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真或假
這一次,玉疏伝沒有回答,隻是輕笑著沉默下來,他靜靜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熟悉的臉上之上是讓他不喜歡的笑容。最後,終是他略是眨了眨眼,睫毛翕動,接著便可以看到他眼裏的黝黑,他的薄唇輕啟,不緊不慢地說道:“是麽……原來,我還有母妃。”玉疏伝的笑意深沉,話畢,轉身慢步朝著外麵走去。快要踏出門的時候,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便言道:“她是在宮裏吧,我是來接她回去的。”
玉寧軒的眉間一擰,正準備叫住他,誰知是葉青文攔在了玉寧軒的前麵,苦澀地勾起一笑說:“沒事的,就讓他一個人去吧。本來,我也是什麽都不記得的,他我的孩子,卻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母妃,想來心裏的情緒是與我現在這般有些緊張的。”
聽著她的話,玉寧軒的口中露出了一聲歎息,“簌簌,你不知道,可還願意接納他。隻是你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卻不會輕易地相信一個人。”
“那不是正可以看出他待事的謹慎嗎?”葉青文輕聲開口,聲色婉轉。
玉寧軒輕輕撫著她的柔軟發絲,半是眯著眸子,溫和地說:“簌簌,也就隻有你會這麽想了。”
“阿伝是說要來接誰回去?”葉青文明明知道,卻故作不知情地偏了偏頭。
“那個啊……是他的正妃,也就是落丞相的千金。疏伝既是外出征戰無法對她安心,那麽我便命人將她接進宮來了。”玉寧軒緩緩地解釋,完全略了所有原本的打算。
待到玉疏伝來到深宮偏院的地方的時候,剛踏進庭院裏,便可以看到女子正靜默地一手撐在下顎之處,而另一手裏正是幾瓣不久前從杏樹上落下的花瓣。她的發絲隨著她身體的姿勢,不少便落到了身前,額前的碎發也幾乎遮擋了她烏黑的雙眸,裏麵隱約可見是波光熠熠,她的嘴角微微抿著,依舊是一個很美的弧度。
女子就在那裏,一條白狐正是陪在她的身邊,好好地縮成了一團,捂在了她的雙腿之上。一人一狐,此情此景,讓玉疏伝的腦海裏似是有一瞬地捉摸不定,似是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在恍然間劃過而消失不見。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而女子卻恰是時候地抬起了頭,然後便見到了她臉上漾滿了醉人的笑意,“你回來了,我在等你。”
玉疏伝走到了女子的麵前,看著她也溫暖地笑了起來,根本不似當時他離開是那種令人心冷的神情,他說:“等我很久了吧,我們回家。”
“好。”宿離聽聞,瞬間便愣了一下,她以為他不會多應答她什麽的,她以為他還在恨她,她的玉手伸去拉住了玉疏伝伸出來的右手。
宿離站了起來,而身上的小狐狸便自己跳到了地上,驀地化作了一個俊美的青年男子,溪冉不滿地挑了挑眉道:“這難道算是有了夫君就要丟下朋友了?”
宿離哭笑不得,朗聲說道:“冉兒啊,見色忘友之詞你莫不是還想用到我的身上?”
溪冉躊躇了一下,但很快便不再開口,隻是神情裏還是有一些不自然地瞥向了玉疏伝,卻見玉疏伝正淡然地看著他,便說:“你能平安回來,不要忘記感謝上君,若不是上君的意思,我可不會幫你。”
玉疏伝淺笑,眸色幽幽,“是,我感謝,所以宿兒,我們回家。”
宿離悠然點了點頭,指尖輕彈了一下溪冉的額頭,“可不要這麽得意,待簌簌回來,你就好好地呆在府中,不要擅自離開了。”
“上君又要我禁足了?”溪冉瞪了瞪眼睛,一副小孩子脾氣的模樣。
“隻是禁足,不是讓你一輩子都不準獨自出去已然很不錯,不是每一次你多惹一件事我就會去幫你解決的。”宿離平靜地道著,驀地笑了笑,便轉身朝著玉疏伝那兒走去,也不忘再補上一句說,“跟上吧,回去了,你不是一直不想呆在宮裏的嗎?”
