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白薇一面聽著曹亮說話，一面睜大了眼睛。
前世張莉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怎麼了？」手機沒有放外音，裴庭只從白薇的幾句回答里推斷張莉出了什麼事，但具體什麼事並不清楚，也很疑惑為什麼會牽涉到白薇。
「我們得去學校一趟。」雖然曹亮在電話里沒有明確要求，但張莉出走之前留下的紙條跟她有關的話，她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曹亮沒有要求，是因為現在時間太晚了，擔心她的安全。
手機忽然又響了，是王詩雅：「薇薇，我覺得這事兒跟張莉寫小說有關係，本來張莉出去實習去了，大前天她突然回來，我聽見她在電話里跟家裡吵架，說是小說被人偷走了。剛才我已經把這個情況反應給團委書記了，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張莉寫的是什麼小說……」
白薇心中一跳：「我馬上就去學校，保持聯繫。」
裴庭：「現在走嗎？」他看了眼手機，凌晨一點了。
「走，不過等一下。」
白薇打開筆記本，輸入「紅顏劫」三個字，第一條出來的不是J江文學城，而是各種貼吧、論壇的帖子，標題從上往下是：
「實錘，爆J江作者雨中茉莉無恥抄襲同榜小粉紅莫菲新作《紅顏劫》……」
抄襲狗滾出小說界！雨中茉莉竟然是抄襲老手！
枉費老子那麼喜歡雨中茉莉，還老子的雷來！
雨中茉莉被扒皮，數部小說涉嫌抄襲……
雨中茉莉被扒抄襲了，J江已發紅牌警告……
中間還摻雜著《紅顏劫》已簽約影視的消息，J江管理者發言稱堅決不包庇姑息抄襲者的言論。
白薇草草看過，登陸J江文學城搜索兩人專欄，點進去一看，「雨中茉莉」的作品列表裡除了有已經被鎖的《紅顏劫》，還有張莉之前說過她正在更新的《甜心寶貝》，而那個「莫菲」也有一本《紅顏劫》，但其他作品都是白薇沒有聽過的。
白薇蹙眉，沒有想到事實跟她記憶中的是完全相反的。那個莫菲並不是張莉，而是靠著剽竊張莉成功走紅。
出了那麼大的偏差……
前世因為她沒等畢業就輟學了，跟同學們幾乎是斷了聯繫。知道莫菲也是因為劇本的原因，而這一世她先遇到了張莉和紅顏劫，才會以為莫菲就是張莉。
但不管如何，那寫在紙上的手稿不會作假，而且她還和張莉多次討論過劇情，張莉肯定是最先創作紅顏劫的人，為什麼會搞成現在的局面白薇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是，這鋪天蓋地的聲討、咒罵肯定給張莉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換言之，她現在很可能想不開，處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白薇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將這件事情通知了曹亮。這時裴庭也按照她的要求把莫菲名下的紅顏劫給她下載了下來。
兩人立即出發，裴庭開車，白薇坐在後面翻看莫菲的紅顏劫。前頭雖有細微的改動，但幾乎和張莉的紅顏劫一模一樣，詭異的是後面，張莉還沒有寫到的地方，莫菲已經寫了出來。但莫菲的這個版本跟白薇前世看到的紅顏劫並不相同，還有很大的出入，男主角生硬地加了武功強大、廚藝高超的金手指。
白薇蹙眉，心裡已經有了結論。
半個小時候，白薇趕到了學校，系黨委辦公室亮著燈，系主任，班主任，曹亮，王詩雅和劉娜都在。
「白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曹亮看見白薇進來急忙問道，他們也已經看到這些帖子，知道雨中茉莉就是張莉的筆名，卻不清楚張莉是不是抄襲了。
