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絕地復仇
Chapter 19 絕地復仇
那些丟失的記憶,曾經心心念念想要找回來,現在卻害怕它們的出現。
第一天,紫宴安排邵菡公主和葉玠王子遊覽了阿麗卡塔幾個有名的風景區。
第二天,紫宴安排他們去冒險家樂園。
冒險家樂園在奧丁聯邦很有名,星網上遊客評選阿麗卡塔星必去的十個地方,它位列第一。
遊樂園利用特殊的建築材料、先進的科學技術和大量的金錢,按照古地球時代的八卦圖建造了六十四個截然不同的生態圈,可以讓遊客用最短的時間玩遍星際中最刺激的地方。
冒險家樂園的難度有三級,每一級又有高、中、低三檔選擇。不但能滿足普通人的冒險情結,還能讓體能好的人在不能去實地冒險時先過過癮,所以這個遊樂園非常受歡迎,洛蘭和千旭也曾去玩過。
洛蘭記得,兩人笑談時,千旭告訴她,軍校中秘密流傳著三級之上還有一個神級難度,不過,不對遊客開放,只會在特殊情況下激發。以至每年畢業季,都有軍校的畢業生來挑戰,看看誰能激發神級難度。這麼多年下來,神級難度沒出現,倒是出現了一堆二得不能再二的搞笑事件。
進入遊樂園后,遊客們可以單獨冒險,也可以組隊冒險;可以自帶探險裝備,也可以由遊樂園提供,唯一必須遵守的原則就是不能挑戰超越自己體能級別的難度。
遊樂園的智腦自動識別,顯示出洛蘭、紫宴、辰砂的體能是A級,邵菡盯著洛蘭看了一眼,雖然表情有點古怪,卻什麼都沒問。
邵菡和葉玠提供的資料一個是D級體能,一個是B級體能。遊樂園規定冒險難度由團隊里最低體能的人決定,也就是他們組隊的話,只能玩兩顆星的難度,不過,因為團隊里有三個A級、一個B級,可以選擇兩顆星里最難的。
邵菡抱歉地說:「拖累大家了。」
紫宴笑說:「我們又不是真來冒險,邊玩邊聊不是很好嗎?」
紫宴詢問他們想去哪裡玩,邵菡想坐船,選擇了彩虹森林,一個悶熱潮濕、植被茂密的地方。
因為水源充沛、人跡罕至,樹木長得又高又密,幾乎看不到太陽,明明是大白天,卻像是薄暮昏冥。
五個人乘坐小船行駛在時寬時窄的河流中,葉玠自告奮勇坐在船頭開船,邵菡和紫宴坐在中間,洛蘭和辰砂坐在最後。
邵菡說:「除了有點陰森嚇人,好像不怎麼可怕嘛。」
紫宴突然甩出一張塔羅牌,把幾隻十幾厘米長的蚊子拍死在船沿上。
紫宴說:「鳳尾蚊,彩虹森林的特殊物種,嘴巴利如劍,可以刺透最結實的探險服,毒性不致死,但會讓人產生幻覺。」
邵菡好奇地問:「恐怖的幻覺?」
紫宴笑:「恰恰相反,是非常美妙的幻覺,讓人覺得像是置身天堂,只想躺下來享受。」
咕咚一聲,一隻捕獵沒有成功的闊嘴鱷合攏嘴巴,緩緩沉下水面,岸邊的大樹上一條巨蟒逃過一劫,繞著樹榦急速遠去。
邵菡臉色發白,在這種地方躺下來享受和等死沒有任何區別。
她忍不住往紫宴身邊靠了靠:「都是假的吧?」
紫宴收回塔羅牌,讓她看鳳尾蚊的屍體,毫無疑問是一隻真的鳳尾蚊。
「要全是虛擬的幻象,大家何必跑來這裡玩?在家裡玩遊戲就好了。有真有假,逼得置身其間的遊客必須認真對待才刺激有趣。別忘記,遊樂園只承諾了不會有生命危險,可沒有說不會受傷。」
邵菡吃驚地瞪著眼睛,不是星網上票選的必去之地嗎?難道真有這麼多受虐狂花錢買罪受?
