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牡丹仙子
美人出南國,灼灼芙蓉姿。
皓齒終不發,芳心空自持。
1
我一邊品茗,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偌大的「牡丹閣」。
不愧是京城第一風月場所,「牡丹閣」由四座三層高的閣樓組成,四座閣樓圍成一個四方形。中央空出一個大院,大院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擺上桌椅用於接待現場觀看錶演的客人,另一半搭成高台讓舞姬們進行歌舞表演。想必,今日的「牡丹仙子」也將在此高台中產生。
「牡丹閣」不僅布局巧妙實用,還充分利用了這裡的每一處空間。四座閣樓相互貫通形成獨特的走馬拐角樓,而所有面向高台的屋子連貫地形成了別具一格的雅間。每一個雅間有一個主題,什麼「春花秋月」、「荷塘月色」、「春華秋實」、「踏雪問梅」、「國色天香」、「燕舞紅妝」等。此刻,經過精心裝飾的「牡丹閣」鮮花盛開,紗幔輕揚,美人如雲,歌舞昇平。
我們左邊雅間里是幾個穿著華麗的公子,左邊不時傳來男人們粗鄙的語言和低啞的笑聲,細聽之下方知其中一人的父親是個什麼侯爺。晉國封侯的人很多,只是不知是哪位侯爺的公子。而我們右邊的雅間是幾個沉默如山的男子,就像幾尊雕像巋然不動地坐著,沒有絲毫聲息。因為沒有動靜,反而令我更加好奇。
而當我的目光透過珠簾投向對面時,不由吃了一驚。
正對著我們的雅間中,不僅有那個令佳蓉郡主愛恨交加的莫爾特,更令我意外的是,太子哥哥居然位居正中!儘管他經過喬裝,可他的模樣和眼神是逃不過我這個妹妹的!此刻,莫爾特正一臉微笑地與太子說著什麼,太子聽得很認真。我不覺納悶,太子怎麼與莫爾特搭上關係的?
太子所在的雅間附近,亦有不少似曾相識的面孔,那些人除了莫爾特的益國隨從,還有嘉慶王府的護衛及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太子來「牡丹閣」,嘉慶王府的護衛來這裡幹什麼?而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又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麼?
太子逛青樓,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可是,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以此為據大做文章,那就不是可大可小這麼簡單了,恐怕連太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想到此,一股寒意順著脊背衝上腦門。直覺告訴自己,一定要想個辦法,讓太子順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佳蓉郡主並沒注意到了對面的異樣,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舞台中載歌載舞的舞姬們,臉色十分難看。
在樂師們歡快的奏樂中,十餘位衣著艷麗的妙齡少女紛紛亮相。
少女們從服裝到頭飾,均以牡丹作為造型,從「姚皇」、「魏紫」、「趙粉」、「藍顏」、「雪嬌」、「錦島」、「醉妃」到「雪夫人」、「胭脂圖」、「黑珍珠」、「晚玉霞」、「慶天香」、「宮紅袍」……不愧是選「牡丹仙子」,的確在牡丹上下足了功夫。
十餘位少女穿得奼紫嫣紅,人人如含蕊吐露的花朵,面若朝霞,眉目傳情,各自手中拿一朵與衣服造型契合的牡丹花,隨著歡暢的奏樂翩翩起舞。一時之間,衣香鬢影,花香撩人。
「真乃牡丹仙子也!每一個都美艷如花,嬌俏無比!」觀者中有人嘆道。
「是啊,環肥燕瘦,各有所長。」有人附和。
「美則美矣,似乎少了一點神韻和仙氣……」一個聲音輕輕一嘆。
我聽出那個輕嘆聲出自「獨孤浪子」。
「一個個庸脂俗粉,就知道搔首弄姿勾引漢子,有何稀奇!此等的貨色大街上隨手就能抓一把!」佳蓉郡主氣呼呼地啐道。
看來,這佳蓉郡主還真是一個憤世嫉俗的性子呢!
