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金鑾殿
金殿之上,是玉寧軒坐在正中央的地方,掃視而下,群臣皆是神色凝重。他沉默中忽地開口,語色緩慢卻是極其地帶有一種威嚴的感覺,讓人不敢抬頭,“對於此事,你們還要再來提醒朕幾遍?莫非,傳言就那麽受你們的心思,還是你們有多喜歡一些風言風語。若是連你們都開始被這些所迷惑了,那這天下還要不要治,要朕可還有用?”
很大一部分人被一下子噎得無話可說,隻能在那兒麵麵相覷,殊不知該說些什麽為好。
玉寧軒也是被他們給氣得不輕,本身他在想的事情已經十分頭疼,誰知又是一本本的奏折上來,談論的無一都是傳進宮中那些人耳中的,四皇子與敵國的人串通,卻又因為敵國而殞命的事情。也查不出最初這個流言是從誰的口中出來的,卻現在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而玉疏伝也是下落不明,更是開始不斷地印證著這個說法。
隻是唯有玉寧軒自己的心裏最是清楚了,他不能夠理解這些是非產生的原因,他更是看著他的枕邊人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淡然、唇角的笑意幽若雲霧。那個時候,他看著那雙眼睛,聽著女子似乎有些自嘲一般地開口隨意道:“這世上,還有比我更不希望他死的人。”
那時,他的確是第一時間地就轉過頭緊緊地凝視著連簌簌,因為他覺得,她似乎與之前不太一樣,“簌簌……你的記憶……”
連簌簌的眼裏一片幽寂,是難得以來才浮現在臉上的苦澀神情,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看著屋內的一片昏暗,心下的涼意蹭蹭地就在往上身冒,最後讓她不禁覺得有些受不住,受不住那些明明傷過她的,但又是在她的心裏原來極具美好的東西,“記憶……對,你說的對啊,阿軒……我的記憶恢複了,總算是可以清醒了。隻是,我為什麽一點都不會覺得喜悅,反而剩下的就都是讓我痛心的事呢……很痛,很想不再記起……”
玉寧軒的神色變得奇怪起來,接著他睜著雙眼,被褥裏的手慢慢伸過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人拉過來了些。隻聽到女子悶哼了一聲,她就墜在了他的懷裏,他的手插在了她的發絲裏,一次次地感受著懷中女子身體的顫抖。
“怎麽了,因為仙界的事情嗎?自從你失憶之後,我都還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我還以為……你已經再也不會記起我了。”玉寧軒將頭擱在了她的頭上,雙臂慢慢移到了她的腰間,讓她的身體貼得自己更近。
連簌簌不知如何開口,隻是靜靜地呆在他的懷裏,一句話都沒有說。她沒有辦法告訴他,之前他認識的那個人,並不是她。她沒有辦法告訴他,她的記憶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她沒有告訴他,之前是她一直都不準備回到他的身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阻止過她回來。
“阿軒……”連簌簌低低地喃喃了一聲,慢慢閉上了雙眼,“不要再去想那些流言了,因為——這注定一生都不會成為現實。”
玉寧軒半是琢磨著她說的話,半是依著她陷入沉睡。
至今想起來,玉寧軒仍然覺得,其實他身邊發生的很多事都有些蹊蹺,甚至是有很多讓他不能夠理解的地方。仿佛是憑空生出來的,又是被人不斷地以不同的方式改著說法,讓人聽著都覺得累了,更何況是如今這種被人總像是逼著一樣的感覺。
玉澄眯了眯眼,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玉寧軒現在陰晴不定的神色,接著突然就是踏出一步,抬眸沉聲道:“父皇,四弟的事情兒臣也並不是特別的相信,隻是如今四弟人還未找到,各種的言論不如就先放一下,若是最後有了結果再行定奪也不遲。”
玉寧軒眸光微沉,有些明了為什麽最近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其實他的每一個皇子不都是希望有這樣的一個結果?手足之間互相來說,他們又哪裏有什麽親近的地方可言,不過是給人徒增勞煩罷了。他想了想,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麽,卻連他都沒有料到的是,突然出現在殿外的那個白衣如雪的身影。
