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林妮的料的確是元朗爆出來的。
裴庭去找林妮算賬去了，他不能閑著啊，反正公司正在試網路水軍的力量，多試一個不就增加一個樣本嗎？挽救一個人跟摧毀一個人也相差不遠，元朗又特別擅長製造這種搏眼球的八卦，一時間網上關於林妮怎麼當小三怎麼劈腿怎麼為了上位不擇手段連六十歲的老頭子都不放過傳的沸沸揚揚。
本來人還不怎麼信，後來一想新星影業的丁一不就是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嗎？
又加上林妮念書時帶著胎記的照片爆出來。這個世界落井下石的人總是比錦上添花的人要多的多，這麼一看，這丫這麼丑都能走紅，自己也不比她差啊。一時間謾罵聲、侮辱聲，幸災樂禍聲、就是沒有支持的聲音，鋪天蓋地。
林妮已經砸了一台筆記本了，這就要動手，被一個乾瘦老頭拉住了。
「夠了，你看看你那張臉，反正也演不成戲了，何必繼續當戲子呢。」老頭聲音冰冷，冷的和普通人的那種冷漠不一樣，二十五度讓人冒熱氣的室溫下，聽到他的聲音能讓人打顫，感覺就像蟄伏在陰冷洞穴里的蛇。
小芳畏畏縮縮地站在門口，她很害怕，雖然從這個老頭來了之後，林妮不像以前揪著她就打了，可是這兩個人在一起，她更害怕，尤其是林妮的臉……
小芳忍不住偷偷看向林妮，只見她坐在電腦椅上，兩側頭髮雖然垂下來擋住了，可是那一大片佔據了左臉的紅色胎記還是擋也擋不住。
短短几日，一日比一日清晰明顯，到今天，簡直殷紅如血。臉上有這樣一大片胎記，即使林妮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也形容惡鬼，十分可怖。
小芳正在偷偷打量林妮，林妮忽地抬頭看向了她。
「桀——桀——」從林妮嘴裡發出的奇怪的聲音，小芳肝膽俱顫，急忙向後退去。
那天那個男人走後，她回過神，跑進房子里，看見林妮嘴角淌著血，趴在地上吃著什麼。她愣了半響，直到林妮抬起頭才想起去扶她，林妮卻掐著自己的脖子拚命喊，可她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了。
正在此時，那名叫丁先生的老頭突然出現。
她被打發端一盆溫水過來，等她端了水，拿了毛巾過來，聽到老頭對林妮說：「他點中了你的風池穴，讓血液集中在你的聲帶，十分鐘內你的聲帶就會無法承受爆裂，你這嗓子算是毀了，我來晚了。」
從那天起，林妮就沒法說話了，老頭雖然想了辦法給她敷藥，卻也只能發出一兩個音節，後來就變成這樣「桀桀」的禽鳥一樣的聲音。
「你先出去。」這位丁先生正是丁一，他見林妮又要發怒追打小芳，連忙制止，並把林妮拖回了椅子上。
小芳趁勢跑了。
丁一關上房門。
細看丁一，與三年前出現在元家時有很大的變化，那時候的丁一卻有一種養尊處優的道骨仙風，而如今的丁一，面色黝黑，乾瘦異常，鬍子亂糟糟地墜到胸口，看起來像是餐風露宿了很久，遠道而來。
丁一走到林妮面前，將其手腕反轉，搭在她脈上：「你體內正邪兩氣翻滾，原來正氣壓住邪氣，胎記才化掉了，可如今邪氣肆虐，你那胎記轉變成鬼面胎。他毀你到如此地步，你還不告訴我你是從何處得到的龍鱗？」
這東西也算是一件寶物，要是能尋到一片兩片的，雖不能長生不死，也能延年益壽。
不過林妮得到的這片是用過的。那用途丁一有所猜想，從何處得到的也有所猜想，但不能確定，所以耐心對林妮循循善誘。
但林妮始終沒有什麼表示。
丁一把筆記本屏幕翻開，隨便點開一個網頁，都是林妮被他包養的消息和圖片。
「你看看，他用這法子對你，可有半點想過你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林妮胸口劇烈起伏，眸子里都是怨毒的光芒，嘴裡發出嘶啞的叫聲。
其實丁一早猜到她會同意，不過是為了從他這裡得到更多才一直不說，他略一沉吟：「你告訴我，我們聯手，只要得到長生訣，那兩個人都交給你處置，我還能幫你換張臉。」
林妮還知道一些他沒法算出的東西，還有利用價值。
林妮聽完他的話，用手拍打在臉上。
丁一瞧出她的意思，她是叫他先給她治臉。
