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完不了
何鴻遠在老師竺泰和教授家吃的這頓午餐,雖說非常豐盛,卻讓他無心享用。
竺教授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便知其有心事。他了解到女記者溫馨已被市公安局傳喚,便知是康敬平出手的結果。
他憤憤不平地道:「康家父子言而無信,果然是地道的小人。」
師母一年多未見何鴻遠,更捨不得他又受人陷害,向丈夫道:「老竺,這事你可得找老桂幫幫忙。」
何鴻遠知道老師是方正之人,不會搞那些溜須拍馬的事,阻止道:「老師,你不必為了我的事,對人低三下四。我雖然搶救過桂先生的妻子,但那只是盡一名醫者之心,不必挾恩圖報。」
「好,好,好。」竺教授欣慰地道,「我的學生有這樣的氣度,必然仕途通達,路越走越寬。」
師母低聲嘟囔道:「你們師生倆,還真是氣味相投,都是一根筋。這事還得我去找靜儀嫂子嘮一嘮。」
何鴻遠實在放心不下溫馨的境況,掏出手機撥打畢飛宇的手機號,手機提醒對方已關機。
他臉色一變,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又調出溫馨的手機號撥打過去。
此時溫馨坐在市公安局審訊室的椅子上,畢飛宇直接用刑偵支隊辦案用的相機,給溫馨拍照。她的手機被公安局審訊人員拿去放在審訊桌上,正吱吱地嘶叫起來。
拍完照之後,她起身拿起手機接通,聽到何鴻遠關切的聲音,竟是眼眶一紅,眼裡有溫熱的感覺。
自從母親去世后,似乎她是不懂眼淚為何物的,更是以任性和胡鬧,將自己打造成強悍小太妹。她怎麼能流淚呢?
她咬著嘴唇不啃聲,免得哽咽的聲音露了底。
何鴻遠對著手機,聲音急促地道:「小馨,小路障,是你在接聽手機嗎?你怎麼樣?市公安局的人傳訊你,又是怎麼個說法?事情因我而起,你不要攬到自己身上。最多我去公安局投案自首,隨他們怎麼整,我就一名鄉鎮小幹部,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他說了許久話,卻聽不到溫馨在手機里回話,心裡更是顯得著急。他正要按掉手機,卻聽裡邊傳來畢飛宇的聲音:「鴻遠兄弟,我在這邊——」
「宇哥,有你在小路障身邊,她肯定沒事。」何鴻遠鬆了一口氣。
「不過,馨姐心裡的氣不順,她要砸爛市公安大樓。」畢飛宇輕聲道。
何鴻遠嚇了一跳。動用軍事力量打砸國家行政機關,這事要是鬧出來,事情可就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畢竟誰也不能超然到無視法紀的地步。
他向畢飛宇道:「宇哥,你讓小馨接電話。」
畢飛宇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將手機遞還給溫馨。
何鴻遠以極盡溫柔的聲音向溫馨道:「小馨,快讓宇哥帶你離開市公安局,我請你吃飯,給你壓壓驚。下午你還要陪我和丁克去華夏美院呢。」
溫馨手持手機,抬頭看看審訊室的天花板,感覺潔白得刺眼。她又看了一眼懸挂在潔白牆壁上的國徽,有些不甘心地走到林權飛的面前,道:「麗都市公安局公器私用,還配懸挂著國徽嗎?本來我還想把這裡的一切砸爛,不過因為有國徽在,我不敢不敬。至於你和你的主子,就等著接受我的控告吧。」
她指著被特戰隊員控制住的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孟金波和他的兩名同事,向畢飛宇道:「把他們帶回省軍區,也讓他們享受一把被審訊的滋味。」
林權飛強自鎮定下來,指著溫馨道:「這裡是麗都市公安局,誰賦予你們在此動用軍事力量的權力?你們竟敢在此隨意抓捕我們的幹警,我要去控告你們。」
溫馨又回復她那滿不在乎的神態,看了林權飛一眼,道:「你再多說一句,我把你也帶走。誰說省軍區不能請市公安局局長去問話了?」
她把一個「請」字,語音咬得重重的,像是重重的警告。
林權飛今日算是倒霉到家。他當上市公安局局長起,就有被心目中的領導當槍使的覺悟。可是今日他當了領導的槍,卻碰到更威猛的真槍實彈,眼瞅著還要為領導擋子彈。
方才他在局長辦公室里,還在電話里將市局副局長蕭建克狠狠地敲打了一頓,以體現他一把手當家作主的權威,更把市委苗書記和倉寧市市長康敬平的意圖,得到了貫徹。
