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女圖
這些日子以來的經驗告訴沈昱,當一些看似神神叨叨的人,講了一些貌似胡言亂語的話。千萬不要第一時間急於去否定。
沈昱這隻異能者中的小萌新,眼前有著大片的知識盲區。麵對前輩,就應該心懷敬畏,老老實實把話聽完,安安靜靜等待事情後續發展。
“你知道我這是要去哪兒嗎?”唐繼突然問了一句。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剛剛去過天湖娘娘廟。”沈昱轉過頭仔細觀察唐繼的細微表情變化,希望能從中看出點什麽來。
眼前這男人就像塊石頭一樣,冰冷而無趣,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刻上去的,木訥而僵硬。“聽說那位娘娘很靈驗的,沒想到我去上香的時候,那裏卻在施工修繕。是不是就連神仙對我的那件事情也不看好?”
沈昱心中好笑,風處長還真是坑,封鎖了湖娘廟,害得人家求神拜佛都找不到地方。就不怕那些來燒香的大媽得知真相後,到你家門口去組織廣場舞。
嘴裏卻說道,“靈驗的庵觀寺廟也不止他一家,換一家去上香也沒問題。”
唐繼神情肅然,“在我起心動念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了天湖娘娘廟。其中必定是有因果的。天地萬物皆融於一心,一念起,萬物生長,一念落,寸草不生。失去了初心,再去拜更多的廟,燒更多的香,也不過是舍本逐末而已。”
不愧為是趙大神棍的好兄弟,兩人畫風幾乎如出一轍。
沈昱隻得將話題又轉了回去,“你還沒說你要去哪兒呢?”
“彩衣橋。有白解元十二天女圖的那個彩衣橋。”
“去看天女圖嗎?”
“對。”
沈昱實在沒法把他去天湖娘娘廟上香和去彩衣橋看十二天女圖,這兩件事情聯係起來。
這十二天女圖上的所謂天女,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女。而是當年曾首府告老還鄉之後閑來無事,在家中挑選了十二名漂亮伶俐的小丫頭,組建的一個戲班子。親自教他們讀書寫字,還從外麵請來了著名的歌舞優伶,指點她們唱戲跳舞。
幾年之後,這十二名丫頭逐漸長大,展現出了驚人的才藝,不但唱的一曲好戲,還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管弦絲竹,無一不精。
白散之與曾首輔相交莫逆。時常去曾府飲宴談笑,已經技藝大成的十二名少女,在宴席之上頻頻獻上歌舞。令在座各位賓客擊節讚歎。
那一日戲班排演了古曲《牡丹亭》,在花園中的戲台上演出。當時天時,地利,人和俱佳,台上唱戲的人與台下賞戲的人,共同經曆了一次美妙的戲曲之旅。
白解元聽罷戲曲之後,仰天大笑,當即借了一間書房,攜美酒三壇進去,把自己關在書房中三天三夜。再次打開書房門的時候,整個人已形銷骨立,步履蹣跚。但一雙精亮的眸子爍爍放光。整個人都陷於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
眾人皆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他回身一指屋內,之後就倒地不起。幸虧他好友中有個杏林聖手,才堪堪將他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
屋內留下了十二幅天女圖,畫技自不必多說,神態意蘊,已至巔峰。就連白散之本人事後都聲稱,將來自己很難再有這樣的精妙畫作了。
根據這個民間傳聞,天女圖中的那十二位天女,肯定不是神仙姐姐,隻要唐繼還有基本邏輯,就不會到那邊去燒香祈願。
不過這也難說,從昨晚到現在,沈昱見過的人當中,思路最清奇的可能就是這位。人家藝術家的心思,沈昱這個俗人還真沒法揣測。
接下來的一段路,起初沈昱為了避免尷尬,還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後來發現這種沒營養的廢話,越聊越尷尬。幹脆就什麽都不說了。
一路沉默的兩人,終於到了彩衣橋。沈昱微微鬆了口氣。
彩衣橋是一座典型的古代磚石拱橋,兩旁的橋欄上各嵌了六枚石板。石板上就是十二幅天女圖的仿製品。
傳說那位白解元畫完天女圖之後。深覺這些畫是他一生創作的巔峰,必須長久保存下去,以供後人鑒賞。親自動手將這十二幅畫,雕刻到了石板上。
對於這個說法,很少人會相信。一個古代的著名才子,怎麽可能親自將畫刻到石板上,在那個時代,讀書人與石匠的社會地位天差地別。
如今考慮到那位白解元也是傳承者,這個說法的真實性就大為提高了。
唐繼並沒有在彩衣橋上多作停留。直接下了橋,沿著河邊的小路走了一段。
先是經過了一個碑亭,亭子裏就是那塊七賢碑。然後有一條幾十米長的碑廊,碑廊的牆壁上嵌滿了書條石。都是天湖曆史上那些名人的書法作品和畫作。其中還包括了白解元的兩幅字。
兩人一直走到背廊的最後,有一塊畫碑嵌在牆中,畫高約一米五,寬約七十厘米。正是傳說中白解元親自雕刻的十二天女圖之一。
具體是不是真跡,就連專家也說不清。所以這幅本來應該有相當文化價值的畫碑,並未被博物館收藏。反而放到了這條千年古街,供遊人鑒賞。
當然防護措施也是有的,每一塊書條石外麵都有一個玻璃罩。碑廊的兩頭各有一個治安監控。
站到那幅天女圖石刻前,唐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整個人的精神像是在被一點點的抽離。最後變得神情萎靡,麵若死灰。
沈昱一直在觀察著眼前這個人,他的這種變化實在太讓人吃驚了。就像是一個人得到了摯愛之人離世的消息,才會有的那種悲傷。
沈昱這才將目光投向了那塊天女圖的石碑。這條彩衣街是天湖的著名景點,沈昱當然也來過這條碑廊,曾經也是看過這幅天女圖石刻的。
如今再次看到,心中不由大吃一驚。這塊碑上出現了明顯的斑駁痕跡,還隱隱的顯現了十多道裂紋。尤其是那位天女的身上,幾乎布滿了裂紋。整個形象已經模糊不清了。
沈昱上次來的時候,不過一兩年前,一塊石碑的風化程度能有這麽厲害,完全超越了正常的範圍。
沈昱急忙往旁邊走出幾步,觀察周圍的那些書條石。那些石板就非常正常,基本上沒有什麽損壞的痕跡,跟以前的印象是差不多的。
難道這位唐繼是得知了自己那位前輩的作品快要損毀了,所以才心神不寧,焦慮不安。
事情應該不會這麽簡單。唐繼這位文化界的名人,就算在全國範圍內也是有些名聲的。隻要他去有關單位反應,相信文保部門會立即對這幅作品做出搶救性保護的。
從昨晚他的表現來看,他已經知道了這幅畫被損毀的事實,為什麽今天又要來此獨自神傷呢?
幸虧時間還早,這條旅遊街上沒什麽遊人。否則兩個大男人,一個痛失親人般的把悲傷寫在臉上,神情木然的杵在那兒,另一個不知所措的在邊上傻站著。一定會迎來很多好奇的目光。
幾分鍾之後,唐繼才漸漸回過神來,嘴裏哆哆嗦嗦的念叨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