「別著急,好戲一定在後頭!」我輕聲道。
「我就是看不慣她們穿得那麼少,露得那麼多嘛!」佳蓉郡主一臉厭惡。
「是啊,反正沒啥好看的,要不我們還是走吧!」我說著站了起來。
「即便再難看,我也……忍了!」佳蓉郡主咬牙道。
我忍住笑,佳蓉郡主真可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2
尋思間,一陣獨弦琴輕揚而起,伴隨著一個清柔的聲音娓娓唱道——
帝城春欲暮,喧喧車馬度。
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
貴賤無常價,酬值看花數。
灼灼百朵紅,戔戔五束素。
上張幄幕庇,旁織笆籬護。
水灑復泥封,移來色如故。
家家習為俗,人人迷不悟。
有一田舍翁,偶來買花處。
低頭獨長嘆,此嘆無人喻。
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
隨著歌聲的高低起伏,只見高台上方雪白的花瓣如天女散花般,紛紛揚揚飄落而下,花瓣飛舞中,一個身穿白衣、頭戴白牡丹的少女踩著輕快的節拍翩然而至,少女以袖掩面,在高台中旋轉,雪白的裙擺如翻飛的花朵,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就在大家屏住呼吸舉目凝視時,少女雙手似乎變成一對蝴蝶的翅膀,振翅欲飛……少女在白色花瓣的紛飛中跳舞,風姿驚人,魅力無限。或許她的舞姿稱不上完美到極致,但她已經做得非常到位,她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對我而言都是那麼熟悉,熟悉到我清楚地知道舞蹈中的每一個細節及下一個動作是什麼。
沒想到,這世間除了我,居然還有人會跳「飛花傾城舞」!
一時間,樓上樓下掌聲雷動,少女優美地轉了一個圈,宛若一朵潔白的牡丹花,亭亭玉立盛開在眾人面前!
那一刻,我想起了所有描寫美人的語言:膚若凝脂,面白如玉,手如柔荑,領若蝤蠐,秦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宜動宜靜,宜嗔宜喜,回眸一笑,風情無限……以前,所有人用世界上最美的語言讚美我,而這一刻,我卻要用世間最美的語言讚美眼前的美人兒!
不是我妄自菲薄,台中的美人,或許稱不上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但她卻別有一番韻致。她是那種美得令人憐惜,美得令人驚艷,美得令人心跳,美得令人甘願為她赴湯蹈火的碧人!
非要我用一句話形容眼前的美人,那就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美人的出現,就連剛才一直自以為是的佳蓉郡主也驚得瞪大了雙眼,驚訝與難以置信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
我同時注意到,對面雅間里的太子,他的眼睛似乎亮了……我知道,此時此刻,如果再不採取行動,太子想要離開此地,恐怕難上加難!