「這個簡單，找個人換一下就可以了，先給你換也不費什麼功夫。」丁一說的時候向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樓上的窗帘一下拉上了，裴庭心跟著跳了一下，但他沒有走，一直等到樓上燈熄了才發動車子回去。
張嫂還等在樓下客廳里，裴庭簡單跟她說了一下，不想聽到她的嘆息聲，說完就大步上樓去了。
回到卧室，裡面還是臨走時一團亂的情形。
他看到那張他們剛在上頭親熱過的紅木椅子，默默走過去蹲在一旁，好像她在上頭坐著一樣。他的頭深深的垂了下去，感覺到眼眶裡瀰漫著酸意。
他不是不能追上去，只是想到那個可能心如刀割。
林妮的話他不信，但林妮的舉動他不得不懷疑，說到底，是因為他。
如果當年他沒有接受她的饋贈她就不會忘記他，她不會忘記他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沒有後面的事，她就不會那麼早死。可他不接受，他也沒法活，他不接受，今天就不會遇到她，和她在一起。一切像是一道沒法解開的題。他後悔嗎？他後悔是他害了她，可他也不後悔，也許早在第一次見到她，她就像種子一般種在了他心裡，深深的紮根，沒法拔除。
一滴水落在地上，水滴越來越多，漸漸匯成一小灘水漬。
過了很久，男人才從地上站起來，轉而一件件把扔在地上的衣物收拾起來，把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相框、玩偶、手機架……一樣樣地撿起來。
元宵節過後，一架波音767從燕城國際機場起飛，歷經十二個小時的飛行，抵達塔克馬國際機場。
白薇戴上墨鏡，隨同劇組人員下了飛機。
這次的目的地是西雅圖。去年，她就拿到了《愛上西雅圖》的電影劇本，為了和裴庭多呆些時間，才遲遲沒有定下出演的日期。現在正好趁這機會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經過這兩年的磨礪，她的演技不說出神入化，也可以說爐火純青，拍攝過程自覺乏善可陳，一干同仁卻連呼叫好。主演演技過關，加上又是在陌生的國度，導演也顧忌著被人舉報成「非法聚集」「虐待勞工」等罪名，所以通常到了晚上十一點就收工了。
白薇只帶了一名新來的助理小王，安排她住在隔壁房間，自己獨享一個大房間，房間里有電腦，晚上回去她不看電視，只打開電腦看一會兒。
手機擱在電腦旁邊，國際漫遊是早就開了的，可他從來沒打過，也沒有收到過他的簡訊。
她猜他心裡清楚，否則也不會讓她留在丁曉韻家裡。
不知道他會怎麼做，也許跟她一樣茫然不知所措。
白薇掏出紙和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打開第一頁在上面重重劃了一筆，第三個「正」也只差一筆了，她已經十四天沒有見過他。
寫完，她怔怔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打開電腦，熟練地登陸J江文學城。有時候壓抑了，就在上面隨便寫寫，權當發泄，反正沒人知道她是誰，她基本上也沒有讀者。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後台發出去就完了，不會去網文頁面再看一眼。
可是今天實在是睡不著，她手腕一動，點了小說的名字進去了。
嗯？
竟然有人留言，還是從第一章開始，一直留到了第十章。
嗯，她兩年一共寫了十章。
這個人都說的什麼呀？
白薇先掃過她的名字——抱著加菲睡覺的小可憐。
看來是個萌妹子。
萌妹子都說了什麼？
「好看。」
「撒花。」
「大大加油。」
「大大我看好你哦。」
切，都是些沒有意義的灌水，說不定是到處撒網，找互暖基友的小新人。
白薇看到最後一條是「大大你怎麼不理我，你太高冷了，你再不理我我以後就不來了，哼」時，唇角動了動，準備關了。
網頁突然崩潰了。
這是這個網站的老毛病了，據說這個網站的老闆特別摳門，白薇本能地刷新了一下，沒想到這次刷出來一個長長長的評論。
