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白薇晚上躺在床上過了很久才睡著,早上四點又被噩夢驚醒,勉強在床上躺倒五點起來,對著鏡子一看,兩隻眼都有些腫。
白薇下樓去廚房找冰塊,發現廚房亮著燈,她想起來什麼的時候,腳已經把她帶進廚房了。
乍見裴庭圍著張嫂的花圍裙在廚房裡忙活,白薇一怔。
正巧裴庭聽到聲音轉過身來。
兩人視線不期然相對,白薇看見裴庭左臉的印子似乎還沒下去。
她忙別開眼睛,想退出去又覺得這個舉動太過明顯,硬著頭皮走到冰箱前,拿了冰塊往外走去。
裴庭似乎一直在看著她,但沒說話。
白薇加快了腳步,就要出廚房了,忽然聽見裴庭道:「熬了粥了,要吃早飯嗎?」
「不了,今天挺忙的,我去劇組吃。」
白薇聽見自己的聲音像一個陌生人似的,說完,她快步走了。
不一會兒,站在廚房裡的裴庭聽見外頭髮動車子的聲音。
勺子在他手上晃了晃,他回過神來,繼續用勺子攪著鍋底。
今天白薇的表現比昨天好多了,最終順利地把所有內景都拍完了。張可林已經給所有人都訂好了機票,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飛往昆明,再轉機去西雙版納,進行為期三個禮拜的外景拍攝。
當天晚上白薇跟丁曉韻在外面吃的晚飯,回去時裴庭已經睡下了,她直接上了樓。次日打車去的劇組,也沒有告訴張嫂,直到抵達住處,才給張嫂撥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
裴庭當天吃過早飯就出去了,回來的也很晚,但還是等到那熟悉的腳步聲路過房門才睡著。第二天裴庭做好早飯後端出來放在桌子上就回自己房間了,他想著白薇可能不想見他,但飯總是要吃的。可他一直沒有等到白薇下樓,因為趕時間,他就先走了。這天晚上回來才知道白薇早就走了。
裴庭拉開窗帘,站在窗子前看白薇的跑車,月光照在窗子上,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孤劍》是一部以明朝官場為背景的武打電影,導演姜新是國內武俠片類型中最具有影響力的導演,在他手上誕生過一系列經典武俠片。《孤劍》這部電影是姜新籌備三年才得以開拍的鼎力之作,但怎麼也沒想得到會遇上鄧寬這粒老鼠屎。
鄧寬,選秀出道,唱了兩三首歌,演了幾部青春勵志片就紅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腦殘粉太多了,自覺金貴的很,一拒絕吊威亞怕傷腰,二拒拒拍打戲,怕傷臉。《孤劍》本就是一部武俠片,他一不弔威亞,二不拍打戲,他還來幹什麼?
姜新簡直想甩他一百萬把他給轟走,但前期宣傳中鄧寬主演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這會兒要跟鄧寬解約簡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姜新無可奈何下同意了鄧寬的要求,找武替。可是鄧寬雖然是顆老鼠屎,卻是一顆光鮮的老鼠屎,就算是姜新,也得承認他身高、體型、側面都很完美,要不當初姜新也不會不長眼選上他,現在連找個武替都成了難事了。
項原來找他時,姜新還有些不信。不過項原跟他合作多少年了,老夥計不會犯這種錯,姜新還是要見一見他推薦的那個人的。
等項原把裴庭帶到姜新面前,姜新心裏面眼神已經直了,但表面上還是無動於衷,叫項原帶裴庭去試試。
試試的地方是項家班。項原自幼習武,年輕時做過武打演員,也沒闖出多少名氣,後來開了項家班,倒是捧出來幾位功夫明星。有項原把關,項家班在業內有口皆碑,最值得稱道的一點是項家班的弟子非常團結,眾志成城,在那幾位明星師兄的帶領下,可以說是撐起了武俠電影的半壁江山。
裴庭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這兩人尋常人根本見不著,但那一排兵器架卻是勾起了他活動筋骨的心思,尤其這些天他心裡多少有些鬱氣。
