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生死離別
原來他們早已相識,原來他早就如此殘忍地對待過她。
齊雲裳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她眸底血紅一片,所有情緒都被憤怒和仇恨狠狠佔據,她忽然發瘋般撲到男人身上,抱著他的腦袋朝脖頸大動脈處狠狠咬下。
她要與他同歸於盡!
男人沒想到齊雲裳會忽然發起瘋來,他一掌將其拍開,怒道:「你瘋啦。」
「你這個惡魔,你是惡魔,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啞穴已經被解開,齊雲裳覺得自己是瘋了,往事歷歷在目,面前這個躺在她床上的男人竟如此心安理得,他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將單純的自己一步步毀滅,她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哼哼,現在知道為時已晚,哭又有何用?本座從一開始便告訴過你,要讓你生不如死。可惜你運氣不錯,竟在齊雲國還沒亡國之前便失憶了。可惜啊可惜~」男人冷哼一聲,對齊雲裳沒有如預想般遭受亡國之痛而感到惋惜不已。
「你不是人,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啊啊啊~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何要將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我的頭上,老天爺,你何其不公,為何要讓我承受這一切,我何其無辜啊。嗚嗚嗚~」
齊雲裳的淚奔流不已,她的情緒徹底失控,這個男人將她最美好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得奪走,不帶一絲悔意,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哼,要怪就怪你的好外公齊雲軒宇,若不是因為他,本座的父皇母后怎麼會死?本座又如何會白白遭受那麼多罪?你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都不及本座當年痛苦的萬分之一!」
一回想當年的情形,宇文少吉便咬牙切齒道。
「嗚嗚~」齊雲裳只管自己發泄痛苦的情緒,哪裡顧得上理會宇文少吉的不甘和憤恨。
「別哭了!」宇文少吉一掌拍在大床上,他對齊雲裳的哭聲忽然起了無比厭煩的情緒,「若你再哭,惹得本座心情不佳,那就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西門戎的下場可是掌握在你的手裡了。」
這樣的威脅極為有效,齊雲裳知道面前的男人說到做到,她的哭聲慢慢小了下去,最後終於消失在唇邊。
「過來。」宇文少吉重新躺下,他看著因哭泣雙眼紅腫,看他的目光彷彿刀子般的齊雲裳,嘴角帶笑,「今晚就由你來侍寢吧。」
彷彿恩賜般的語氣極為刺耳,齊雲裳緊咬牙關,倔強地看著這個令自己無比痛恨的男人,身形未動絲毫。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向他低頭的,這是她僅剩的最後尊嚴了。
「或者本座可以考慮讓整個狂風山寨替你陪葬,如何?」宇文少吉邪惡一笑。
他連狂風山寨都知道,這個男人的力量是如此可怕。
若此時齊雲裳的手裡有刀或者其他任何能致宇文少吉於死地的武器,她都會選擇毫不猶豫地將他殺死,不不不,這麼痛快地讓他死去那是太便宜他了,她要將他刀刀凌遲,抽筋剝皮,挫骨揚灰,她要讓他下地獄,進油鍋,永世不得翻身。
「這般表情和心思,正是本座日思夜想想看到的。你越是痛苦,本座便越高興,雖然這一刻來得晚了那麼些時候,不過如今看著仍然讓人心生無限暢快之意,哈哈,本座這趟確實沒有白來啊。」
「長公主,不好啦~長公主殿~下~大事不好,~奴才請您~快快去~看看皇上吧!」衛忠君的聲音如此慌張,自齊雲裳認識他以來,他都是淡定從容,面容肅穆的。
情勢緊急,衛忠君顧不得禮法,強行闖入齊雲裳卧房:「長公~主,快些去看~看~皇上吧,再晚,怕~是~來不及~了!」
一聲霹靂。
身旁的宇文少吉早已不見了蹤影,齊雲裳頓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她裹上被子,積極詢問衛忠君:「衛公公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何事,父皇他到底怎麼了?」
「長公~主,皇~上他~不~放心榮氏~一族,夜探~天牢,不想那榮莫竟如此卑鄙下流,不但身藏匕首,還使計他騙了~皇上過……過去,然後趁~著我們~毫無防~備之時一刀捅在了皇上身上。」
「那我父皇呢,現在可好?」齊雲裳收了淚水,她一邊穿衣一邊追問。