這條評論從全文開篇、立意到結構都做了分析，用十分兇殘的語氣批判了她把一個性轉版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話故事講成了小紅帽和白眼狼，太過殘酷，太過無情，太過任性，完全破壞掉了她對愛情的渴望和幻想。作者跟女主一定有仇，要不不會這麼黑女主。作者這樣寫不符合網文潮流，難怪會那麼冷。作者怎麼也紅不了，作者還是回家種地去吧~
你要是不給女主安排一個高帥富王子，我每天都來給你刷負分，月石我可是大大的有！抱著加菲睡覺的小可憐在最後補充道。
白薇仔細看了看那條評論，的確是負2分。
白薇有點牙痒痒，這本來是她隨便寫寫，改名換姓的把自己的經歷寫在裡面的，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讓她怎麼美化？
她想著，手又刷新了一下網頁，沒想到剛才發布的第十一章後面也多了一條評論。
抱著加菲睡覺的小可憐：哇咔咔，大大你聽見我的呼喚了，你給女主安排了一個高帥富，大大我太愛你了，我好愛你，我愛死你了！
瘋子吧？白薇眼珠動了動，她不過剛剛寫到她去紅薯山找裴庭，她怎麼就看出他是高帥富了？
她不是要看高帥富嗎？行，那她就把他寫成矮矬窮。
白薇打開了文檔，一點困意都沒有了，她慢慢回憶起剛到紅薯山的情形，「啪啪啪」就敲起了鍵盤。不一會兒就把他家蚊子大如雞、青蛙滿地爬寫出來了，寫出來了粘貼在後台文本框里，準備點那個發表的時候，又一行行地把這些內容給刪掉了。
因為根本不是這樣的，就是山上有些蚊子，可屋裡總是有股草藥味，她一次也沒被蚊子咬過；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特意抱了床被子過來鋪在席子底下，說是怕她睡著不舒服，枕巾、床單、被罩都換的乾淨的，洗腳水拎到屋裡，倒好。早上老早起來燒飯，特意煮了蛋給她……後來兩個人在一起也是這樣，在香樟園的時候是，在項原家樓上時也是，回老家時是，在紫荊山莊里也是。只要有時間，他肯定會下廚親自做飯給她；她的貼身衣物，不好拿給張嫂洗的，都是他動手洗；她要是哪一天喊不舒服，他能什麼都不做就照顧她。他從來不說，但他的愛無微不至。
他也不醜，相反，很英俊。
想到這裡，白薇面前似乎浮現出了他漆黑的眸子，就在記憶深處里靜靜地望著她。
心臟像被一隻手握著，這個時候，白薇才知道她是多麼想他。
她關了電腦躺在床上，一張張翻看兩個人的合影，一直到深夜，才模模糊糊的睡去。
拍攝按計劃進行，不過有時候連續兩天晚上收工，大家都聚在一起吃宵夜，直到三天後，白薇才把斷斷續續寫好的第十二章發上去。
發布完成後，她看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心想那個什麼小可憐肯定不會出現了
沒想到她一刷新，就看見了小可憐在第十二章下面的留言。
「先撒花，看完再評論。」
嗯……這小可憐也是個夜貓子？
不對，忘了時差了，現在那邊應該是下午6點左右，那是很正常的。
白薇打消了疑慮，等了一會兒，估摸著這小可憐該看完她那兩千字了，又刷新了一下，果然刷到了。
小可憐：哇，叔好帥啊！會做飯會洗衣會種田會奶娃，家裡家外一把手，女主女主快把他娶回家。
白薇：……
一時手癢，竟在後面回復了一個……
回復完才覺得自己頭腦發熱，但是等了一會兒，又刷新了一下。
小可憐：哇~逮到作者了，啵一個╭(╯3╰)╮
白薇沒有回復了，不過躺在床上的時候有點開心，畢竟這是她第一個小天使，野生的。
因為有了個小天使，白薇不覺勤奮了許多，可能也是無人訴說，匿名的沒有壓力，她從雙月更一下提到了三天一更，又從三天一更提到了兩天一更，最後竟然變成日更了。
她跟小可憐的互動也越來越多。
小可憐：唉，心疼我叔，好不容易親到了還挨了一個大耳光子。
白薇：呵呵，人家叫他對戲可沒說能接吻，誰叫他有樣學樣不學好。
小可憐：絲襪什麼鬼，蹬到我叔鼻子了。我叔想吃個肉怎麼那麼難呢。
白薇怔怔想了半天：你叔以後有的是吃肉的機會，急什麼。
小可憐：你說我叔可憐不可憐，英雄救美還挨蹬。
白薇：自己老婆，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他不對人家好，人家也不認他。
小可憐：我突然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這樣的叔給我來一打。
