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景如畫
玉疏伝的眸子微眯，笑意深邃地望了宿離一眼，隨即便道：“疏伝自然是榮幸的，隻不過難道雲叔不覺得，更該慶幸的應該是疏伝能夠取得如此夫人度過餘生嗎？”
宿離一愣，朝著他無奈一笑。
尚修文也是揚了揚眉，接著就搖頭輕歎，“怎麽說你呢？果真還是如以前一樣能說會道，令人無言相對。不過要是情深至此，那帝王之位可還至上？”
“隻是準備一了凡塵俗世，也不枉對自己的一番人生。”玉疏伝淡淡地回答，神色平和。
“好一句不枉對自己啊！”尚修文朗聲笑了笑，“沒有後宮三千佳麗，隻娶一人相伴終老，這可是自古沒有一個帝王攻可以做到的。”
“可惜疏伝的心早已被一人填滿，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人了。若是情深，又哪裏來得妻妾成群？何況，若是我後宮三千美人，就說多一個吧，她約莫就會比我更勝了。”玉疏伝說到最後，自己反而是打趣起自己來。
宿離心下覺得好笑，可又有種油然而生的複雜緩緩蔓延開來。他也是知道的——自己不會有別的路可以選擇，她會繼位的，成為下一任仙帝，執掌天命，坐於這六界之一，天下之首的位置。
“哦？還有此等特別之事，那我還真是要拭目以待。”尚修文笑著說道。
玉疏伝眨了眨眼，忽地握緊了宿離的手，眸光中的閃爍之意化作沉澱，接著變味了一片的幽靜，他的唇角一勾，俊顏舒展，雪白的長袍顯得格外的出塵亮眼，他說：“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他過去可以為了天下而忍心讓她一人，可他現在竟是不舍她為了天下而放棄自己。
宿離微微低頭，眼神裏波光流轉，笑意掛在嘴邊，淺淡卻是深厚的。須臾，她抬眸不禁脫口而出道：“尹澤國的太子夏侯和風，還有太傅王子墨今日去過太子府，可是很快便回去了。如今尚家的長女，也就是雲叔您的千金弘雪姑娘也與潛在太子府中的管家接應了。太子應該是還不知道阿伝還活著的事情，隻不過六皇子的態度一直過於平靜，而夏侯和風與王子墨的態度也令人深究，我覺得玉澄一定是已經起疑。”
“的確是這樣，不過這個時候回去也有很大一點好處，疏伝你的失蹤讓太子玉澄傳出的謠言一直處在一種懸空的位置，如果現在出麵，謠言便不攻自破，而且他原本的計劃也會全部都被打亂。而且現在皇上對於他的信任雖然不能算是很大，但是從皇上將弘雪想要賜婚給玉澄這一點看，就是說明至少在現在這個情況下，玉澄被認定為最適合繼續作為儲君這一點。”尚修文慢慢分析道。
玉疏伝勾了勾唇，麵上看著並不太介意這些，“我知道了，我會出麵的。”
宿離輕笑，“沒想到你這次這麽快就會同意。”
“因為隻有早一點解決，才能有多一點的時間陪你。”玉疏伝似乎是悠然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殊不知聽到宿離的耳中卻是真的讓她唇邊的笑意深了深。
“人老了，還從來都不知道四皇子說起情話來的雅興如此之高。”尚修文神情有些驚歎地看著玉疏伝，失笑地開口。
“她喜歡就可以了。”玉疏伝揮了揮手，放鬆地說。
宿離的眼角抽了抽，一時間有些想笑，又有些說不出話來。宿蕭鸞很喜歡聽，因為她很害怕，害怕自己找不到一個在他心中安全的位置，沒有辦法把人時時刻刻地留在自己的身邊，她得不到他全心全意的愛。而宿離，不能說不喜歡吧，可她至少現在覺得自己即便不需要這些，也能感覺到他愛的至深，但他這麽說，自己倒還真的會時不時地暖心了。
“那麽今日……”
“今日還不急，雲叔你急著女兒的話，直接去要回來如何？”玉疏伝神情裏漾著笑。
尚修文慢慢地走到一旁的桌邊，剛好停下步子，不緊不慢地提壺替自己斟了杯茶，品了一口才道：“我也不急，而且弘雪她如今也玩得不亦樂乎，我又怎會阻止她呢？等到她鬧夠了，覺得無聊了，疏伝你去幫她一把就成了。”
玉疏伝點頭，淡道：“那是自然。”
看著尚修文也沒有什麽想再說的，兩人都非常一致地決定先行離開了。從這個主室的窗戶看出去，是緊貼著荷花池的，現在的天氣沒有荷花，但池水清澈，在微風中蕩漾起幾縷波紋，陽光灑落在湖麵上，泛著淡淡的微光。後麵蔥翠的樹林仿佛成了映襯，帶起一絲絲生機，讓人的心中不禁可以生出舒暢清心的寧靜之感。