「葉玠,星網上的投票是真的嗎?」
葉玠哈哈大笑:「肯定是真的,我的不少朋友專門跑來玩過。」
有辰砂和紫宴坐鎮,一路遇蟲殺蟲、遇獸殺獸,本應該波瀾起伏的冒險旅程完全變成了風平浪靜的觀光游,甚至連船都沒有下,一路平安地到達終點。
離開時,邵菡好奇地問:「如果是三顆星的難度,會是什麼樣?」
「鳳尾蚊不是幾隻、幾十隻地出現,而是成百上千隻一起出現。」
邵菡拍拍胸口,做了個怕怕的表情。
幾個人沿著出口走到中轉點,智腦詢問他們是繼續遊玩,還是離開。
大家當然是選擇了繼續遊玩。
智腦詢問目的地,邵菡左思右想,難以決定,最後一咬牙,閉著眼睛在地圖上隨便一點。
「美雅拉島!」
主隨客便,沒有人反對。
五個人各自上了傳輸艙,智腦提醒他們系好安全帶。
幾分鐘后,三個傳輸艙出現在通往美雅拉島入口的中轉點。
艙門打開,辰砂、紫宴、邵菡陸續走出來。
邵菡左右看看,奇怪地問:「葉玠和洛蘭怎麼還沒到?」
辰砂神情凝重,詢問智腦:「我們的另外兩個同伴在哪裡?」
「他們已經退出,組隊挑選了其他地方。」
「哪裡?」
「抱歉,沒有辦法回答您的問題。」
辰砂立即衝進傳輸艙,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邵菡驚訝地問:「葉玠和洛蘭想去別的地方玩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紫宴笑了笑,風度翩翩地說:「公主,行程不得不暫時取消了,我們回去。」
邵菡想說什麼,可看了眼紫宴,心裡一寒,不敢再吭聲。
洛蘭和葉玠出現在通往九幽天坑入口的中轉點。兩人走下傳輸艙,葉玠笑眯眯地問:「為什麼要約在這裡單獨見面?」
洛蘭一言不發地摘下手腕上的個人終端,示意葉玠照做。
「其實沒必要,我讓人入侵了遊樂園的智腦,病毒會暫時抹除我們的所有痕迹。」
洛蘭伸著手,不為所動。
葉玠看她很堅持,只能也取下手腕上的個人終端。
洛蘭把兩個終端隨意扔到一個傳輸艙的座位底下,自己上了另一個傳輸艙,文字輸入目的地:雙極圈。
葉玠走向另一個傳輸艙:「去哪裡?」
洛蘭冷冰冰地說:「分開走,十分鐘后,岩林見。」
洛蘭一連去了四個地方,換了四次傳輸艙,十二分鐘后趕到通往岩林入口的中轉點。
葉玠已經等在那裡,倒是沒有計較洛蘭的故意遲到。
夜色蒼茫,怪石嶙峋的岩石森林。
洛蘭和葉玠戴著護目鏡,一前一後地走著。
葉玠說:「聽說你在這裡突破到A級體能的?」
洛蘭沉默地看著眼前熟悉的景緻,心中滿是悲傷。景緻可以複製,人卻不可以複製。
葉玠問:「這裡應該對你有特殊意義吧?」
洛蘭依舊不說話。
葉玠站定:「說話!」
洛蘭問:「我是誰?」
「你是我最愛的女人。」葉玠咧著嘴,笑得十分不羈。
「你是誰?」
「我自然是你最愛的男人了!」
洛蘭倒是不見動怒:「看來從你嘴裡問不出真話了。」
她猛地攻向葉玠,葉玠飛速後退,跳到一塊聳起的岩石上。
洛蘭冷嘲:「B級體能?」
葉玠笑得坦然自若:「撒謊的人又不是我一個,難道那隻花蝴蝶和你的假老公是A級嗎?」
洛蘭懶得再和他廢話,踢起地上的一塊岩石砸向他的頭,整個人弓起身子,像一隻獵豹一般撲了過去。
葉玠邊躲邊說:「不錯!真沒想到你竟然能成為A級體能者!」
洛蘭不吭聲,只攻擊,招招狠辣,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葉玠開始覺得不對勁,不可思議地問:「你想殺我?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洛蘭一拳直擊他面門:「我最後再問一遍,我是誰?你是誰?」
葉玠側身躲開,抓住她的手腕,從背後反鎖住她的脖子,在她耳邊說:「我也再說一遍,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是你最愛的男人。」