化作白狐之身的溪冉快速地又竄到了宿離的肩頭,低聲在她的耳邊喃喃道:“不是您也不喜歡留在宮裏的嗎,要是上君早些恢複原來的身體,那……”
溪冉沒有再說下去,不光是他自己意識到自己不該再還有玉疏伝在邊上的情況下說出這一番話,也不該再提到宿離不喜歡聽的事情,因為每次他這麽說完,宿離的神情裏總是會存在著化不開的愁緒。
“說來,你好像在我的麵前倒是從來沒有過這副樣子的?”玉疏伝雖然聽到剛才溪冉喃喃的那一瞬有片刻的停頓,但還是極快地便回神了過來,說了些其他的事情。
小狐狸鬧著別扭似地,沒理睬玉疏伝的問話。
宿離看著眯上眼,陷入睡意地溪冉,有些略微的無奈,雖然以前作為宿蕭鸞的時候,她從未有過身邊會存在那麽貼近的人的這種事,卻在現在依舊能感到一絲不同的暖意。雖然宿蕭鸞的生活要比宿離輕鬆太多,雖然宿蕭鸞當時一直喜歡呆在距離自己忽冷忽熱的君容的身邊,可卻也沒了現在的這般靠近。
她覺得,她很想一直這樣下去。
可惜,這不過一場短暫的夢幻,人的壽命太短,而很快,當這一世過去,君容的魂魄就會真正地開始了輪回,她或許已經再也難以找回他了。連就在這短短地一場人生裏,宿離都明白沒有辦法陪得了他一世,因為,她知道,很快這些都即將不同了。
“冉兒頑劣,見笑了。”宿離輕聲籲出了口氣,搖頭道。
“宿兒,你剛才說連姑娘去哪裏了?”玉疏伝突然開口這麽問,讓宿離心裏一跳。
她思索了一下,便答:“應是去幫我取藥了。”
“是麽?”玉疏伝微微低頭,眸光閃爍,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宿離抿了抿櫻唇,黛眉微斂,“疏伝,你見過你的母妃了?”她肯定地說道。
玉疏伝勾唇,視線落在了宿離的麵容上,看著宿離認真地望著自己,他說:“你覺得她真的是我的母妃?”
宿離低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才好,她沒有辦法親口說連簌簌才是他真的母妃,卻又更加不能與他解釋,其實……他根本沒有什麽母妃,他隻是君容的一縷魂……
“我的母妃姓連,雙名簌簌。”玉疏伝又補了一句,深深地望向了垂著眸子的宿離。
宿離走著的步子停了下來,忽地抬起頭來,怔怔地凝視著玉疏伝深沉似海的雙眼,她從那雙眼睛裏,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感浮動,與剛才來見她的時候截然相反。那種深邃,那種死寂,是宿離不想看到的。
“若是你自己心裏知道,那就好好地記住,要是再來問我,也不可能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宿離實際地開口,意思也是明擺著告訴他。
宿離覺得,或許就這樣也好吧。就讓他以為,就讓他知道,連簌簌是他的母妃,那他也許就能安心下來,也許他一輩子就不會因為那些知道過往真相的人將君容的身份應是扣在他的身上,而讓他覺得莫名了。因為他也可以是玉疏伝,他也可以是這個凡界的四皇子,她要輔佐的將來的凡界帝皇。
玉疏伝沉默了,可依然將目光緊緊放在宿離的身上。許久過去,看著宿離露出的神情,玉疏伝終是走了過去,輕輕地用指尖挑起了她的下顎,聲色親和依舊,“答案我不需要了,可是,我還是很希望你是親口告訴我的。”因為那樣至少,代表著他們之間還有信任。
原本,他和她之間,有的也僅僅隻是一場交易。如果不成功,那麽,便是雙方的毀壞。
宿離的神情微動,最後還是揚起了淺淡的一笑,她退後了一步,靜靜地望著麵前的男子,說道:“好啊,那我親口告訴你,簌簌,她就是你的母妃。”
因為震動的關係,原本想要睡去的溪冉也已經醒了過來,而此刻剛好聽到宿離出口的這一句話,著實被深深地驚到了,他立刻跳下了宿離的肩頭,不敢置信地化作了人身道:“這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簌簌……連簌簌確實是你的母妃。你的父親也沒有騙你,她確實就是宿仙。”宿離沉聲開口,唇邊漾著笑,卻不知是含著什麽意味。
“宿仙?”
“上君,您知不知道您在做什麽呀,怎麽能告訴他這些?”溪冉驚訝地衝口而出道。
宿離微微轉頭,看了眼溪冉,對著他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是覺得這樣對你和她都好,你看看現在宮裏的那一個說自己是簌簌的人,她的那副裝作的模樣可能就會是簌簌真的要為此付出的代價,而這個代價還可能遠遠地要比這個模樣更大。她是我的友人,我根本不可能這樣看著她遭罪的。而且……這本就是她自己的選擇,所以我也不會去再說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