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白薇的眼睛瞪圓了,他什麼都知道,他什麼也不說。


  正在此時,門上響起敲門聲。


  「薇薇,醒了嗎?早飯好了,吃過飯還要吃藥。」裴庭隔著門喊道,其實應該端進去,但想到她肯定會不好意思,所以才隔著門先提醒她。


  白薇一下縮進了被子里,想法跟不上動作,才感覺全身、手腳酸軟無力的很,頭也是木木的,大約還沒有好透。


  「薇薇……」


  裴庭又叫了一聲,白薇才想到她不說話,他是不會進來的。稍稍掀開一個被角,回道:「你進來吧。」


  裴庭端了水盆,拿了新的牙刷和口杯進來,這是林阿姨給他送來的,他自己有,就沒有用,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


  白薇見他示意自己坐在床上漱口,吐到他端的盆子里就行了,連忙擺手:「我可以下床的……」


  她說著要坐起來,起了一半,突然看見自己穿的不是自己的睡衣,再一感覺,睡衣下面好像空蕩蕩的。


  白薇有點反應不過來,模模糊糊的記起幾個畫面。


  裴庭見她忽然盯著她身上的睡衣,眼睛不覺垂了下去,做都做了,他當然不會耍賴否認的,可她現在還病著,再氣壞了怎麼辦?

  正想著,忽見白薇伸手把睡衣從下往上掀開了。


  原來,她感覺到下邊的觸感也跟平時的不一樣。


  白薇低頭看去,大腿上果然套了一條深藍色的男士平角內褲,她本來白皙圓潤修長的大腿在這條丑巴巴、寬蕩蕩的平角內褲的襯托下,簡直像發育不良的小孩腿。


  「我的內衣呢?」白薇強忍住問。


  看到她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裴庭伸手往外指了指。


  陽台的衣架上,粉紅色的小內內正相伴曬著太陽。


  白薇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跑了一大圈,又跑回來了!


  裴庭見過她冷漠無情,見過她禮節性的微笑,見過她蠻橫發飆,什麼都見過,就是沒見過她哭,而且還是嚎啕大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震得他耳朵發聾,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白薇哭著哭著,淚眼模糊里瞧見他還在一邊站著,跟一截木頭樁子似的,就更傷心了。她兩輩子的人了,竟然還鬥不過一個小娃娃,處處不如他,處處還要依靠他,簡直沒有比這更丟人的了。


  裴庭耳朵越來越聾,他費力地說了幾句「別哭了」,白薇卻全然沒有反應。漸漸的,他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只看見白薇的嘴一張一合,就像一條缺氧的小金魚,那麼可憐,不停地掙扎,怎麼才能不讓她哭呢?

  裴庭盯著白薇的嘴,連他也沒發現,自己距離白薇越來越近。


  終於,他堵住了小金魚的嘴。


  可是,要怎麼給她點氧氣?

  嘴唇猛地被人碰了一下,正在哭泣的白薇清醒了一些,被眼前放大的臉嚇了一跳,可一下,裴庭又離開了。


  他想幹什麼?

  白薇的眼睜的圓圓的,她的嘴保持著半張的姿勢。


  房間里安靜極了,直到過了很久很久,裴庭才意猶未盡地在她下唇上舔了舔,結束了這個吻。


  他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種方法可以把苦變成甜,把甜釀成蜜,把蜜釀成酒。直到分開,還餘味悠長,回味不止。


  再看白薇,她喘著氣,整張面孔都是紅的,卻不是昨夜發燒那種紅,小嘴跟原來的乾燥脫皮完全不同,又紅又濕,亮晶晶的,仍保持著裴庭離開時微微合攏的姿勢,好像還沒從裡面回過神來。


  不過,裴庭動作停止以後,白薇漸漸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


  她剛才跟裴紅薯做了什麼?

  感覺還不錯,竟然還想再來一次?

  裴庭本來在注視著她,忽然看見她眼睛動了動,本能立即捂著臉往後退了一步。


  好奇怪,他在幹嘛?他的動作令白薇大大的眼睛里露出迷茫來,但她很快想明白了,他怕她打他!


  一步退到安全距離的同時,裴庭也捕捉到了女孩震驚的目光,她竟然不是想打他?