「皇上,他~快不行了~長公主快些吧。」衛忠君受西門戎重託,一定讓他將人帶去見他最後一面。
齊雲裳無法想象,今日晚膳後分開時還好好的人兒,怎麼會這麼快就出事兒了。
「父皇!」
一個時辰之內連受慘重打擊,齊雲裳單薄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之感。
一旁沉默不語,已經束手無策的袁石玉連忙將她扶住。
滿身鮮血,衣衫盡被鮮血染紅,那明黃色的衣料與鮮血交融在一起的情形,特別刺目,刺得齊雲裳雙眼酸澀,難以張開。
「裳兒~」
彷彿耗盡了一身的氣力,西門戎將頭轉向聲音來源處,微微張開了雙眼,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像一尾脫水已久的魚。
袁石玉有些不忍,西門戎此時眼神渾濁,瞳孔微微放大,這是死神即將降臨的徵兆。
西門戎,已命不久矣。
「父皇~」急忙將西門戎的大掌緊緊握住,齊雲裳跪在床前,一臉凄楚,「父皇,裳兒在此,裳兒在此。你不會有事兒的,裳兒不會讓你有事的。」
西門戎的反應已經很是遲緩吃力,他感受到來自掌中的熱度,心中頓時一暖,過了半響才慢慢張口:「裳兒,朕~對不住~你跟你娘親,這麼多年來,朕從未盡過一日父親該盡的責任。」
一字一句,緩緩道來。
「朕既不是個好丈夫,又不是一個好國主,朕的一生,對不起太多的人和事。本以為上天垂憐,讓朕能享人間天倫,奈何……奈何啊~咳咳!」
重重咳了兩下,西門戎的嘴角溢出大口的鮮血來。
齊雲裳聽得辛酸之極,又見西門戎這般模樣,更是驚慌失措分寸大亂:「來人吶,快救救我父皇。快來人吶!嗚嗚~」
「玉謹,讓國主吐出些淤血來,他反倒舒服些~」袁石玉伸手輕輕搭上齊雲裳的肩,開口安撫。
「袁大哥,袁大哥,你不是醫術很高超么,你快救救我父皇,快救救他,我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齊雲裳意識到袁石玉的存在,她激動地轉身拉著他的手使勁懇求,他的醫術她知道,但凡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人在絕望的時候,總希望會出現奇迹。
齊雲裳巴巴看著袁石玉,看得袁石玉有些不忍,但他還是戳破了齊雲裳的幻想:「玉謹,我已經替國主看過了,國主他傷勢太重,怕是熬不過~你趁著現在跟他說說話吧。」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
知他並沒有說謊,齊雲裳的淚如斷線的珍珠般傾瀉而下:「父皇,你不要死,不要死,裳兒以後都聽你的話,你不要離開裳兒,裳兒已經沒了娘親,沒了皇外公,沒了舅舅,現在連父皇都不要裳兒了。嗚嗚~」
齊雲裳視線被淚水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有點歷史重演的意味。
那一年,齊雲軒宇為了護住懷中小人兒,身中數箭最後撒手而去,當時齊雲裳的眼裡手裡都是鮮紅一片,刺目得讓人發瘋發狂,從那以後她便失語孤僻,不再開口。
鮮血,讓她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皇外公,更讓她失去了衷心護住的玉翠,如今,這鮮血即將讓她失去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自己才剛認回不久的父皇西門戎。
她不要這樣的結局!
「裳兒,父皇對不起~你~」已經是強弩之末,西門戎話未說完,鮮血再次大口大口奔湧出來。
「父皇~你別說話,別說話,裳兒明白,裳兒不怪父皇,不怪。」她還有那麼多話來不及說,她的父皇怎麼可以如此輕易便離開了自己?他何其忍心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這充滿陰謀和醜陋的世上。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翡玉~翡玉,是你嗎?你是來接朕的嗎?」
西門戎口中喃喃自語,忽的精神大振,他伸出手來,緊盯著某個眾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激動非常,齊雲裳心中大慟,她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啊。
「你終於~肯原諒朕了嗎?」
嘆息一聲,西門戎心滿意足,他嘴角凝笑,目光渙散,終是失去了呼吸。
「父皇!啊啊啊~」
悲鳴之聲貫徹整個殿宇,齊雲裳撕心裂肺,不一會兒便昏死了過去。
袁石玉連忙將她擁入懷中,眼中凈是慢慢的疼惜之情。
「衛公公,這裡便交給你了。」朝著衛忠君點點頭,袁石玉抱著齊雲裳離開了這個讓她傷心欲絕的地方。
衛忠君也是淚流滿面,他萬萬沒有想到,國主竟然比自己還要早走一步。
看著一臉安詳的西門戎,衛忠君抹抹眼淚,清清嗓子,高唱道:「國主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