點複雜思緒。
「我說過，明天早上會送天女入宮。」
陌上塵復而是淡漠如初的語氣，視線在掠過皇甫御之後、似有若無的朝著站在那裡的阿啞尋望一眼……末了，心下閃過一股無可奈何的嘆息。
皇甫御本想接下的話語，在忽而想到什麼般終是沒有說出口……現在政變剛剛拉開帷幕，他不能就這樣與陌上塵明著爭鬥起來，這樣傳出去未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至於天女……事實上，他對於「天女能夠降福」這一點存在著深深的質疑！
只是那個天師無城，父皇太過於相信他……但是據探查得知，陌上塵私下與他有著頻繁的來往，這般想來天女很有可能是他們所打的一個幌子、甚至是他們蓄意安排的棋子。
想到此，皇甫御克制住心下的怒火煩悶，繼而臉上硬是牽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既然七弟執意不肯，那麼我自然不好為難……明天我會在大殿之中，等著你與天女的到來。」
話剛落，又想起一個頗為重要的為題，故而繼續附上一句：「按照以往的規定，七弟莫要摘下天女的面紗，不然就是對父皇的大不敬！」
一語畢，皇甫御深深的望了陌上塵一眼……在見到他並不回答似是默認時，不得已抬步穩穩的朝著門外走去，似乎是要離開塵王府。
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皇甫御忽而定定的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站在那裡的阿啞，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饒是有著斗笠的遮擋，但是她的目光似乎總是在他的身上來迴流轉。
而對於他，這個阿啞不知是由於哪個地方，竟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這種奇怪的感覺只維持了短短的片刻，旋即皇甫御攬回收下放在阿啞身上的視線，繼而朝著前方漸漸的離開。
「七哥，如此……就不多停留打擾了。」
望著皇甫御愈行愈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之後，皇甫十一無害的朝著陌上塵一笑拜別。
「十一，反正三皇兄已經走了，我們不如就在此陪七皇兄說會兒話……」
初九被皇甫十一用手強行拉扯著，但是目光卻一直在陌上塵身上停留流連……無論是從動作還是語言來看，明顯是不願意離開陌上塵的身邊。
皇甫十一臉上劃過一絲莫名的不悅之意來，似是為她的太過任性，又似是為她對於陌上塵太過在乎。
「初九，回宮裡去。」
陌上塵並未理會初九所言的擾人話語，徑直從側面再度下了逐客令。
登時，初九嬌美的臉上染上一絲通紅與悲憤……下一刻，兩眼惡狠狠的朝著站在那裡不能開口的阿啞瞪了一眼，末了語氣中又夾雜著苦澀與悲涼：「七皇兄，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語畢，率先朝著外面奔跑而去……由於皇甫十一與她十指相扣的緣故，因而只能亦是緊緊隨著初九的腳步之後離開了去。
登時，前廳之內只剩下了陌上塵、阿啞與皇甫絕三人。
「七弟……」
皇甫絕在望見陌上塵半天並未開口時，不由語氣中低低的呼喚了一句，其中蘊含著旁人所不解的深意。
「大皇子，若是無事……你也隨他們回宮。」
陌上塵邊回答著邊向前走著，直至最後到達阿啞的身前……在他身後，皇甫絕在聽過他的淡漠回答之後，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明的思緒。
「七弟，別與三弟作對……你這淡然的性子，鬥不過他的。」
許是勸解，許是告誡……皇甫絕在說這話的同時，充滿著滿滿的真摯。
「大皇子想必誤會了，我於三王爺並無爭鬥之心。」
陌上塵抬起眼望著面前斗笠遮住相貌的阿啞，繼而淡淡的不帶感情回答一句。
「天色不早了，大皇子請回宮。」
還未待皇甫絕接下來想要詢問的話語說出口，陌上塵已經先他一步的快速打斷開來。
登時，再多的話語皇甫絕只能咽回心底……在望見站在陌上塵身旁的阿啞之時，皇甫絕眼波微微一動，似是閃爍著什麼不詳的色彩。
「既是如此，那麼七弟保重身體。」
末了，皇甫絕溫潤如玉的話語在空氣中來回飄蕩，帶著些許蠱惑人心的力量。
不由又朝著陌上塵深望幾眼，在並未見陌上塵回過頭來看他時，只得抬步轉身隨著之前那幾人的方向離開……與陌上塵衣服相一致的白色身影，漸漸一絲也看不到。
原本一直站著不動的阿啞，在看到除卻陌上塵之外的人全部走掉以後……忽而向著陌上塵身前走近些許，隨之伸手焦急指著自己的唇。
「不是之前答應過我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陌上塵望著站在面前戴著斗笠之人，口中語氣不明緩緩的道出一句……緊接著又伸出修長極美的手指挑下斗笠，瞬間裡面的一頭青絲滑落下來，綻放出一抹閃閃的流光溢彩。
伴隨著傾城容顏的顯現，斗笠下赫然竟是名女子模樣。
明月臉上瞬間沾染了些許尷尬之色，但是卻依舊保持著伸手不停指向口中的動作……之前就在她剛進來、不知該如何掩飾聲音時，陌上塵就忽而走到她的身前點住了她的啞穴，繼而接下來為她掩蓋了身份。
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太過粗心大意，忽略了眾多極為重要的細節……如果不是陌上塵及時為她所言的那套說辭，她恐怕很快就會被人拆穿！
但是聽得陌上塵此刻的語氣，似乎是很不悅的……是了，明明不久前還親口答應過他會呆在房中等他回，一轉眼卻發展成了這個難堪的境況。
