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下局
宿離想要勸解的念頭在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她突然覺得，其實這樣根本就沒有意義。玉瑤的情深，赫連如的縱容，到了至今兩人的意見不合，玉瑤的情意也是越來越重，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如今的玉瑤所說的話，讓宿離想到的是自己，和自己何等的相似。
即便是逆天又怎麽樣，隻是想要自己心愛的人可以留在自己的身邊罷了。
宿離似笑非笑地輕聲道：“若是赫連如會為了維護宗門和仙界的規定而放棄你，親手來弑你呢？”
玉瑤怔了一下，驚訝地看著宿離，隨即肯定地說：“他不會。”
“他會。”
“宿姐姐……”玉瑤抿起了唇。
“就算赫連如再寵你，就算一個人過去對你再怎麽好，但等到了一個相對立的情況的時候，他會選擇親手毀了一切的。”宿離說著，明顯得看到了玉瑤的眼底一黯，一種深深的絕望之色逐漸蔓延，可就是此時宿離卻陡然話鋒一轉，輕鬆地開口，“可是如果真的喜歡，那就不要放手了吧。我覺得，就算別人反對，那至少秦曦第一個不會反對。”
玉瑤睜大眼睛，奇異地看著宿離，“掌門他……怎麽可能？”
“他嗎？”宿離快速應道：“放心吧，他不但不會管，而且還一定會維護你的。因為，你和我何其相似。即便仙規再嚴，那也是可以逆的，可是一旦錯過了，那就是一生悔恨了。”
“宿姐姐……您和師傅說的不一樣。”玉瑤咬了咬唇角說道。
宿離揚了揚眉，“他怎麽說我的？”
“他說您最愛的是自己，您可以因為天下蒼生而冷漠無情。”
“是，或許他說的也沒有錯……”宿離低頭輕笑了一聲，一手撫了撫自己垂在耳邊的發絲，“但是啊，現在不是了，因為我發現——我也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而我，會為此而付出一生一世。”
玉瑤想了一想，似是有所頓悟，接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向後慢慢退開了一步，對著宿離一笑之後恭敬地傾身，“玉瑤謝過宿君之言，恭喜宿君即將榮登仙帝之喜。”
宿離沒有覺得驚訝什麽，隻是勾了勾唇，目光對著她，“赫連如告訴你的？”
“是師傅告訴我的，不過仙帝應該已經向各宗門和上修送去了傳音請帖，是下月的觀禮帖。”玉瑤笑著說。
“你們都是在說什麽奇怪的事情，還有玉瑤你能不能先記得幫我解開這個仙術？”一旁被忽視了許久的長孫驛還尷尬地站在那裏，臉上有些黑，但又因為身體不能動所以一點都不能發泄什麽。
玉瑤瞥了他一眼，便轉過身去，欲要離開。
“你別走啊。”長孫驛急急地喊了一聲。
宿離失笑地看著兩人之間的別扭，無奈對著長孫驛那裏輕輕一揮，他的定身術便被輕易解開。
長孫驛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鬆，立刻在原地動了動四肢，再抬頭時眸光閃爍地看著宿離，“嫂子原來你真的會仙術。”
“是啊，我自然會。”宿離也不避著任何事，直接承認。
“她當然會仙術，不然又怎麽可以坐得上仙帝的位子？”不遠的地方是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是玉疏伝閑然自適地走了過來。
玉瑤一見來人，便很快又提起了神色，爽快地笑道：“四哥。”
“仙帝……”長孫驛盯著宿離好一會兒，似是有些不能很快明白玉疏伝的意思，又隻是因為不太敢相信，“皇兄，嫂子若是仙帝的話，那您不就是皇夫了嗎，好像這樣也挺好的。”
宿離有些無奈了，知道就算這是長孫驛在玩鬧，也不禁想要長歎一聲。倒是她一眼看向玉疏伝，他才是從容自若的模樣，根本沒有因為長孫驛的話而有其他任何的變化，看來這是該讓長孫驛失望了。
“小瑤，這次你回去天寒宗，短時間裏就不要回來了。”玉疏伝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
玉瑤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四哥。”
“你回去罷。”玉疏伝思量了一下，淡淡地開口，眼眸中依舊溫柔平靜。
“好。”玉瑤深深地望了玉疏伝和宿離一眼，轉身就要走。
“玉瑤。”