趁佳蓉郡主愣神時,我交代半夏幾句后,留下一個暗衛保護她們,與另外幾個暗衛不動聲色來到走廊盡頭。低聲交代一番后,我便帶著一個暗衛來到二樓轉角處耐心等待。
此時,美人還在台上表演,台下觀者看得如痴如狂,掌聲雷動,根本沒人注意到暗處的我們。
沒過多久,太子來到二樓的轉角處上茅房。
此時此刻,我也顧不上那麼多禮儀了,疾步跟了進去。
「大哥,別說話,是我。」我低聲道。
太子聞言,直直地看了我半晌:「你是……」
「我是花期,大哥,我長話短說。」我言簡意賅地說出了「牡丹閣」中的情況,太子聞言,臉色驟變。
「不管對方是何意圖,當務之急,你必須馬上離開!」我果斷地說。
「現在四處是眼睛,怎麼走……」太子有些猶豫。
「你與我的暗衛互換衣服,由他們護送你離開!」我冷靜地開口。
「你呢?」太子不安地問。
「我自有辦法,他們的目標是你,你必須馬上離開!」我語氣堅決,「還有,你不能走暗道,一定要從大門出去!」
「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暗道?」太子十分吃驚。
「因為我沒看見你是怎麼進來的,除了暗道,沒有第二種可能。」我語氣十分平靜。
太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拍了一下我的肩頭道:「多虧了你,花期。」
隨即,太子與一名暗衛在茅房換了衣服,用香灰在臉上抹黑后,在另外幾名暗衛的護送下迅速離開。目送他們順利走出「牡丹閣」的大門,我心中的石頭才落地。
而那名與太子互換衣服的暗衛在茅房裡待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慢吞吞地出來。
3
美人一笑值千金,此話再一次得到印證。
回到雅間時,舞台中央的美人表演剛剛結束。
佳蓉郡主目光依然膠著在舞台上,似乎並不知道我中途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灰衣人匆忙進入對面雅間,在莫爾特耳畔說了句什麼。莫爾特一揮手,嘉慶王府的護衛及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似乎得到了什麼旨意,迅速離去。
我們右邊雅間幾個沉默如山的人,也在那一刻悄然而去。
我暗自鬆了一口氣,此刻,太子已在幾名絕頂暗衛的護送下回到皇宮,即便他們此刻傾巢出動,也是鞭長莫及。
對面的莫爾特,依然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舞台上的美人,深眸似海,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喜。
白衣美人毫無懸念地被封為今日的「牡丹仙子」,仙子名喚雪兒。
奪得「牡丹仙子」花魁后,眾人開始為與雪兒姑娘親密接觸進行新一輪的角逐,起價百兩銀子。
盞茶工夫,便從最初的百兩白銀一直飆升到五百兩。對面的莫爾特身旁,不停有隨從競價,無論別人出多少銀兩,他們的報價總會高出對方一倍。
隨著銀兩價格的一路攀升,眼看與莫爾特競價的人越來越少,我身旁的佳蓉郡主臉色也越發難看。
「一百兩黃金!」終於,佳蓉郡主按耐不住了。
話音剛落,四周掌聲如雷。
「兩百兩黃金!」莫爾特的隨從從容不迫地將價格翻了一番。
「三百兩黃金!」佳蓉郡主氣呼呼地競價。
「六百兩黃金!」對方繼續翻番。
「七百兩黃金!」看著手中的銀票越來越少,佳蓉郡主底氣有些不足了。
「八百兩黃金!」對方似乎有點鬆懈。
「一千兩黃金!」佳蓉郡主立即來了精神。
掌聲再度響起。
「兩千兩黃金!」莫爾特的隨從似乎志在必得,再次將價格翻了一番!
此刻,整個「牡丹閣」已經鴉雀無聲,能聽見的,只有彼此的呼吸!
亭亭玉立的「牡丹仙子」寵辱不驚地站在舞台中央,似乎對這種一擲千金的行為漠不關心。
此刻,最開心的人莫過於「牡丹閣」的芸娘了,作為老闆娘的她今天不僅賺足了人氣,更賺足了金錢!
「五千兩黃金!」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佳蓉郡主賭氣喊道。
「哇,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錢,真是千金博一笑啊!」有人羨慕地開口。
「能有什麼人,自然是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兒啦!五千兩黃金,那可是整座京城所有人口一個月的口糧開銷呢!真是闊綽呀!」有人嘆息。
「是啊,有那麼多錢,不如布施給街上那些窮人,也算積德嘛,可惜人家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有人搖頭。
聽著眾人的議論,佳蓉郡主面無表情。
「你這五千兩黃金,夠嗎?」我有些擔憂地問。
佳蓉郡主嬌容冷寂:「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敢情這佳蓉郡主早有準備,我可真是小看她啦!