  唉,這就尷尬了。


  看著女孩垂下眼睛,裴庭一陣心急,別又像剛才那樣大哭,著急中,他也不知道抓了個什麼東西就塞給了女孩。


  白薇眼中正有點酸意,眼帘里忽然多出一隻手,手上拿著一支牙刷,牙刷上有擠好的牙膏。


  「該刷牙了。」裴庭的聲音傳入耳中。


  很好,很注意口腔衛生,剛親完就讓她刷牙。


  白薇覺得自己應該拒絕,但她看見自己接了過去,乖乖坐在床上刷了牙,跟被照顧的小朋友一樣被裴庭用一條很大的熱毛巾擦了臉,最後,他還拿了一把大梳子,輕輕幫她梳了梳頭。


  然後一勺勺地喂她吃了一肚子熬得爛爛的小米粥。


  最後吃了葯。


  「吃過葯還要睡一會兒,多休息才能好得快。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裴庭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走之前還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順手把門帶上了。


  門一關上,這個小房間就幽靜下來,自成一個空間。


  白薇覺得自己會輾轉反側很難入睡,但實際上,她躺著沒多大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這天白天白薇沒有發燒,晚上也睡的很好。


  確定她不會發燒了,裴庭就把小卧室給收拾出來。


  白薇見他收拾東西準備挪過去,動了幾下嘴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等我好了我就……」


  白薇沒有說完,桌上的手機就響了,是裴庭的。


  裴庭一步上前接起電話:「……好的,媽,我知道了,薇薇已經不發燒了,我讓她給您說兩句話。」


  媽?

  白薇連忙接過電話,裡面傳來譚惠芬的聲音:「薇薇,好些了嗎?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照顧自己,幸虧有裴庭在,你就好好的,千萬別人跟人慪氣。你手上還有錢吧?你奶奶這次狠了心了,可能要過完年才會把你的卡給恢復了,她也不讓我們給你打錢,不過我估計著你還夠用……」


  譚惠芬還沒說完,旁邊響起白存志的聲音:「快給我,我跟薇薇說兩句。」


  電話到了白父手裡,白父咳嗽了一聲:「薇薇啊,你奶奶不讓你回來過年,你也別多想,年過不過日子都照過。爸爸告訴你,爸爸早就想你了。過完年,你跟裴庭回來一趟,讓爸爸看看女婿……」


  白薇掛了電話,裴庭背對著她在一下一下地擦柜子。


  他早就知道了。


  白薇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手機給你。」


  裴庭轉過來:「你剛才說什麼……你病剛好,不能到處亂跑,也不能累著。咱們就先住在這兒,天暖和了再搬回去。」


  白薇不說話,就那麼看著他。


  裴庭眸子下垂:「要不……」


  「我也沒說不行啊!」白薇躺下,用被子蓋住臉,過了一會兒鑽出來:「我餓了,做飯去。」


  吃了飯,裴庭用他的大羽絨服把白薇裹的嚴嚴實實的抱下樓,本來他自己去拿衣物就可以了,但白薇堅持要去,倆人商量了半天,最終裴庭妥協了,但條件是不能見風。


  「人家以為你抱了一個巨嬰。」白薇躲在大羽絨服里嘟囔,不見風就不見風,為什麼不讓她走路?