「有沒有派人去找張莉，學校各個樓頂，沒人的角落，教室……」白薇先問。
「學校保衛科的人全部都在找她。」
聽到曹亮的話，白薇才坐下來把她知道的說了一遍。
「那她為什麼要對你說對不起？」曹亮沒有放過這個疑點。
白薇已經想好了回答：「因為我對她的小說提過不同的意見，可能她有些後悔沒有聽我的，還把劇情走向透漏給了那個莫菲。」張莉壓力已經很大，這件事對她是個打擊，她一定不會希望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而且，白薇也不想裴庭牽涉其中。
系主任點了點頭：「我們和她家裡聯繫過。三天前，張莉的實習單位裁人，把所有的實習生都給辭退了，張莉媽媽電話里批評了張莉幾句，應該就是王詩雅看到的那次，看來她很可能是沒法面對壓力。小曹，跟東風路派出所聯繫，叫他們也來幫忙，咱們也都去找……」
「不過你們幾個就不要去了，要是不想回宿舍的話……就在這兒等著。」系主任補充道，學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找不到張莉，大家都很擔心，王詩雅和劉娜表示要在黨委辦公室里等著。
包括系主任都出去找張莉了，不過辦公室還有一位上了年齡的值班老師，大家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等著。
「薇薇，你明天怎麼辦？」裴庭記起來她明天的飛機去大雲影視城。
王詩雅和劉娜聽見忙問白薇有什麼事。
「不行就推辭一天。」白薇道，雖然後來張莉的行為令人尷尬，但她畢竟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再說她也隱瞞在先。對張莉的才華，她還是持肯定態度的，相對而言，莫菲剽竊還倒打一耙的行為簡直惡劣到極點。
白薇想到這裡，站起來問值班老師能不能用電腦。
辦公室里有一台電腦是公用的，值班老師想著他們怕是等著無聊，大方地說可以用。
白薇開了電腦，重新仔細地看那些聲討張莉抄襲的帖子，王詩雅和劉娜也圍過來觀看，看了幾眼就感覺實在是太狠了。
白薇發現那些帖子的發布日期幾乎都是在三天前，前面的回復很慢，好像是開始沒有得到人的注意，後期才越來越多，有時候空了一段時間，又被前面出現過的ID重新頂起。
再仔細看那些ID的評論，用詞都十分狠毒，不但把張莉的人品攻擊的體無完膚，還殷切地問候了張莉的祖宗十八代。
這印證了她的猜想，這肯定是莫菲雇傭了水軍，整個事件才會在短時間內發酵擴大無法挽回。
這時候那個莫菲就知道雇傭水軍發動輿論攻擊……她也太能了吧？
不，一般人應該還沒這個意識，就是有這個意識，水軍公司現在也沒大範圍內出現，請水軍公司也是一筆不菲的費用，紅顏劫影視權才賣多少錢？說不定高看了莫菲，只是幾個人小範圍內堅持不懈地頂這些帖子。
查一下Ip就清楚了。
但白薇有這個思路，卻不知道怎麼查Ip，而且這麼多回復，跟大海撈針也差不多。問王思雅和劉娜，兩個人也是連連搖頭。
「我來試試。」裴庭道。
白薇詫異地忘了裴庭一眼，裴庭卻沖她篤定一笑。
白薇心裡雖然有疑慮，卻還是給裴庭讓開了位置。
二十分鐘后，裴庭就鎖定了幾個IP地址，因為黑入電信系統是違法的，裴庭只能估計出大致範圍，不過這幾個IP地址就在本市居民區，不是商業區。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感覺到張莉這次被黑慘了。
他們雖然查到對方的IP，但學校已經出面，現在還是得先等張莉的消息。
一夜很快過去了，卻一直沒有張莉的消息。
王詩雅和劉娜睡意全無，緊張地握著手。
一縷晨曦照在辦公室的窗子上，樓下傳來早起的學生背誦英語的聲音。
這已經是張莉失蹤的第四天了，如果她想不開，很可能已經……
生命的驟然離去給人帶來的傷痛難以估量，尤其是青春年少，最想不到會遭遇那種事的時候。