隨即,佳蓉郡主將手中的銀票交給前來取錢的芸娘。
芸娘滿臉堆笑:「花公子真是性情中人,爽快!」
「牡丹仙子呢?」佳蓉郡主面無表情地問。
「公子請稍候,仙子稍後便到。」看著芸娘翩然離去,佳蓉郡主臉上掠過一絲冷酷。
我心裡一沉,佳蓉郡主此刻的表情讓我想起她向沈霓裳潑酒的那一幕。今天這位「牡丹仙子」令佳蓉郡主備受屈辱,不知她會如何一雪前恥?
正尋思著,「牡丹仙子」已經在芸娘的引領下來到雅間。
「雪兒,這就是三位花公子,你們慢慢聊。」芸娘討好地一笑,隨即扭腰離去。
「雪兒見過三位公子,感謝公子如此慷慨。」雪兒一臉淡定,隨即在我們五步之遙處站住。
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美人,果真人如其名,一襲白衣,膚白如雪,目似秋水,如一朵潔白的雪蓮花,整個人顯得晶瑩剔透,美不勝收,令人一見就心生愛憐。
「你認為自己很美,是嗎?」佳蓉郡主冷不丁地問,沉寂的眸光緊盯著雪兒如花嬌顏。
雪兒姑娘微微一怔,目光楚楚地看著一臉寒霜的佳蓉郡主,不知如何回答。
「雪兒姑娘休驚,家弟是在誇你美貌。」我微微一笑,「姑娘的確是一位罕見的美人。」
雪兒姑娘嬌顏一紅,顯得無比嬌羞:「謝公子謬讚,雪兒從不認為自己的長相有多美。雪兒無力報答各位的恩情,就撫琴一曲聊表謝意吧。」
雪兒姑娘儀態端莊地坐下,纖纖素指撥動了琴弦。
輕柔的琴音如流水般飄蕩開來,琴音柔情似水,娓娓動聽,極輕,極柔,極淡,極靜……彷彿遠在天涯,又似近在咫尺。
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這優美的音符。
「嘭」的一聲,琴弦掙斷,琴聲戛然而止。
「公子……你這是……」雪兒姑娘一聲低呼。
「蓉弟,你這是幹什麼?」睜眼看見佳蓉郡主正拿著一把匕首抵著雪兒姑娘的脖子,雪兒美麗的眼中驚恐一片,我亦是一驚。
「你就是憑這副楚楚可憐的狐媚臉蛋令整個京城的男人為你瘋狂的嗎?你以為你這張臉真有那麼值錢嗎?哼,我看著就噁心!」佳蓉郡主嬌美的臉上掠過一絲厭惡。
「蓉弟,冷靜一點,放下匕首,不許胡來!」我沉聲道。
聽到我的話,佳蓉郡主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寒意:「好,我聽大哥的,饒你一條狗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既然這張臉如此禍水,我就毀掉它!」
佳蓉郡主的匕首隨即划向雪兒姑娘的嬌嫩的臉上。
「不……」雪兒姑娘嬌柔的聲音顯得十分無助。
「不要!」與此同時,我喊道。
說時遲那時快,只覺得面前閃過一道白光,就聽得匕首落地的聲音,隨即是佳蓉郡主低沉的哭泣聲。
「婉兒,你沒事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聲音,竟是那樣熟悉。
於是,我又一次看見了他——「獨孤浪子」慕秋白。
此刻,他正心無旁騖地關心著懷中的美人,絲毫沒將旁人放在眼裡。
不知怎麼的,我的心跳,竟然無端地一滯。
「秋白哥……」受驚的雪兒姑娘淚光盈盈躲在慕秋白懷裡,聲音溫柔得令人沉醉,「我找得你,好辛苦……」
「你算哪根蔥?憑什麼多管閑事?」佳蓉郡主拾起地上的匕首,聲色俱厲地問。
慕秋白沒理她,繼續安慰懷中的美人。
「你去死吧!」佳蓉郡主似乎忘記了匕首剛才是怎麼落地的。
慕秋白依然輕言細語地安慰著懷中的美人,就在佳蓉郡主的匕首刺向他背脊的一刻,只聽得佳蓉郡主怪叫一聲,手中的匕首再次落地,整個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灰黯,雙手哆嗦,恐懼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恨意。
「我從不對女人下手!」
慕秋白冷哼一聲,攬著懷中的美人從容離去。
4
「衝冠一怒為紅顏,實在令人大開眼界!」我撫掌道。
慕秋白聞言停下腳步,身體微微一晃。
「秋白哥……」婉兒顯然感覺到他的反應。
「公子,你就不應該為剛才的行為負責嗎?」看著他挺直的脊背,我平靜地開口。
慕秋白看了一眼地上的佳蓉郡主,不屑道:「區區五千金,就想染指婉兒?也不照照鏡子!」
言畢,一揚手,從袖中飛出一張銀票,銀票不偏不倚落在我面前的矮几上。我定睛一看,銀票上居然寫著黃金一萬兩!