所有人都順著玉寧軒突然定格的視線掃了過去,隨後有的人是驚訝,有的人是奇怪,有的人則是暗中欣慰。
因為那殿門口的身影,就真的猶如高山暮雪一般的清澈,在翩翩的微風中,他的烏發隨之被拂起了幾縷,他的俊顏白皙秀雅,一雙鳳眸裏漆黑幽深,他唇邊的笑意仍然是淡淡的,卻是雅致極了的。他站在那裏,似乎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修飾,便可以有種渾然天成的美感,令人移不開眼,隻是怔怔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形容。
“你回來了。”還是玉寧軒先回過了神來,指尖輕輕地敲著龍椅扶手的地方,他的薄唇微勾,眸子一斂,像是了然。
玉疏伝也是眨了眨眼,眸光曳著熠熠的光澤,他輕笑著一步踏進了殿裏,朝著中央的地方漸漸走去,然他走過的地方,總是有人讓開了路。最後擋在他麵前的是玉澄,他的神情未變,隻是淡然地開口道:“太子是有什麽事嗎?”從來都不叫一聲大哥,但他又從來都不擺出敵對的樣子,總是如沐春風之色。
玉澄眸光閃爍,不過聞言之後嘴角隻是一抹冷笑轉瞬即逝,除了玉疏伝之外,就沒有別人看見,“四弟果真是回來得及時,不然父皇可是憂心甚重。”話畢,他便也讓開了道,不再去看玉疏伝一眼。
還有幾位皇子也在,但都均未開口。倒是玉允看著玉疏伝的到來,心中自是再清楚不過。玉疏伝從來都不需要別人幫他什麽,更是喜歡一個人運籌帷幄於一切。若說可能改變他的,或許還真的就隻有一個宿離了。
玉允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所認識的四哥是在兩百餘年之前就與宿離相識了,原來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沒有可能再靠近得了女子一步了。足足兩百年過去,他雖然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才會讓兩人的身份變化。一人渡劫成凡,而另一人竟成了輔佐於他的宿仙。
這種尷尬又痛苦的感覺,在兩人一瞬間清醒之時,該是會生出多少的無奈與痛心,該是有多麽的讓人想要看看,到底自己是在做些什麽。
隻是現在,玉允覺得,再長的交談也沒有什麽意義了,他也並不想再知道一些什麽了,隻是覺得,隻要現在這樣,就已然足夠。
玉疏伝站在裏金椅之下不遠的位置,他的一襲白衣飄然風華,清淡一笑便是傾盡天下。玉氏四皇子,才華橫溢,冠絕天下,容顏絕世,猶勝美人。他朝著玉寧軒揚了揚唇,最後聲色婉轉地說道:“是,回來了。”
“四皇子,您可知道老臣的女兒現在在何處,是否與四皇子您在一起?”忽地,金椅左側最前方站著的人語氣帶著些焦急地問。
“是丞相啊,對,她與我一起。”玉疏伝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落淵此刻聽著他這麽說,才好不容易能放下心來。自從望婉然脫離他的身體以後,他便立刻清醒了過來,可是自然也不會有任何這其中的記憶。後來還是丞相府裏的人先來找到他,他這才曉得原來自己是失蹤了整整一日的時間,而且他們說起一些事情的時候,他居然發現自己竟是什麽都不了解。
接著便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很多驚人之事,四皇子玉疏伝也消失了身影,連帶著他的女兒一起不見,傳言不少,聽得他心驚。可現在看到來人,聽到來人口中所言的肯定語氣,他總算是能放心。
“是麽,那就好,小女勞煩四皇子照顧了。”落淵點了點頭回應道。
“朕的四子,你要不要來告訴朕,你又是去哪兒了,出去了不算,現在又想到回來了?”玉寧軒挑眉。
玉疏伝臉上倏地露出了一絲無奈般的神情,還格外的真,“疏伝本是想要帶著夫人出去走走的,又不想讓別人叨擾,可以清淨些出去些日子,隻是又怎會想到竟會出現了此等傳言,若是疏伝再不回來,恐怕這世上就再沒有玉疏伝這個人了吧?”
“出去走走?而且,一走就是幾個月?”玉寧軒故作好奇。
“隻是走得遠了些罷了,誰知一路不太好走,遇上些麻煩事,所以才隻能耽擱下來了。”玉疏伝撒個謊,依舊是不緊不慢的,仿佛是別人就算有再多的問題,他也可以從諫如流地用著他自己的方式一一接應,更是讓你一下子找不出可以反駁的理由。
“四哥與四嫂平安歸來,應是萬幸,還請父皇不要責罵。”玉允想著,適時地出來作了一揖道。
玉寧軒揮了揮手,目光落在神色平靜的玉疏伝的身上,隨後便道:“你覺得朕是有要責罵他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