白薇：可惜只有一個……
這句話她沒發出去，她又看了看剛才自己回復的「自己老婆」四個字，她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老公了，知道他不會走，才那樣對他。他也就是沒有走，走了也回來了。可這一次，白薇看著手機，第五個正了，他也沒有跟她聯繫。
他在幹什麼？
她突然擔心起來，他現也算小有身家，長得又不錯，還有些名氣，有幾個粉絲，該不會趁她不在的時候亂來……就算他不亂來，也保不齊會有人瞧上他。
林妮，春風吹又生的林妮，她怎麼把他跟林妮放在一個國里了？
白薇差點就撥那個倒背如流的號碼了，定了定神，先不搭理小可憐了，打開網頁開始搜索裴庭的新聞。
搜了一會兒，沒搜到什麼新的。
裴庭徒手劈榴槤那個視頻還是很火爆，她點開看了七遍。關上又搜林妮，這一搜不得了，把她嚇了一跳。網上那照片雖然不太清晰，卻也能看出林妮臉上好大一片紅色胎記，白薇往下拉了拉，內容是有人爆料林妮臉上重新長出一片嚇人的胎記，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云云。還有新星影業旗下大批到期的藝人近期紛紛跟老東家解約，一部分進了裴元，看著挺熱鬧的。
白薇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事是元朗做的可能性比較大，裴庭吧，不是那種會挖空心思報復的性子。
轉眼，白薇在本子上畫了十個正了。影片在西雅圖的拍攝基本結束，她簡直超常發揮，不但把戲演完了，小說也快寫完了。
可能是小可憐的帶動，她現在多了好幾個小天使。
不過她還是最常跟小可憐互動。
明天劇組就要撤退了，白薇收拾好行李后翻看評論。
小可憐：嗚嗚嗚，作者你好狠的心，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叔寫成女主前世的仇人？前世是前世，這世是這世，為什麼要帶著仇恨生活呢？而且女主有確鑿的證據？
這個她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實際上前世她跟他的聯繫僅限於他那次上門求親，後來她就再也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他的任何事。
白薇：子不殺伯仁，但伯仁為子而死，最想讓女主死的應該是女配了吧，女配的殺機卻是因為男主，總之離不開男主。
小可憐：你要是把女配做的事歸結在男主身上我倒是也無話可說，但是我覺得你這個相忘於江湖的結局太悲慘了。對男主慘，對女主更慘。真想報仇，我還有更好的法子。
白薇：？
小可憐：她離開了他，也不會忘記他，我說的對嗎？
白薇：對。
小可憐：所以你這個結局哪裡傷害到男主了？你傷的明明是女主，自損一千，傷敵才八百。你應該讓女主嫁給男主，以後就可以住男主的房，花男主的錢，睡男主的人（反正那個時女主也是爽的，男主流汗，不吃虧嘛）；等以後有了娃，就可以打男主的娃啦，等男主的娃有了娃，你想想男主的所有子孫後代都要叫女主奶奶，叫女主老祖宗，給女主磕頭，這仇報得多徹底，多好。
白薇：……
這畫風清奇的她不敢接了。
白薇：小可憐，你是哪裡人？
小可憐很快就回復了：我今年初三。
白薇：錢程遠大。
白薇：不和你開玩笑了，這本小說到這裡就完了。明天我就要離開了。
小可憐：T_T不要啊，你去哪裡？
白薇：去一個曾經呆過的地方。後會有期。
敲出最後一個字，白薇不想看小可憐回復什麼了，她退出登陸，關了電腦，躺在床上休息。
次日，劇組搭乘飛機返航，只有白薇一個人留下。
之前她已經在網上向一家租車公司預定了一輛車子，當天把行李塞到後備箱，便驅車前往芝加哥。
三天後，她到了芝加哥，又繼續向南走了四個小時，最終停在靠近密蘇里的一個偏僻小鎮，在晨曦里看見了一堵紅色的牆壁。
頓時，一次次被電擊的情形浮現在她腦中，擱在方向盤上的手抓緊了方向盤，骨節凸出，看起來恨不得鑽進方向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