呵呵,敢情這「獨孤浪子」,還是一位腰纏萬貫的金主呢!這婉兒姑娘,也是萬金之軀呢!我不禁對他們的身份感到好奇起來。
「好一出英雄救美,好一個郎情妾意!公子如此慷慨,真是世間罕見!」我繼續撫掌道。
「有話直言,何須拐彎抹角、含譏帶諷的!」慕秋白的目光不耐煩地看向我,微微一怔,「是你?」
我沒理他,目光投向縮在他懷裡那宛若無骨的美人:「姑娘,可否稍作留步?」
婉兒蓮步微微一頓,身體向慕秋白懷裡縮了縮,有點心有餘悸。
「公子,有話請講。」在慕秋白鼓勵的目光中,婉兒溫婉開口。
「對於今晚的事,我表示遺憾。不過,姑娘的舞姿,的確令人終身難忘。」我緩緩開口。
婉兒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說,臉上的不安轉瞬即逝:「多謝花公子謬讚。」
「只是,花某有一點不甚明白,姑娘的飛花傾城舞,是從哪裡學來的?」我問得不疾不緩,臉上的表情亦是漫不經心。
「我……」雪兒姑娘欲言又止,漆黑的大眼睛看了看慕秋白,又微微垂下眼帘。
「對,她跳的就是飛花傾城舞!這支舞只有公……本朝公主會跳,你一個舞姬,從哪裡學來的?難道你不知道,晉國瑞玉公主的飛花傾城舞,除非得到皇上的恩准才能表演,否則,任何人是不能隨便跳的!你今天跳飛花傾城舞,得到皇上的恩准了嗎?」聽了我的話,地上的佳蓉郡主立即神氣起來。
「哼,晉國律法只對晉國人管用!」慕秋白聲音冷漠。
「原來公子與姑娘不是晉國人!」我略微吃驚,聲音卻依然平靜,「如此說來,姑娘舞蹈的來歷就更令人生疑了。」
「是嗎?婉兒不就跳了一曲舞嗎?你們竟然如此不依不饒?真令人懷疑晉國是聞名天下的禮儀之邦!誰知道貴國公主的飛花傾城舞是從哪裡學來的?」慕秋白眸光涼薄,臉上掠過一絲嘲諷,「沒準兒是你們尊貴的公主偷學婉妹的天女散花舞呢!」
天女散花舞?呵呵,他可真是舌燦蓮花、隨機應變啦!
