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心動搖
這是宿離第一次覺得,其實難得這麽縱容自己一次的感覺也挺不錯的。因為過去的她從來都不會去違背她父親說的每一句話,遵守得連她自己都感到十分的訝異,隻是她不知道,這樣的習慣長此以往,隻會給自己增加痛苦與寂寥罷了。沒有一個人不需要自己的思想的,而宿離更不能沒有的則是自由。身份使之然,她成為了上君,成為了仙帝,但她的心卻無法真正地替自己畫地為牢,隻能想著任何的辦法來讓自己看上去好受一點。
所以,不管是君容,或者說是玉疏伝,一直都是成為了她遙遙遠望的存在。待到她終於無法忍耐,真的連心都累得痛得幾近碎裂的時候,她才會發現,其實她可以為他而囚禁自己的心的,隻是她沒有辦法再為了天下而放棄自己。
“殿下,要點兵嗎?”韞秦與齊旭涵分別站在玉疏伝的兩側,是韞秦朗聲開口詢問。
玉疏伝抿了抿唇,隨即眸中波瀾翻過,淡淡地點頭,“好,你們去吧。”
“是,殿下。”兩人同時應聲離開。
後麵是另一匹馬的馬蹄聲傳來,玉疏伝手也牽了一下自己身下的白色駿馬,讓其轉身,“驛,你不回去宮裏嗎?”
長孫驛瞥了瞥眼,注視著他說:“皇兄,你以為我是誰啊,我是羽豐國的二皇子,也不比你弱到哪裏去好嗎?當然是要在這裏一起迎戰才對。再說了,你現在的樣子,我可不是很放心。”
“你知道我為什麽放心不下她嗎?”玉疏伝仰望著天際半晌,最後歎息著道。
“我看你不是擔心,是想嫂子想得入魔了。”長孫驛氣結地念叨。
玉疏伝奇異地笑了笑,驀地道:“她以前為我是真的入魔了,我也曾經差點想過放棄她。可是待到發現自己的記憶竟是殘缺,竟是忘記了過去的那個她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這樣做隻不過是在把她逼上絕路。”
長孫驛靜默地聽著,一時間無話可言。
玉疏伝和長孫驛駕馬來到全軍之前,看著所有士兵的氣勢皆是磅礴,人人的精神都極其的好。前麵率領的人裏有韞秦,齊旭涵,還有很多很多……都是他從很久以前就陪著玉疏伝一起成長的人。他們雖然隻是凡人,卻都是讓他覺得比不上的。
“她不喜歡像牢籠一樣的高位生活,可是她還是因為顧及到我的心思而一心逼著自己往至上的方向走,直至現在,我還把她親自請回了仙界,讓她一個人去麵對仙界百官的朝奉,真的踏上仙帝的位置。我明明知道她會被禁錮在仙界,我卻還是要她回去了。就是這樣……她一定很恨我。”玉疏伝沉沉地對長孫驛說著。
長孫驛聽完,也不知道怎麽勸說,最後隻是一撇嘴道:“恨你就恨你唄,大不了以後被她罵一頓之類的就好了,我覺得嫂子那麽愛你又怎麽會離開你呢?你看看,這些各個站立的士兵,都是自己心甘情願地站出來的,都是羽豐國的精英,可是他們都願意跟隨著皇兄你,那是因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你是羽豐國的太子他們就會相信了嗎?”長孫驛挑眉,“他們難道不是因為皇兄你的名揚天下,才華滿腹,統帥計謀皆是上乘,所以才會想要深深接受你的嗎?”
玉疏伝忽地轉頭,看看長孫驛許久,隨後恍然輕笑,“我倒是從不知道,我的二弟居然可以反過來勸我了。”
長孫驛的耳後似是有一抹紅暈泛起,他轉過頭,無語地低聲道:“皇兄,該你親自點兵出發迎戰的時候了。”
“那是自然。”玉疏伝微微笑著,氣勢在看出去的時候陡然一轉,一身白衣素雪,烏發輕束,嘴角含笑,那是一種仿佛可以令天地失色的渾然天成之光華,照耀四海蒼穹一般的爭輝,但深深一看又覺得如同天邊飛雪,飄然而落,暖融即化,“天下安寧,平和統一,實為百姓之福,蒼生之所向。汝等,可願隨我一戰?”