洛蘭怒極,一腳狠狠跺在葉玠腳上,一腳踩在面前的岩壁上,從葉玠的頭頂凌空倒翻過,順勢狠狠一腳,踢到他后心上,將他踹出去。
葉玠回身,擦了下嘴角的血,拿出一管藥劑:「你把這葯給自己注射了,就什麼都明白了。」
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注射器,洛蘭像看白痴一樣看著他:「注射給你自己吧!」
她一拳接一拳,接連不斷地進攻。
葉玠火了:「你逼著我用強,是吧?」
他不再單純地閃躲防守,開始回擊。
兩人拳來腳往,纏鬥在一起。
不管是戰鬥經驗,還是戰鬥技巧,明顯都是葉玠更高,但他的目的不是殺死洛蘭,而是想制服洛蘭,把藥劑注射到她體內。
洛蘭卻是不顧性命,一心只想殺了他。
一個束手束腳,一個拼盡全力,一時間竟然難分勝負。
當洛蘭又一記殺招攻擊過來時,葉玠為了自保不得不一拳擊打在洛蘭腹部,把洛蘭擊飛出去。
洛蘭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葉玠表現得像是他自己受了傷,氣急敗壞地問:「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非殺我不可?」
洛蘭半跪在地上,撐起上半身:「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步步緊逼?」
「就算我找了你三次麻煩,但我從來沒有想殺你,也沒有真傷害到你,咱們可沒有生死之仇!」
「沒有仇?你讓我失去了至愛之人!」洛蘭憤怒地吼。
如果可以,她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千旭為了保護她而異變,最後被誅殺。
葉玠憤怒地叫:「什麼狗屁至愛之人!遊戲到此結束!」他臉色鐵青,飛撲過來。
洛蘭飛快地後退:「是該結束了!」
兩人一追一逃,突然,一聲咆哮從天上傳來。
洛蘭早有準備,立即躍下岩石,把自己藏在岩石下,葉玠成了野獸的目標。
一隻三米多長的岩風獸從高空俯衝而下,撲殺葉玠。
葉玠就地一個翻滾,躲開岩風獸的第一次攻擊。
他翻身躍起時,雙手從靴子側面抽出兩支又細又長的六棱形匕首。當岩風獸再次發動攻擊時,他迎著岩風獸直衝過去,身若游龍,迴風舞雪,把兩支匕首插到岩風獸的左翼上,又絲毫沒有停滯地飛掠後退。
半空中,他雙手握著已經失去匕身的匕首柄往靴子兩側一插,兩枚又細又長的六棱形金屬刺卡到匕首柄里。
他握著新的匕首,順勢而下,把兩枚匕首插到岩風獸的左前腿里。
岩風獸憤怒地悲嚎,想合攏雙翅絞殺他,他拔地而起,像一縷風一樣從兩扇翅膀的間隙衝上去。岩風獸張開嘴想咬他,他不閃不避,迎著血盆大口飛掠而上,把兩枚匕首直接插到了岩風獸的嘴裡。
岩風獸張著合不攏的嘴,凄厲地鳴叫。
葉玠已經翻身向前掠去,握著匕首柄的手再次在長靴兩側插了一下,左手的手柄消失不見,右手裡又是一把新匕首。他頭也沒回地把匕首向後甩去,又長又細的金屬刺正好刺入憤怒地撲向他的岩風獸的咽喉。
他身形未停,足尖在一個聳立的岩筍上輕點一下,繼續飛掠向前。
在他身後,岩風獸搖搖晃晃了一會兒,一聲巨響,摔倒在地上。
葉玠落在洛蘭藏身的巨岩上,對一直作壁上觀的洛蘭得意地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說:「想靠一隻野獸就殺了我?太天真了!」
葉玠伸出手,朝洛蘭走來:「跟我走!我一定會解釋清楚一切!」
洛蘭慘笑著後退,現在她不得不相信葉玠和她不是陌生人了。
他們彼此一定認識,因為她為了體能晉級去捕殺岩風獸時,用的就是這樣的匕首,連擊殺岩風獸的方法都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笨拙艱澀,葉玠揮灑自如,輕輕鬆鬆就殺死了一隻成年的岩風獸。