性子最柔軟的劉娜忍不住哭了起來。
白薇拿出手機，先給王文打了個電話請假，掛了電話，手機屏幕重新亮了起來，她忙接了起來。
「白薇同學，你能來一下嗎？我們現在在十號樓六層。」系主任在手機里說道。
白薇心裡「咣」的一聲，立即對裴庭道：「走，張莉在十號樓。」
十號樓是一座老樓，不算高，一共八層。
曹亮等人開始沒有發現張莉，是因為重點排查的是樓頂，而張莉一直呆在六層左側的窗戶邊上。那窗戶下面還有幾棵大樹，多少阻擋了視線。直到天亮，保衛科的人才隱約發現那窗口邊上有個人影。
十號樓是實驗樓，這六點多天灰濛濛亮的時候，不可能有學生就去做試驗了。保衛科的同志也很有經驗，一面找來墊子、棉被等物鋪在下面，一面立即上樓勸說。
可張莉情緒很激動，系主任擔心在專業人士沒有趕到之前會激怒她，他想到張莉留下的那張紙條，便打電話請白薇過去看看能不能穩定張莉的情緒。
白薇很快跑到十號樓六樓，張莉看見白薇出現表情明顯一怔。
系主任先把白薇叫到一邊，叮囑了幾句才放白薇過去。
白薇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張莉立即大叫「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張莉是騎在窗戶上的，那窗戶外面什麼也沒有，掉下去就掉下去了。
白薇：「我不過去，你別激動。張莉，我知道你是被莫菲給騙了，紅顏劫是你寫的，我可以給你作證。」
張莉眸子一動，閃過不敢相信，但臉色旋即暗了下來：「不，沒有人會信的。」網上那些辱罵每一個字都在張莉腦子裡回放，她已經被J江官方發了紅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大抄子，幾年的心血和努力全毀了，沒有人會信她的。
白薇：「我們已經查出來那個莫菲的真實身份，她是跟你同榜的作者，因為嫉妒你才會這樣，學校已經報警了，會還你一個清白的。」這當然只是白薇的猜測，不過為了安撫張莉她說的很肯定。
不想張莉聽見「報警」兩個字，眸子猛地一跳。連警察都出動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是那麼不堪，幹什麼都是失敗的，她的醜陋全落在白薇和……裴庭的眼裡。
張莉身子猛地向外一斜，系主任衝過來帶著白薇往後退了一段：「張莉，你冷靜點！」
張莉手抓著窗子：「白薇，我對不起你，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你走吧！」
「等一等！我再跟你說一句話！」白薇不顧系主任的阻攔大聲道。
大約是看白薇拚命地想說話，張莉停住了，用手吃力地抓著窗子。
「張莉，如果你覺得你是失敗的，那麼你跳下去你還是一個失敗的人！」
白薇一開口，就把系主任嚇的半死，可白薇說話又急又快，系主任根本來不及阻攔她。
「你到死都是一個失敗的人！你永遠沒有機會站起來。以後別人說起你，都只會說『那個在十號樓跳下去的懦夫，她連反抗都不敢反抗'，而抄襲你的人不會受到絲毫影響，她拿著你的心血，用你的心血揚名立萬，享受別人的矚目，所有人只會記住她，不會記住你……」
張莉的手在抖，她的身子又往下滑了一點，白薇眼睛朝上看了一下，強迫自己說下去：「我問你，她偷走了你的文章，有沒有偷走你的腦子？你的腦子還在不在，你還能不能寫？」
張莉：「在……」
樓下忽然發出一陣驚呼，張莉受驚，本能回頭看去，頭還沒轉過去，就感覺一陣疾風朝自己衝來。
裴庭腰系著繩子從六樓懸下來，一腳踢中張莉后心，把張莉狠狠地從窗戶上踹到樓道內。
張莉趴在地上，白薇和系主任立即上去按住她。
其餘人也趕上來拉著拽住張莉。
白薇擦了擦頭上的汗，幾步跑到窗戶那兒，看見裴庭已經爬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