“全憑長孫殿下吩咐。”下麵的一片人全都齊齊做出了恭敬的姿勢,聲色洪亮衝徹雲霄。
玉疏伝與玉澄隔著淥水河遙遙而望,可以發現的是玉澄那邊的軍隊也是精英不少,士兵的人數更是被他增加了許久,領頭的另外一人,則是蕭望舒。
隻是他們沒有攻過來的意思,那他們這裏也就可以按兵不動。
“皇兄,那蕭望舒看你的眼神好像很不對啊。”長孫驛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古怪。
“若說她想要搶你嫂子,你怎麽辦?”玉疏伝半是打趣地開口,可眼底的神色卻沒有一點的放鬆,反而是更加的幽靜深邃起來。
長孫驛呆了呆,接著喃喃地說道:“不會吧,原來還不是一點小愁,而是深仇大恨了啊。那皇兄你還是小心一點,打起精神吧,免得被他打敗了,就丟麵子丟大了。”
“你覺得我會輸?”玉疏伝忽然淡漠地問了句。
長孫驛凝了凝眸,“那是因為皇兄你太在意嫂子了,明明在戰場上每一個將領都要表現出的是心無雜念,才能安然運籌帷幄,皇兄以前也是這樣的,可是這一次,你看上去的確很慌。”
玉疏伝靜了須臾,最後搖頭,竟是在長孫驛的麵前露出苦笑,“我怕她不會再願意見我了。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這很不可思議,隻是一次我可以不擔心,兩次我可以和她道歉來挽回,三次四次,長此以往下去,你覺得還有一個人可以不會怨,不會痛心的嗎?”
長孫驛頓住了,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原來他一直以為的這個強大到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可以讓他動搖的皇兄,其實並非是那樣的。他也像一個普通的人,隻是想要依戀著自己心愛的人,害怕著失去,又為自己可能失去的而患得患失。
在眾將之前,玉疏伝可以維持著冷然絕決,卻又似情撒天下的感覺,可轉而他便是可以心灰意冷,無心言戰了。
“你覺得玉疏伝如今看上去如何?”蕭望舒挑了挑眉,對玉澄勾唇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玉澄反問。
蕭望舒又半是打量地看了對麵玉疏伝幾眼,驀地莞爾笑說:“宿離不在他的身邊。”
“你的意思是,她就和連簌簌一樣留下自己輔佐的人離開了,因為發現她們根本沒有辦法插足於凡界的爭鬥之中。”玉澄眸子一眯道。
“你覺得我是凡人?”
“不是,我甚至覺得你和那宿離也很有關係。”玉澄眼中冷鋒閃過。
蕭望舒也沒有避過,隻是也沒有解釋到底玉澄的話裏出了多少的錯誤,“你說阿鸞啊,你說的沒錯——她是我想娶,卻娶不了的人。以前是,現在更是。”
“你也是仙界的人吧。”玉澄冷然地道。
“仙界?”蕭望舒嘲諷似地一笑,“莫說仙界了,即便是六界放在一起,我都不想去看一眼。你現在的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喜歡那個你心裏一直以為的落瀟湘,妄想著她可以是你的皇後。可惜,隻要是她的一個身份,就阻斷了一切她可以嫁給你的可能。隻要是她不想,這世間有誰可以逼得了她,她過去為了自己愛的人魂飛魄散都心甘情願,哪怕是違反仙規跳誅仙台,天劫四起,她都願意。你真的覺得,她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感覺嗎?”
“你說她過去喜歡的人?”玉澄皺眉。
“是。”
“是誰?”
“上仙君容。”蕭望舒陰沉地啟唇冷笑,接著又補了一句,“你認識的,現在的——玉疏伝。”
玉澄的神色猛地一震,抬眸緊緊地盯著他,“你說什麽?”
“不相信嗎?可惜事實就是這樣的,而那個女子,你也不會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又為什麽會讓玉疏伝露出這樣愧疚的神情。因為——今天是那個女子的登帝之禮,她曾經是仙界至上的宿君,而今日,她便要坐上這個六界之首的位置。”
倏乎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沉了下來。
“登帝……仙帝……真是好一個仙帝。”難怪她會用那樣奇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同時說出的話都可以讓他都為之一頓。
“哦——看來還是有人不甘寂寞,私自跑出來了啊。”
聽到身邊蕭望舒的一聲含著詭異的笑意的聲音,玉澄驀地抬眸,隻見河岸那邊是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是那樣的翩然,那樣的奪目,那樣的華貴,那樣的絕美,那樣的熟悉……
“阿伝,看來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我很心痛,所以我還是覺得應該回來找你。”
耳中突然傳入的是女子婉約柔和的聲音,沒有冷漠疏遠,唯有無奈繾綣,還含著無盡的想念。玉疏伝禁得立刻回頭,卻見是女子身著著一襲帝錦袍就站在了他的麵前,隻是此刻她往常平靜無波的臉容上卻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紅色,呼吸也是有些略微的急促,烏發落下了幾絲,順著她的耳邊垂著,而發間的那些步搖簪則是在陽光下微微擺動,折著耀眼的光澤。
“喂,看在我趁著父王在主殿的時候打到了所有看守的上仙和侍衛,耗費了那麽多仙力的份上,起碼說一句話好不好?”是女子自己都覺得裏麵呆著頗有些尷尬意味的聲音和淡然若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