  從裴庭的角度能看到她的眼睛,他笑了笑:「一會兒到車上就好了。」


  別墅里太冷,裴庭很快收拾了兩大箱衣物背著白薇出來了。


  保時捷被裴庭鎖在車庫裡,修理費得幾十萬,他倆誰都沒錢,只能先擱著。


  「……媽不是說你還有些錢嗎?」裴庭不是覺得她花得多,是有點奇怪,他瞧著她平時也不亂花錢的。


  「那個摔爛的罐子八十萬……」白薇望著他幽幽道,還有二十萬送釘子學習去了,還有八十萬給他訂了車。


  莫名的想哭……


  「好了,別難過了,過兩天等奶奶氣消了,你給奶奶道個歉,一切就都過去了。」他會努力賺錢的,再也不會讓人斷水斷電斷暖氣。


  奶奶這麼做就是懲罰她對裴庭不好,哼,不得不說這懲罰還挺見效的。


  「我要自己賺錢。」白薇想了想道,這個倒不是她跟奶奶置氣。家裡一直不贊同她拍戲,要是利用這個機會能做出一番成績,肯定會更有說服力。


  「還是想拍戲?有什麼好劇本?」出乎意料,裴庭問沒有勸她,而是問起了她的打算。


  白薇想到一連兩個角色都泡湯了,不免黯然。說起來,這跟裴庭一點關係也沒有,就是她運氣差得離譜。她忽然想起來丁一的話:「裴庭,丁一怎麼會認識你?什麼是飛鳳之相?」


  裴庭不由抓緊了方向盤:「丁一原名裴世茂,他也是裴家的。但輩分比我們這一支要低很多。我爺爺懂些風水相術,不是自學的。年輕的時候,跟裴世茂一起拜太叔公為師。後來發生了一些事,裴世茂就離開了紅薯山,沒想到現在成了丁一了。」


  原來是這樣,裴庭說的也不是很細,不知為何,白薇覺得他嘴裡的「裴家」跟紅薯山下面的那個裴家村好像不太一樣。


  「原來你們家還是世傳的風水先生,那你會不會看相?」她不會真是丁一說的泄了氣運的飛鳳之相吧,光聽著就覺得很倒霉。


  「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爺爺算出他不能再教我看風水,否則的話我們這一支就會絕後。」


  所以裴庭的意思是他不會看?


  從後視鏡里看她輕輕嘆了口氣,裴庭忍不住道:「看相看相,看的是相。但俗話說「相由心生」,心是在不停地變化著的,所以看相看的只是一時氣運。只要心有正氣,多行善事,再不好的氣運也能改變。」


  白薇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世,不顧白家的聲譽,跟周思盛私奔,傷了奶奶和爸媽的心,又把哥哥推成重傷……也難怪她會有那樣的下場。


  裴庭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看到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以為他不會看相讓她失望了,改口道:「但我小時候也學過幾天,還記得一些皮毛,未來的事看不準,過去的事卻能推斷一二。」


  白薇回過神來,「啊」了一聲:「真的?」


  裴庭肯定地點了點頭:「回家給你看。」


  白薇充滿了好奇,她前世也有幾次跟人去寺廟道觀,那些看相的最討厭的就是先問個問題考驗一下他,裴庭這不看未來,只看過去讓她充滿了興趣。


  車子到了他們現在居住的樓下,裴庭本意是背著白薇再拎兩個箱子,後來想想他體力沒問題,怕白薇抱不住他的脖子,就先把白薇給抱上去,自己又下來一趟專拎兩個箱子。白薇的東西很多,這兩個箱子只裝了很少的一部分,回來他再問問她需要什麼,再去取就是。


  林阿姨準備汆丸子,發現家裡鹽不夠了,下樓買鹽,剛出門口,就見裴庭抱著一個人上樓。


  裴庭跟林阿姨打了聲招呼就上去了,林阿姨站在門口,正好裴庭往上走,她就從裴庭肩上看見了女孩裹在羽絨服里的一雙眼睛。


  真是漂亮呀!林阿姨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美人。美人美人,有各種各樣的美,但無論哪一種美人,眼睛必須是動人的。林阿姨是美人,也留意別的美人,但活了大半輩子了,她從沒見過那樣一雙靈動清澈的眼睛。


  難怪小裴難過成那個樣子。


  林阿姨忽然不想去買鹽了,她想上樓看看,但又一想,人家明顯是剛回來,聽說身子還很虛弱,還是再等等。


  林阿姨往小區外面走去,便利店在小區門口,她剛出去,迎面就見一個年輕人從越野車裡下來,手裡拎著一個保溫飯桶,著急問她:「阿姨,這兒是楓林小區嗎,十二號樓在哪?」


  十二號樓不就是她家那棟樓嗎?

  一棟樓住什麼人林阿姨門清,不知道誰家有這親戚啊,林阿姨問:「小夥子,你找誰啊?」


  這邊小區都是老小區,不像現在的新區那麼規則,元朗車開進來就有些迷糊了,道:「我找六樓的人,叫裴庭。」


  找裴庭啊,裴庭在家。林阿姨給元朗指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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