而項家班的弟子一見師父帶了新人過來,立即按老習慣「眾志成城」地圍了過來,不管這小子是來幹嘛的,先給他吃點「苦頭」,讓他見識見識項家班的威風。
孰料,裴庭長槍一握,那氣勢就先把項家班的弟子給唬得不輕,這些都是行家,瞧出裴庭有幾分功夫,一窩蜂就沖了上去,結果沒十分鐘,人衣角沒沾上一片,全部躺倒在地。裴庭凌空一個前滾翻,長槍從他手中飛出,本是朝木牆上刺去的,結果卻沒刺入,原因不在裴庭,而是那槍頭是個假槍頭,槍身卻直接被劈成五條,駭得項原不知是鼓掌還是該叫他力氣小些。
姜新直接拍板就裴庭了,當天拍完戲后,姜新眉眼裡簡直是掩飾不住對裴庭的讚賞。小夥子不但功夫過硬,再難的動作都一氣呵成,還聽話,懂禮貌,敬業,讓拍幾條拍幾條,隨便怎麼吊威亞怎麼吊威亞。最重要的是,往那一站,那氣勢甩鄧寬幾條街。那氣勢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他本身就是這樣。姜新浸淫這行多少年,他絕不會看走眼,越看越喜歡,腸子都悔青了,要是他早一點遇見裴庭,絕對不會選上鄧寬。
可裴庭也只能是鄧寬的武替,姜新心有不甘,記起還有一部電影,叫項原去探裴庭口風。
項原覺得有點難辦,這小子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問他多少錢,明顯是因為缺錢才來的。
果然,項原去找裴庭的時候,裴庭第一個反應就是給多少錢。
為了留住裴庭,項原也是狠心了,給出了項家班入室弟子的價格。
裴庭沒想到做七天武替就能拿三千塊錢,跟姜新拍一場電影就能得十萬,沉思了一下,卻沒有立即答應,這事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得跟白薇說。
項原也知道不能把人催的太緊,反正現在認識了,而且看這小子這麼不錯,時日長了少不得有感情,有感情了再談唄。
白薇不在,裴庭早出晚歸的也沒人管,很快武替做完了,他也跟項家班的人混熟了。他雖然不愛說話,可項家班那群人就喜歡他不說話只動刀槍,簡直是越打越親熱,有時候晚上還會拉裴庭出去喝酒。
項原現在不跟裴庭磨拍電影的事了,他跟裴庭磨角色。原來姜新當日說了找裴庭拍下一步電影的話,回去想想覺得有些冒失,裴庭畢竟是個一部戲都沒拍過的新人,可他太愛這棵苗子了,忍不住在現在拍的這部《孤劍》里加了個不起眼的男配,也就很少的幾場戲,想先試試水。
白薇還沒回來,裴庭聽不單可以學習演戲,還能賺錢,就點點頭同意了。
兩個禮拜后,裴庭拿到了八千塊錢。
這個時候,《忠魂》已經殺青了,白薇回到了燕城,卻沒有回香樟園。她誰也沒有說,自己回了宿舍。
因為拍戲,白薇耽誤了不少功課,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她那兩門專業課都快結束了,課時是不能再耽誤了,而且她也不想那麼早見到裴庭,還是等他徹底冷了再回去。
又過了兩個禮拜,裴庭拿到了駕照。
項原有輛舊車,借給裴庭練手,裴庭開著車回香樟園,看見白薇拎著行李箱在路上走著。
十二月了,白薇穿的很單薄,邊走邊縮著脖子。
這兩天降溫,室內有暖氣還好,一出門就凍得要死,馬上就要考試了,她先前拉下的功課多,怎麼補都補不過的感覺,但宿舍十點就熄燈了,再開著燈看書她也怕打攪別人休息。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所以今天就回來了。
裴庭跟在後頭看了一會兒,輕輕按了下喇叭。
白薇開始沒聽見,後來聽見了連忙讓到路邊。裴庭的車到了她身邊她才看出裡頭坐的是裴庭。
隔著車玻璃,四目相對,裴庭沒有喊白薇上車,前頭就到家了,他開車先走了。
兩分鐘后,白薇走到自家別墅前頭,裴庭已經停好了車,走到大門前等她。
白薇還沒想好說什麼,行李箱已經被裴庭接了過去。她只好跟在他後頭。
走了兩步,白薇發現自家院子有些不一樣,綠的有點不一樣,從鵝卵石小路開始,到院牆,整個一大片,大半個前院地上都是綠油油的,那種的是啥?
