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留不住
仙與魔之間,即使從來都不同道,但卻從來都是在走著相同的路。不管是修仙也好,修魔也罷,目的卻僅僅都是因為想要自己變得更強大。
“可是……所有的人走上這樣的路,也會因此困死自己的一生。”宿離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任由玉疏伝怎麽懷抱著她。
宿離不知道玉疏伝是怎麽想的,但她也不會覺得他是真的愛著這個落瀟湘。她不懂,可是竟也不想去明白。
“宿兒,世間各界,芸芸眾生,本就都有自己的命運與選擇,你又何須介懷?”他微微笑著,仿若是一陣輕風拂麵。他的側臉半隱在透進的光暈裏麵,讓宿離忍不住抬眸看向了他的雙眼。
兩人的視線相交,玉疏伝微笑著俯下身去,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依舊停留在她的腰際,抿著的薄唇就這麽落在了宿離光潔的額頭之上,隨後下移,吻住了了她的櫻唇。
男子身上的欣香驀然濃烈了起來,直撲鼻息。宿離斂了斂眸子,但也很快閉上了雙眼。兩人的吻從原本的清淡相觸,到了之後越發地纏綿起來。
玉疏伝略是睜眼,眸子裏是一片沉寂的深幽,隻有吻依舊不停下地落在她的唇上,麵前的女子臉容之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緋紅,難得地可以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一絲的嬌柔。
“你的母妃我是沒有辦法,也留不住。即便是帝王又如何,因為是人,所以留不住仙。”那日,玉疏伝進宮,來到玉寧軒的麵前,第一句就是聽到他這樣說。
玉疏伝的臉容之上沒有太多的笑意,隻是平淡至極的模樣,他的眸中如濃墨般的黝黑,唯有少時有些許冷光閃過,最後他竟還是笑著開口,“如果連一個她都留不住,那麽你又何愧為人間帝皇?如果連一個自己想要得到的她都得不到,那麽……你又為何還要出現在我的麵前?”兩句反問,雲淡風輕,卻略帶鋒芒,讓人不好去直接回答。
玉寧軒沉吟片刻,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文冊,抬頭凝視著他,目中仍有威嚴之色劃過,“疏伝,她是你的母親,可她也可以不是你的母親,父王從未與你開過任何的玩笑。隻是,你能夠因為這件事恨我,但是你卻永遠不能為了這件事而恨其他無關的人,讓他們陷入水火之中。”
玉疏伝微微揚眉,嘴角勾起笑,仿佛是聽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這些可就是你想與我說的,那樣的話我便知道了。”
“丞相的千金……”玉寧軒眸光閃了閃,轉而開口想要再問些什麽卻被玉疏伝直接打斷。
“她很好,你不必擔心。”玉疏伝靜默地說道。
玉寧軒注視了他半晌,驀地歎了口氣,“她畢竟是相府的人,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才娶她的,也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
玉疏伝聞言輕笑了聲,眉眼舒展,轉身便推門離開了皇上的寢殿。開門之後,光線透了進來,灑得滿室明亮,也似是多了些許溫度。他的背影一半隱在陰翳之中,烏發披散,單看這樣的一個他,便是絕世風華。
最後合上了門,門裏依舊是昏暗如斯,為所有的寧靜又添上了一份陰霾。隻留下玉寧軒在桌案前端坐,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視線停在方才玉疏伝走出的那個地方。
待到玉寧軒重新打開折子,這才幽幽地斂起了眸子。因為最近的傳言四起,弄得很多的大臣進宮也都在議論紛紛的。
玉疏伝這次出宮去天寒宗用去了極長的時間,甚至說是和魔族扯上了關係,最後還出現在了尹澤國的邊界。也包括還有落瀟湘,傳聞說與魔族之人相識的人正是她。各種言論不知孰是孰非,也不知最初傳此說法的人究竟是誰。
“皇上,下臣其實也以為此事有疑。”那日,玉寧軒曾叫落淵來議事,卻聽見他這樣說著,“四皇子也是皇上您最疼愛的孩子,臣一直看在眼裏。隻是,他的母妃卻有可能成為他一生的痛。”
因痛生恨,因恨而逆。
此意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
玉寧軒擰著的眉頭突然一鬆,對著落淵笑了一聲道:“他現在可是你女兒的夫君,你這麽說可真是會讓朕意外。”可是,他的心裏不也是正因此開始慢慢生出疑慮的麽?因為自己的這個孩子,他看不懂,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即便極盡所有的寵愛於他一身,估計他也隻是不會再回頭。
“可是他也是皇上您的孩子……”深宮之中,多子則鬥,而想要控製住這樣暗地裏鬥的人,太難。
“不過,最近你的女兒也似是被牽連了進來。”玉寧軒幽幽品了口茶,滿思緒中都是這件煩心的事。“朕不是不知道我的那個四子他娶你的女兒究竟有什麽用意,朕會提醒他的,你先下去罷。”看著落淵的沉默。玉寧軒輕歎著揮了揮手。
“是。”落淵恭敬一揖,便朝門外走去,將門重新帶上。隻是刹那間的回頭,他的臉上已再沒了剛才那種凝重的神情,轉而是冷冷地露出一笑,笑得異常至極。
“你和他說了些了什麽?”“落淵”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帶著笑的男聲。
“落淵”聞言,身形一頓,隨即轉過身去,便見是太子玉澄站在自己的麵前,嘴角還勾著一記陰冷的笑意。“沒什麽,不過是如你所願。”開口吐露出的並不是落淵原本的聲音,而是一個較為清淡的女聲。
玉澄微微揚了揚眉,好笑道:“如我所願……不錯,如我願,但也是如你願了吧。不過,你似乎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到底如了你哪一點願了,或者說,那個落瀟湘她究竟是什麽人?”
