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廢墟下 的手
周圍的人也都證明了我的說法，而且那個經常帶著孫子在門口玩的老太太還說，天剛黑的時候，陳家那邊小區的負責人還過來過一次。也是找拆房子的那個男人交涉的。說陳明海已經知道這件事，並且不允許拆房子。那男人還把找來的負責人給打了幾下。
那些警察也沒辦法，隻能再去問問別人，有沒有知道那個男人名字的。陳家在鎮子上有名氣，他們家的親戚也總有人認識。
我媽臉上很慌張，那些被壓在廢墟下的很多都是她的工友。我也焦急的看著那邊的情況，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
這時，我看到了胖女人！我確定我看到她了！在和她對上眼睛的時候，我驚呼著抓住我媽的手臂，退後了兩步。還是我媽及時扶住了我，要不我就直接摔到了。
我媽問著：“怎麽了？你要是慌就先回去吧。”
胖女人就站在那廢墟上，她的手裏還拉著一根鋼筋。就算消防的大燈照著那些廢墟，在明亮的光線的陰影下，對比強烈的黑暗中，我還是確定，胖女人的手，拉著的那鋼筋是一根沒有完全倒塌的大梁的。
如果她真的拉下來的話，現在的這片廢墟還會再次倒塌。我急著喊著：“讓他們都撤出來。讓那些消防的人都退出來！那裏，還會塌的！”
我大聲喊著，但是沒有人動，大家都覺得，我是接受不了才那麽瘋狂的。我衝到一個警察麵前，喊著：“那裏馬上就會塌下來了，讓那些人都扯出來。馬上就要塌了。”
警察也隻是讓我媽先把我拉回去，讓我別給他們救人添亂了。我媽拉著我，我還在大聲喊著：“你們別挖了，會再塌一次的。你們快退回來！別挖了！”
胖女人狠狠瞪著我，我的聲音斷了，那種緊緊的壓迫感，讓我呼吸都困難，話都說不出口。就在這時，在我身旁的一個初中男生衝出人群，推開我媽，用力把我推倒，還在我背上狠狠踹了一腳，吼著：“你媽是活著出來了。我媽還在下麵呢？不救人？！你是想見死不救呢！羅藝！你給我滾遠點！我媽還活著，他們不救，我去救！”
初中生衝向了那邊的廢墟，有幾個消防員馬上抱住了他，攔住他。
我媽哭著把我扶起來，我已經痛得咬著牙，說不出話來了。我媽說：“羅藝，我們先回去，我們先回去！”
我媽扶著我往回走，我們才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了第二次坍塌的聲音。人們的驚叫聲，和轟隆聲交錯著，有個消防員撤退不及時，也被壓在了廢墟下。
我回身看去，在那堆剛坍塌的石渣下，掩埋了一個人。看不到她的身體，隻看到一隻從那廢墟下伸出來的手。那隻手很白，帶著戒指，還塗著指甲油。根本就不可能是在來這裏撿鋼筋去賣的那些大媽的。而且那隻手，還在動著，還在做著“來呀”的手勢。
是胖女人！她在叫人去挖她。明明已經超度了，可是現在，她就在這片廢墟下，讓人去挖她。挖出來，隻會出現更多可怕的事情。所以我甩開了我媽，衝到最前麵喊道：“別挖了！別挖了！求你們了，別挖了！等，等天亮！天亮後，再，再挖。要不然還會出事的。求求你們，不要再挖了。”
也許是第二次的坍塌終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消防這邊，也決定等天亮。就算一些家屬意見很大，也都被攔在了廢墟外十米遠的地方。
我跑到前麵的小賣部用公用電話給廖家家主打電話，這件事等不了了。我隻能拖到天亮。
廖家家主接電話的聲音很清晰，感覺是根本就沒有睡覺。我急促說著事，說得有點語無倫次，但是他還是決定，馬上就過來。天亮之前，他能趕到。
我又給傻子打了電話。傻子同樣沒有睡。他也是說，他現在馬上開車回去，出差的事情，交給別人接手，他會盡快天亮前回到小鎮。最後他說：“羅藝，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媽拉著我說：“羅藝，我們回家睡吧，這邊有人看著呢。”
“媽，我也想在這邊守著，你回去看弟弟吧。老弟半大的孩子，睡醒了要是不見你，亂跑出來怎麽辦？你還是快回去吧。”
“那你……”
“我長大了，我能應付得來。”
我勸了一會，我媽才回去了。我重新回到那鬼屋前，就站在警戒線前，看著那片廢墟。那個打我的初中男生也沒有離開，他就跪在警戒線外哭著，用手錘著地麵，手指上都有血跡了。還有芳子媽，也已經送到了醫院。還有不少人的家屬都來了。有個年輕的女人，都已經哭昏過去了。聽說她是那個拆房子拿大錘的男人的老婆。最有可能死的就是她男人。
時間一分分過人，人也漸漸冷靜下來了。
初中男生開始一遍遍對著廢墟喊話，讓自己的媽媽再忍忍，我們會去救她的。隻要還活著，天亮了就有希望。
我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身上太痛，漸漸的感覺到了錯覺。一開始我很明白，那是錯覺。因為我頭昏，眼花，身體開始搖晃。
接著，我更確定那就是錯覺。胖女人那隻白白胖胖的手，從廢墟下伸出來，朝我招著手，她的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出現。她說：“過來啊，過來啊！羅藝，過來！我給你煲好湯了。過來喝點湯。快過來吧，過來，湯正好合適喝。不喝喝看，甜不甜？”
那隻白胖的手，跟那些廢墟成了很鮮明的對比。我的腦海裏一遍遍提醒著自己，不能喝她的湯，那是我肚子裏掉出來的親生孩子的湯。可是那錯覺似乎控製了我，讓我朝著警戒線裏走去。
“對！羅藝，過來，過來喝湯。把我挖出來，這湯，我護得好好的。還是熱乎的呢。我用保溫盒都裝好了。就給你送去醫院的那保溫盒。把我挖出來吧，我就在那石板下麵，很容易挖出來的。你抬一下石板，我就能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