陌上塵凝望著明月的臉龐許久，末了終是伸出手指朝著她身上的某處一彈……瞬時，似乎解開了明月身上所點的啞穴。
穴道剛一散開而去，明月便已迫不及待的開口一聲呼喚，隨之在瞧見陌上塵滿是深邃的目光時住了口。
低下頭似是思考了片刻，在意識到陌上塵所交代過的提示之後，待明月再度開口時已然轉變了稱呼：「師父，我不是故意的……」
些許無措，些許撒嬌……在此刻的陌上塵面前，明月儼然扮演著一個犯錯的孩子身份。
陌上塵眼中浮現出一絲思考之意，直至過了許久之後忽而淡淡語出一句：「你這麼做，是為了見到皇甫御嗎？」
飄渺極輕的聲音在空氣中來回飄蕩著，卻讓面前明月的身子猛然一僵。
抬起眼來望向陌上塵，詭異的面具遮擋住了他所有的神色，讓她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那雙滿是深意的雙眼……心下跳動一陣接一陣，明月猶豫了半天卻是不知該如何來應答陌上塵的這個問題。
她來，是為了見到皇甫御嗎？
這個問題，她根本未曾考慮過……此刻聽得陌上塵提起而細細回想，卻是道不出個前前後後來。
事實上，當之前在塵世閣無意聽到皇甫御的到來時，她便下意識的便尾隨過來……但是又怕她的出現會招惹出什麼是非，故而費心打扮成了這個模樣。
送茶，只是一個幌子！
她想要得知的是，他們在前廳究竟談論的什麼而已……原本心裡就一直裝著一個疑惑，那個公公明明說選出天女之後要送入宮中，陌上塵卻是徑直把她帶回府內。
傻嗎？不，她並不傻……陌上塵這麼做肯定是有著一定的目的，不然皇甫御又怎麼會那麼巧在那個時候來到塵王府？
這一切的一切，隱隱與她這個所謂的天女脫不開什麼干係……所以她還想要得知，在他們的眼裡她到底起著什麼特殊的作用？
陌上塵會認出她，這一點她早就可以預料到……只是沒想到他會是先點了她的穴，還給她安排了一個啞巴的身份！在感受到那個九公主投來的鄙夷不屑目光時，她猜想那時定在扮演著一個男寵的角色。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他們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由始至終她站在那裡，不聲不響的觀望著事情的發展。
漸漸確定了心中所猜想：她這個天女，身上定有什麼鮮為人知的秘密……不然，皇甫御怎麼可能那麼緊緊逼著陌上塵把她交出來？
而在再一次聽到皇甫御所言的那句傷人話語后，她差一點就控制不住憤怒情緒……死有餘辜？好一句死有餘辜！
「你想回到皇甫御身邊。」
就在明月兀自恍神的時候，陌上塵繼而不急不緩的加上一句……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帶著幾分確定自若的味道。
「回到皇甫御身邊？」
明月下意識的跟著喃喃一聲，隨之又在想起之前在瑜王府所受的那些委屈與苦痛之後，猛然的連連搖了搖頭：「不，我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邊。」
短暫的一語畢，兩人相對著沉默下來。
「你娶我……就因為我是所謂的天女嗎？」
半晌后，明月忽而抬起頭定定的開口詢問一句……從一開始茫然的無以復加，到現在事情漸漸的浮露出水面，她心裡亦是跟著有了個底。
陌上塵似是不願回答明月的這個問題，因而避過了明月向他投來的目光，繼而轉身負手而立的把視線望向門外……外面景緻正好，依稀間到處灑落下了淡淡的陽光。
「看來我猜對了，我就說……你再怎麼不濟，也是堂堂七王爺，怎麼會娶一個被休下堂、瀕臨死亡的棄妃……」
明月望著陌上塵一襲白衣背對著她的背影，略帶苦澀的自朝自回答一句……末了不由又閃過一抹坦然，不由再度的附上一句：「對也罷錯也罷，當初若不是你將我救起，我想現在我早已不在人世，更別提去完成弘袖的意願……所以師父，算起來我其實還要謝謝你……」
陌上塵聞此身子微微一怔，隨之緩緩的轉過來望向明月……那雙清澈的眼睛是少有的，此刻閃爍著他所不懂的目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此刻對他並無一絲一毫的心計。
想到此，陌上塵不由伸出手撫上面前明月的臉龐，語氣中夾雜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丫頭，還記得之前我說過的話么？這世上有的事，沒有誰能夠說得清……」
明月驚呆而住，為陌上塵此刻的態度，亦是為了心裡那處最容易被觸動的地方……記憶回到雨中他救起她的那一刻，連帶著腦海中都泛起些許依戀。
曾經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話語，此刻不由再次閃現出來。
「師父，明天一定要進宮嗎？」
努力平復下所有的複雜情緒之後，明月朝著陌上塵尋望一眼的低低出聲詢問……一想到皇宮那個地方，緊接著就會追憶起那一百鞭撻，隱隱間在無形中成了她的噩夢。
「不，我們今晚就進宮。」
陌上塵俯身對著明月淡淡的一笑，聲音是不同與旁人說話的溫和，帶著些許額蠱惑人心的力量。
「今晚？可是……」
「別多想，一切有我在。」
還未等明月略帶疑惑的問題提出，陌上塵卻是先她一步的出聲安撫……登時明月原本打算說些什麼的話語，只得在此刻生生咽回了心裡。
視線定定落於陌上塵垂落在胸前的白色髮絲之上，末了又抬起頭打量著那個詭異的面具……忽而間，明月很是想看看陌上塵會是何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