「你……」那一刻,我幾乎不相信眼前這個顛倒黑白、眸光冷寂的少年是那個手把手教我吹葫蘆絲,精心為我烤魚的「獨孤浪子」。
「既然公子執意扭曲事實,本公子也不再勉強知道真相。」言畢,我掏出隨身攜帶的葫蘆絲,獨自吹起來。
我吹的,正是慕秋白教我的那首曲子。
那一刻,慕秋白與她懷中的雪兒姑娘——不,應該是婉兒姑娘的身體同時一顫。
「秋白哥,你的葫蘆絲……」婉兒姑娘美麗的臉上帶著訝異與不置信,「那可是你的……」
「這葫蘆絲,怎麼會在你手裡?」慕秋白臉色驟變,語氣焦灼地問。
我一臉平淡:「我為什麼告訴你?」
慕秋白顧不得懷中的美人,疾步來到我面前:「告訴我,這葫蘆絲,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此刻,他的聲音充滿焦急與不安,雙眸疑惑看著我。
我亦平靜地看著他,語氣淡然卻不容置疑:「先回答我,你親愛的婉兒妹妹,從哪裡學來的飛花傾城舞?」
慕秋白看著婉兒姑娘,眼中全是妥協。
「我……我無意中聽說瑞玉公主的飛花傾城舞風姿驚世,十分羨慕,於是央人找來一本公主跳舞的畫冊……」婉兒姑娘的聲音低了下去,目光楚楚看著慕秋白,「聽說秋白哥來到京城,我就獨自尋來了。哪知途中被人劫持,被賣到了牡丹閣,我……」說到傷心處,婉兒已經淚盈於睫,泣不成聲。
縱然身為同性,婉兒姑娘晶瑩的淚水也讓我心軟。
慕秋白眸光冷寂,一手按在劍柄上:「婉兒,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落入這種地方!」
「勾起姑娘的傷心事,花某深感抱歉……你們走吧!」我平靜開口。
「不能讓他們走,他們說不定是別國姦細呢!」佳蓉郡主心有不甘。
「即便我們是姦細,你們又當如何?」慕秋白唇角掠起一絲不屑。
的確,即便他們真的是姦細,憑我們三個不會功夫的少女,也無可奈何!況且,剛才慕秋白能如此順利地進入我們雅間,恐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放翻了門口的暗衛。
「花某已經見識了公子的能力,對於公子這種藝高膽大、仗劍走天涯的俠士,我等書生自然不是對手。當然啦,我們也沒想過為難你。」
面對強大的對手,我盡量表現得友好一點。
「聽你此番言語,倒是我多心了。」慕秋白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葫蘆絲上,「可是兄台,你還沒告訴我葫蘆絲的來歷呢!」
「這個呀……」看見婉兒與慕秋白兩人的神情,我對手中的葫蘆絲有了新的認識,彷彿這它是一件很特別的東西,至少對眼前二人而言如此。
我淡淡一笑:「這葫蘆絲,你們認識?」
兩人面面相覷,卻都不吭聲。
見此情形,我更加確定這件東西對他們而言有著十分特殊的意義。
「既然不認識,我為何告訴你們來歷!」我不緊不慢地開口。
「秋白哥……」婉兒姑娘不安地低喚道,聲音軟軟儂儂令人沉醉。
「公子憑什麼認為這葫蘆絲是你的,你又是怎麼弄丟的?」我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秋白哥……」婉兒再次喊道,柔軟的聲音帶著無法抗拒的魔力。
「這葫蘆絲上,刻著我的名字和一朵海棠花。」慕秋白道。
我仔細一看,果然在不易覺察的地方發現了秋白二字,旁邊還有一朵海棠花。
「秋白哥,你把這葫蘆……」婉兒欲言又止。
「我把它,送人了。」慕秋白聲音平靜。
「啊……」婉兒一臉驚訝,似乎不相信這是真的,「是一個……女人嗎?」
慕秋白沒有回答,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似乎要從我身上找到答案。可我相信,面對喬裝后女扮男裝的我,他是找不出任何答案的。
只是,婉兒姑娘眼中晶瑩剔透的淚水,讓我產生了一種不忍。
「既然公子已經將它送人了,就不再是你的東西了。所以啦,我也沒必要告訴你這樂器是怎麼來的!兩位,恕不遠送!」我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花公子,既然她……將此葫蘆送給你,我希望,你能好好保管……」慕秋白背對著我,聲音有些落寞,對,是落寞。
「你放心,我會好好保管的!」我眼中掠過一絲捉弄。
呵呵,小樣,原來你也有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