玉瑤驀地頓下腳步，回頭凝視叫住她的宿離，“怎麽了，宿姐姐？”
宿離朝著她微微一笑，手心白芒閃現，很快就是一支金色的步搖簪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金簪上雕刻的紋路栩栩如生，更是在中間嵌著一顆罕見的靈石，她走到了玉瑤的麵前，親手將簪子交到了她的手裏。
“有這個在，你不必介懷其他上修。”
“宿姐姐，這個一定很重要，我不能收的。”玉瑤驚了驚，立刻就有要將東西還回去的舉動。
隻是阻止她的人不是宿離，而是玉疏伝，“這是仙帝送給她的百歲生辰之禮，更是上古時期的靈物，自然是極其的重要。所以——你才要收好。”
玉瑤怔了怔，沒有說話。
“如果真的覺得對你來說太過重要，那麽以後再還給我也不遲的。”宿離揚起清淺的笑意，眉眼舒展，神情淡然。
她現在可以想要有能力可以保住什麽自己覺得重要的，可是過去呢——是否也有過一個人可以走出來救救自己。就是因為沒有，所以她才不惜任何的辦法，都不想要自己身邊的人再受到任何的傷害。為此她才需要強大，才需要力量，才需要權力。
不是為了掌控天下，而是為了身邊的所有人——包括他。
宿離和玉疏伝平靜地呆了兩日，兩人之間總是像對普通的夫妻一般安逸平凡，可能還會有長孫驛的叨擾，但這也隻是為寧靜裏添上了一絲起伏罷了。
兩日的時間匆匆過去，無人可留。
天還微亮，宿離便已經醒了，可以說她是一夜都沒有真正睡去吧。夜裏，冷霜清露，涼意隨著風的拂過迎麵吹在了宿離的身上，帶起了她雪白的衣衫。
她看了一眼外麵的天空，月色還是朦朧，但也許是快要隱去了。她回頭又將視線緊緊地凝視著還閉著雙眼，呼吸均勻的淺眠男子身上，那張俊顏，那份溫文儒雅，再醉人不過。
宿離無聲地笑了笑，留戀地再深深看了他一會兒，終是一步踏出，殘風卷上了門，也斷絕了她的身影。屋內的男子恍然間睜開了雙眼，裏麵一片漆黑深邃，摸不著底。
仙界主殿，宿離靜默地站在那裏，正對著的是那張金椅，而整個主殿裏空空蕩蕩的，沒有一人，隻有孤寂。
“你回來了。”
宿離聞聲慢慢開口，“回來了，為了不負父皇，不負天下蒼生，不負枕邊之人。”
仙帝注視著她許久，最後也是隨意地說道：“下月十五，你的繼承儀式，不要忘了。從今日起，你就開始修習曆代仙帝所需要掌握的仙術，不要再離開仙界一步了。”
宿離驀然轉過身，一雙美目裏幽光劃過，但話語出口時卻化作了寧靜，“我明白了。”她快步朝殿外走去，與仙帝擦肩而過之時微微低頭，像是有些感歎之意，“父皇，您何時才能放過現在的宿離呢？宿離不是母妃，母妃可以甘之如飴的——我做不到。”話畢，她便不再停留。
待到宿離的人影已然不見，仙帝才獨自一人沉沉地站在那裏。也許他的女兒說得沒錯，她不是她的母妃，可是她卻做到了他自己不敢做的。他始終沒有敢去想盡所有的辦法逆天輪回，隻為救回一個自己心裏一生一世都眷戀的人。而宿離，卻在任何事情的代價上都心甘情願，哪怕是萬劫不複，哪怕是魂飛魄散都要做到。
沈華儀願意拿自己的性命相換，也正是不希望她的女兒不幸福吧。
可是他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呢？他讓他們的女兒不快樂了，逼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高處不甚寒的位置，也看著她還能閑然自若地笑著應答一聲好。
一本本書冊，一道道玉符，房間裏昏暗，而在宿離麵前的就隻有這些。閉關修煉不是麽，隻要過了這段時日，她也很快就能回去看他了。
“皇兄，嫂子離開真的沒有問題嗎？”長孫驛擔憂地瞟了玉疏伝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書。
“這些本就是與你無關的，還有十日蕭望舒便會回京，你應該考慮的是怎麽應對你那邊的人。”玉疏伝沉聲回答，他的麵容膚色看上去微白，眉眼也是緊緊地皺著，似乎根本沒有放鬆的神情。
長孫驛其實早就感覺到了，自從在宿離離開之後，玉疏伝的神情一直都不太對，可是他也不好去多提醒什麽，畢竟是覺得玉疏伝一定會反駁，更是知道他其實是很想宿離的，所以不願意再去想這些，隻是將自己的腦中塞滿了整個天下的棋局。
“皇兄，我照你說的去做了，明日其他的人就會過來。還有齊旭涵那裏也很順利，蕭望舒也的確沒有做出什麽刻意的舉動。應該可以找原樣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