洛蘭記得,當時千旭還說她肯定以前見過人用這種兵器和猛獸搏鬥,才會潛意識選擇了這種兵器。
葉玠想握她的手:「相信我!等你想起一切,至愛之人什麼的都是一個笑話!」
洛蘭躲開了他:「千旭絕不是笑話!」
葉玠恍然,鄙夷地說:「原來是那個總是纏著你的病秧子!這種廢物你根本不可能看得上!」
大風忽起,岩林里響起嗚嗚咽咽的悲鳴聲。
葉玠皺眉,戒備地看向四周。
洛蘭說:「我再天真也沒指望幾隻岩風獸就能殺死龍血兵團的龍頭!你沒有真正去過岩林吧?那裡最恐怖的可不是岩風獸。」
葉玠說:「這只是人工建造的生態圈,就算最高級別的難度,也不過是刁難一下A級體能者。」
「還有一個絕不會對遊客開放的神級難度,你剛才不到兩分鐘就殺死了一隻成年岩風獸,已經觸發神級難度。」
岩林里的風越來越大,漫天飛沙走石。
洛蘭和葉玠都體能不凡,卻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不得不跳下岩石,藉助一塊塊巨大的石塊阻擋住狂風。
葉玠記得幾十米外有一個縫隙,可以暫時躲避一下。他一手抓住洛蘭,把她護在身後,一手握著匕首,擋開那些隨著狂風呼嘯而來的石頭。
洛蘭擊向他的脖子,想要逼他放手,葉玠卻硬是沒有鬆手,只是擰了下身子,讓那一拳落到后肩上。
與此同時,他還幫洛蘭把幾塊砸向她的石頭一一擋開,自己卻被一塊尖銳的大石砸到腿上。瞬間,鮮紅的血就冒了出來。
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把自己的匕首塞到洛蘭手裡,完全不關心她是否會用匕首要他命。
他拔出另一把匕首,迎著狂風,艱難地向前走著。
洛蘭揚起匕首,想刺穿他的咽喉,半途中卻不得不轉向,先打開一塊砸向自己的石頭。
一塊又一塊石頭接連不斷地砸過來,她只能不停地揮舞著匕首。
風越來越大,整個天地晦暗不明。
大石頭能躲開或者擋開,鋪天蓋地的小碎石卻沒有辦法躲避,只能硬扛。
兩個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膚被碎石頭劃破,變成了兩個血淋淋的血人。葉玠一直走在洛蘭前面,儘力用身體護著洛蘭,幫她擋去碎石,變得尤為恐怖,一隻耳朵都被削掉了。
兩個人終於艱難地移動到岩石的裂縫處,可是裂縫只能容納一個人。
葉玠把洛蘭往裡推,想用自己的身體封住縫隙,保她安全。
到這一刻,洛蘭就算再多疑,也不得不相信,她和葉玠不僅僅是認識,還肯定關係匪淺。否則龍血兵團的龍頭不會明知道她設計殺他后還以命相護。
洛蘭淚盈於睫,她究竟是誰?千旭的死究竟是誰害的?
悲痛絕望中,她突然把匕首狠狠扎進葉玠的左肩,趁機從他手臂間溜了出來。
葉玠顧不上疼痛,急忙用另一隻手抓住洛蘭,卻不是想報復傷害她,而是想把她推回縫隙,可洛蘭又是狠狠一下扎到他胳膊上。
葉玠兩隻胳膊被廢,再拉不住洛蘭。
狂風怒號,葉玠一臉震驚悲痛,洛蘭滿臉決然。
葉玠掙扎著伸出血淋淋的手,像是哀求洛蘭留下。
洛蘭卻義無反顧,翻身躍上岩石,縱身風中,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樣隨著翻卷怒號的狂風飄然遠去。
葉玠凄厲地大叫,卻很快就被肆虐的狂風吞噬得一乾二淨,天地間只剩下絕望。
洛蘭感受到葉玠對她情深義重,但千旭因他而死,她不能饒恕他,也不能饒恕自己,只能廢他雙臂、以死相別。
那些丟失的記憶,曾經心心念念想要找回來,現在卻害怕它們的出現。
不敢念過去,不能向將來,只能把一切終止在現在。
一塊石頭砸到洛蘭頭上,洛蘭抬了抬手,下意識地想抓住什麼,可終是無力地垂下。意識消散前,她心頭閃過一句話——
十餘載光陰,掙扎求生,卻終是逃不過身如浮萍、命似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