他正想著向苗書記邀功呢,辦公室的門像是撕裂一般,被狠狠地踹開,兩名臉塗迷彩的軍人,以黑洞洞的微沖槍口對準他。
「你——你們這是要——要幹什麼?這裡是麗都市公安局。」
他今日終於品嘗到被槍口對準時,那種心跳過速的感覺。不過作為市公安局局長,他有著良好的心理素質,很快便能調整好情緒。
一位高個子軍人站在門口,沉聲道:「省軍區特戰集訓隊奉命接受任務。你們把小首長抓到哪兒去了?帶我去見她。」
「小首長?」
林權飛有些發懵。公安機關怎麼敢動部隊首長?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高個子軍人冷然道:「她叫溫馨,另一個身份是東平日報社記者。」
林權飛感覺眼前一黑,卻無法裝著暈過去。能讓省軍區動用軍隊,並尊稱為『小首長』的,這身份還小的了嗎?這是踢到了鐵板啊。
可是他不能暈啊。他若暈倒了,還不知眼前這群殺氣騰騰的戰士,會鬧出什麼事呢。
他整不過一群戰士,以為溫馨一名女孩子好對付,向她唬上幾句,說不定能讓事情朝他有利的方向收場。哪知溫馨的表現更辣手,直接讓人把受他指使的孟金波等人帶走,這是要辦成鐵案的節奏。
雖然他是堂堂的省會城市公安局局長,但在絕對實力面前,他照樣無法抗爭,只能眼睜睜看著孟金波等三名手下,被特訓隊員們帶走。
注視著市公安局大院里軍車呼嘯而去不留影子,他突然非常後悔,方才怎麼毫無勇氣和對方鬧一鬧,將事情鬧大了,最好能激起這群戰士的血性,把這裡給砸爛嘍,他才好向領導哭訴啊。到時即使扛不住省軍區力量強大,上級領導也就最多各打三十大板而已。如今自己的手下都被帶走了,這事完不了呀。
他悔恨著,撥打著手機,道:「苗書記,向你彙報個緊急情況,省軍區一群戰士手持槍械,衝擊市公安局,在眾目睽睽下,把犯罪嫌疑人給搶走了,還帶走了三位幹警。他們——他們竟真是無法無天啊。」
……
省軍區大院內,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傅明傳聽取軍區政委畢達標關於調動特訓隊的彙報。
他聽說特訓隊是沖著麗都市公安局而去,氣得滿頭白髮如短針般直立,指著畢達標罵道:「你這個老畢,搞先斬後奏這一套咱暫且不說。動用軍事力量,引起軍地紛爭,這黑鍋我可不幫你背。你說你堂堂少將軍官、省軍區的政委,讓兒子帶特訓隊去鬧事。這是要給人留下把柄的。」
「司令員,我們不是去鬧事。」畢達標對這位行將退休的老司令員很恭敬,「我們是接我們的人回家,否則不好向首長交待啊。」
傅傳明疑惑地道:「我們的人?不是說是為了東平日報社的一名女記者嗎?她和哪位首長有關?」
畢達標解釋道:「司令員,溫馨同志是鄒老的外孫女,是他的心頭肉啊。」
「鄒老?」
傅傳明恍然大悟。鄒老是軍隊的締造者之一,也是碩果僅存的老一輩無產階級軍事家之一,在華夏軍方有非同尋常的影響力。畢達標是鄒老的勤務員出身,對鄒老的親人,自然格外重視。」
他向畢達標點點頭,道:「老畢,鄒老的親人,就是我們軍隊的親人。既然為了小首長動用了軍事力量,這責任該由我們省軍區集體來承擔。可是動用特訓隊,以這些隊員們的手段,怕是要出事啊。若是出了人命,只怕要鬧得無法收拾。」
畢達標不禁有些后怕,向傅傳明檢討道:「司令員,我應該先向你彙報情況,再做出派兵決定。這不,被我家兔崽子一激,便沒老慮到各種後果。」
傅明傳慎重地道:「老畢,你看這事,是否得驚動鄒老?」
畢達標理解傅明傳的擔憂。若是真出了事,不僅省軍區領導要擔責,畢飛宇作為當事人,鬧不好要上軍事法庭。
他跟著傅明傳去作戰室,首先撥打了一遍畢飛宇的手機,電話里提示對方已關機。
「兔崽子,倒是嚴守特戰隊員紀律,執行任務切掉與外界聯繫。」
他暗罵一聲,然後拿起邊上的紅色座機,撥出京城玉泉山某處的通訊代號碼,待對方接通后,恭謹地道:「我是東平省軍區小畢,首長是否方便接聽電話?」
過了兩分鐘,一個蒼老而不失朗爽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小畢,打擾了老頭子為菜地澆水,你小子下次過來,得少吃些蔬菜。」
「首長,可不能少了我的大白菜,我可一直念想著玉泉山的酸辣大白菜。」畢達標如討好長輩的孩子般道,「我這不是有重要事情,要向你彙報嗎?是關於小馨的事。」
「小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