望婉然扮作落淵,離開了魔界魔宮,而胥蕭華他又怎麽會感覺不到。既然他默許了她的行為,那麽,她便做一些以前他做過的事情。
胥蕭華不愛她,所以她想要毀了那個他愛的宿蕭鸞。
可是他愛的人卻從來沒有愛過他,這才是讓望婉然最痛苦的事。
宿蕭鸞的心裏生生世世都已經住進了一個君容,而她注定不會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的人了。她從未愛過胥蕭華,所以胥蕭華才會更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因為愛,所以不會變。
因為不愛,所以更想愛。
望婉然回不了頭,宿蕭鸞也回不了頭了。
“她莫不是與你一樣,是魔?”玉澄忽然鳳眸一眯,眼眸之中深幽得泛不起絲毫波瀾。
望婉然猛地回過神來,背過身去,漾起的笑裏滿是苦澀,“她是我此生——最恨的人。”
那時,那個女子白衣素雪,笑靨如花,她說:“我認得你,你是婉然玄仙。”
那時,那個男子一身紫衣,傾盡妖嬈,他說:“今日看到的不是君容上仙,而是個小仙,果然賞心悅目多了。”
可是到頭來,隻要那個男子知道女子不會再願意去看他一眼了,他隻是說:“或許……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再去那片杏花林,沒有機會再有當初之景之境了。
而今日,則是早已非當初。
“仙君,府外來人,說是煜華國的使者,想來見一見四皇子。”連簌簌走進房間,就見宿離坐在桌前,手裏是緊握著的是一幅卷軸。可是從她走進來的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卷軸的背麵。
宿離的手滯了一滯,這才抬起頭開,看向了連簌簌,手不停下地將畫卷卷了起來,放在了桌麵之上。她不是沒有聽見簌簌說的,思索之下,她便道:“你去讓他們進來吧,坐在主室裏歇息便好,順便提一句,四皇子現今不在府內。”
簌簌點了點頭,就準備往外走去。
“等等……”忽然想到了什麽,宿離開口問道:“今日是來了幾人?”
“仙君,是三人,一位是煜華國的太子,一位是三公主,還有一位我總是隱隱地感覺有些奇怪,不過他說他是煜華國太子的太傅。”簌簌如實答。
宿離驀地皺了皺眉,這個太傅分明就是妖尊於子默所扮,她還沒將此事告訴玉疏伝,恰巧玉疏伝今日說有事要出去,也不知於子默今日又一起來,到底打得什麽主意。她闔了闔眸子,還是笑著對簌簌道:“沒事了,你去吧。”
待到連簌簌走出房間,宿離卻深深地往窗外看去,最後她還是慢慢地站起身來,推門離開。
主室之中三人端坐,而宿離正好見到連簌簌從裏麵走出。
“仙君……”
“簌簌,你先去看看溪冉吧,這裏我來便好。他也被我悶在屋子裏好幾天了,怪難受的。”宿離輕輕笑了笑說。
“好。”簌簌點頭答應。
一步踏入之際,宿離一眼便掃到了於子默的身上,他的笑意陰惻,又有些別有深意的感覺。宿離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回過頭來對著夏侯和風笑道:“瀟湘見過太子,靜柔公主和王太傅了。也不知今日太子來此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