“小姑娘，你喜歡？”就在宿離要踏出主室門欄的時候，尚修文看見她掃視的目光之後，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宿離的腳步一頓，回頭朝著他輕笑，“是個很好的地方。”
兩人禦風飛行，不過沒有準備回玉疏伝在凡界的府邸，而是來到了宿離和玉疏伝一起呆了好幾個月的那個地方。依舊是風景秀麗，淡雅如畫。
宿離微笑著落在院子裏，仰頭望了眼天空，眸子半是闔著，迎著輕風而立的感覺說不出的靜謐。許是她很久沒有這麽切實地感覺過這種什麽都在，隻是時移世易的感覺。她也是真的不敢相信的，自己現在還是能夠這麽平靜地站在這裏，而恍然回頭，那襲白衣素雪、容顏絕世的身影——就在自己的身後，用著那樣柔和溺人的眼神看著自己，仿佛可以停滯一生。
“阿伝……”宿離輕輕喚了一聲。
玉疏伝含笑走來，一手執起她的手，慢慢將她攬在懷裏，另一手撫在她的腦後，順著她的發絲移動，“怎麽了？”
宿離微微抿唇，索性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我很慶幸，阿伝你沒有留下我一個人。”
玉疏伝的眸光閃了閃，化作了深邃，雙手都移到了她的腰際，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我本來以為，隻要你醒了，隻要看著你好，我不管怎麽樣都是可以的。第一世，最後我還是後悔了……可惜那個時候，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第二世，我覺得我是欠你的，所以我想還，覺得隻要這樣結束，那就足夠了。”宿離的唇邊露出一抹苦澀之意，語氣也沉了些，“可是，我現在依舊慶幸你是沒有留下我一個人的。那樣即便我是失去了記憶，即便我是一輩子都留在了胥蕭華的身邊，即便我可以登上仙帝的位置，那我也會一生一世都覺得——我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而且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玉疏伝的手一僵，但是沒有回答她的話。
他輕輕將她推開了一些，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女子此刻的神情，隻是見她垂著眸子，神色淡漠。玉疏伝怎麽會不知道，其實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宿離感到麵前的視線灼灼地注視了仔細許久，驀地抬眸想要開口，卻是唇上一熱，一張完美的俊顏在自己的麵前放大。
不是蜻蜓點水般的吻，而是帶著濃鬱的眷戀和深沉至極的愛。是那種想要將女子刻在自己的心裏，刻在自己一生的記憶力的感覺。
玉疏伝慢慢從她的唇上移開，唇邊的笑意淡若雲霧，麵若秋霞。看著女子臉上泛起的緋紅，一雙眸子裏籠起絲絲的迷惘之色，煞是迷人。
他的腦海裏不經意記起的是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那個時候，她還很小，感覺渾身透露出的都是一種稚嫩的感覺。隻是那時的她，更是不會擁有太多的思緒心愁，她的笑意裏隻有單一的純澈，還有對第一次見到他出現在杏花林裏時的那種驚訝之色全然於容。
“對了，你是誰啊，這裏好像一般都沒有人來的。”杏花簌簌飄落，落在她烏黑如綢的發絲上，仿佛在伴著她起舞。她的笑意清淡，卻是再美好不過。
那時，他隻是想到這估計便是白千機口中所說的那個鸞仙尊了，他一開始隻是好奇，想來仙帝的女兒又會是以何種神情看著自己。隻是他沒有想到，女子並沒有在他的容顏之中沉溺太久，隻是恍然一過的驚豔罷了，不似其他女子的久久迷戀。所以他也就隨意地答了一句道：“在下君容，是新任上仙，有幸追封文昌帝君。”
或許在那樣的情況之下，隻是隨意地一答。誰知，第一次的開始，已然注定了往後波折不堪的長路。
讓人心碎，又讓人不能自拔。
翌日，六皇子的府前，似是有兩人片刻的停留。可是下一瞬，兩人便在原地失去了蹤跡。
玉允對著手中的文冊看了半晌，最後是將它直接甩在了一旁，心下煩悶更多起來。他抬手揉了揉額角，雙眸之中無意間流出一種迷惘的感覺，剩下的隻是一聲歎息。屋內光線昏暗，而他似乎也沒有準備出去走走的意思。桌案前堆了不少的卷冊，看來忙的事情也是日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