白薇一直盯著看也沒看出來。
張嫂聽見動靜跑出來,看見白薇凍得簌簌發抖,忙握住她的手:「我的小祖宗,你怎麼穿這麼少?」
裴庭在前頭進屋了,白薇忙問張嫂那是什麼東西。
「這是菠菜!裴庭種的,你上次不是說有機蔬菜也有農藥嗎?那邊還有蔥,你看長得多好。」張嫂道。
白薇順著張嫂的視線看到了貼著院牆邊長的那一溜翠綠的大蔥,覺得自己本來平靜的心一下躥起火來,這個裴庭,就是有本事惹她呀。
張嫂感覺到她身子抖的更厲害了,忙問她:「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是凍的時間長了吧?」
是的,別人種花她種菜,一個大菜園子,很好。
白薇費了很大的勁忍住了,盡量少跟這個裴庭說話。
上了樓,白薇發現自己的行李箱已經被裴庭拎上來擱在了門口,她想了想,在考試前的這一段時間,她都在房間里複習好了,一會兒就告訴張嫂自己不下去吃飯了。
但晚飯時間,張嫂打了兩遍電話,請白薇下去,她有事要跟白薇說。
白薇只好下樓,看見裴庭已經坐在餐桌前了。
今天的晚餐特別豐富,有口蘑牛扒,粉絲扇貝,排骨湯,都是白薇愛吃的,張嫂不停地給白薇夾菜,雖然有裴庭在一旁看著,在劇組和學校素了一個多月,白薇也吃的很多。
吃完飯後,白薇問:「張嫂,到底什麼事?」
雖然這麼問,但白薇猜張嫂就是為了叫她下來吃飯,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沒想到張嫂擦了擦眼,從卧室里拉出一個行李箱:「大小姐,我媽身子出了點問題,我得回去伺候她,今天晚上八點的火車。我前些天已經給老太太說過了,沒想到您今天回來。」
白薇怔住,這話的意思是要不是她今天回來,明天回來這別墅里就只有裴庭一個了?
張嫂似乎沒看見白薇發怔,又道:「我走了,姑爺還在,今天的晚飯就是他做的,看見您那麼愛吃我就放心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兒我都跟他說過了,相信他能照顧好您。」
白薇蒙了。
張嫂不等白薇說什麼,拖著行李箱要走,裴庭忙站了起來:「我送您。」
白薇往牆上的掛鐘一看,現在七點十分了。
她才反應過來,跑上樓把抽屜里的現金拿出來,一共兩萬,追上張嫂,把錢給她。
張嫂這次也沒拒絕,接了錢道:「大小姐你好好的,我過幾個月就回來了。」
幾個月……
她要不要搬回宿舍?看著裴庭的破車載著張嫂走了,白薇一面往屋裡走一面盤算。正巧手機響了,白薇接了電話。
「白薇,我聽王詩雅說你今天晚上不回來了是嗎?」電話那邊是白薇的同班同學兼舍友張莉。
張莉平時話不多,有點膽小內向,問的也小心翼翼。
白薇還沒想好呢,她今天剛從宿舍里回來,再拖個行李箱回去,未免有些奇怪。
張莉更小心的道:「我有一個老鄉今天來了,沒地方住,能讓她睡你的床嗎?你要借的專業課筆記我已經準備好了……」張莉似乎覺得這有點交換的意思,說到最後有點不好說下去了。
專業課筆記,白薇一聽,到嘴邊的話就變成了:「好,你讓她睡吧,我不回去。」
「那太好了!回頭我把筆記給你送去吧。」張莉高興道,她特別怕白薇不同意,要不就沒地方安置老鄉了。
「不用客氣……」白薇聽張莉這麼高興,隱約有點擔心,擔心什麼她也不知道,跟張莉寒暄了兩句就掛了。
白薇進屋,看見餐桌上的杯盤碗碟,張嫂走的急,還沒來得及收拾。她皺了皺眉,還是等裴庭回來問他要小時工的電話,叫個人上門來收拾。
白薇平時的生活由張嫂打理,可並不是什麼事都是張嫂做,家裡有固定的工人,聯繫電話都在張嫂那兒,既然沒給她的話就是給裴庭了。
時間很緊,白薇上樓看書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想到要洗個澡,就先去浴室放水。感覺差不多了,就拿著書到浴室,一面盯著書一面脫衣裳,最後合了書,一腳邁進去,險些沒把她給冰死。
水竟然是冷的!
幸好她還沒坐進去,白薇連忙檢查龍頭,發現不管她往哪擰出的都是冷水。
弄了一會兒后,白薇放棄了浴缸,去洗淋浴,結果她忘了自己站在下頭,也忘了自己什麼都沒穿,一開籠頭,被澆了一個透心涼。
擱在書上的電話響了,裴庭在那邊道:「薇薇,下來給我開下門。」
裴庭回來了,白薇在二樓,沒聽見他的車響,忙穿上浴袍下去給他開門。
裴庭進門的時候,聽見白薇打了個噴嚏,視線追著白薇上樓,竟然看到從浴袍的縫隙里露出一截大腿。
裴庭眼珠動了動,跟著走到客廳,看見餐桌上的碗碟,先去洗碗去了。
樓上浴缸和淋浴都壞了,白薇放棄了洗澡,內急,先上個廁所。
她還沒坐完就覺得腳底有涼意,低頭一看,馬桶下面已經流出了好大一灘水了。
裴庭剛把碗放進碗櫃,就看見白薇穿著浴袍一臉驚慌地站在門口。
裴庭跟著白薇上樓,他想檢查馬桶哪壞了,伸手一提,馬桶竟然離開了地面,只剩一個黑乎乎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