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愛淪陷
王子墨低聲笑著看向她,又往她那裏走近了一點,眼睛不離地盯著她的麵容,最後嘴角的笑意越發詭異起來,他說:“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倫不類的奇怪,真是讓人有些弄不明白了……”說著,他又似乎對宿離沒了興趣一般,便轉過身裝作就要離開。
宿離眸中金芒一閃,倏地冷聲說道:“你到底是誰,這話又是何意?”
她現在覺得,這個人他可能……並非是人。也可能,並非是仙。
聽見宿離的問話,他唇邊揚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你問我是誰麽?其實,你本該認識我的。”說到一半他愣是頓了頓,語氣一變道:“看來,你的心和殿堂裏的那個人也沒什麽區別,所以說,看你們之間互相爭鬧也是一件很有趣味,卻又在有的時候很是無聊的事。不過,被你們這些瑣事吸引的似乎從來不止我一個,沒想到那個姑娘還挺耐得住的。”
最後那句話,已是在他走遠之後才隱約傳到宿離耳中的。
“本尊一直都期盼著,你們都能因此去——死。而且是,死無葬身之地。”
宿離心中瞬間一怔,再往那個方向看去,卻發現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整個花林裏又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她的心開始冷了,因為那個出現的王子墨。
不過,恐怕不是王子墨吧。他是——妖尊於子默。
妖界的尊主居然在做一個凡界太子的太傅,而且還會陪著尹澤國的太子來到這裏。
“瀟湘,你怎麽走到這裏來了?”
聽到叫自己名字的人對自己的稱呼,宿離便約莫可以知道來人是誰。她輕輕頷首道:“爹,您怎麽也出來了?”
“是尹澤國的太子想要去找太傅回來一起與皇上議事,不過他人不在,皇上便讓我來找人回去。”落淵神色略沉,但依舊還算平和,“瀟湘你也快些回去罷,莫要再四處亂闖了。”
宿離抿了抿唇,淺淺地笑著說:“我知道了,父親。剛才王太傅已經回去了,父親也不必再尋了。”
落淵與宿離往回走去,宿離卻露出一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的神情,說道:“父親,當時女兒出嫁之前,您說要帶瀟湘去看杏花,沒想到一過,也都是那麽久了。”
落淵腳步滯了一滯,但仍就很快答說:“是啊,竟已經過了那麽久了,若是你想去,那父親便找一日有空,與你娘親一起去看如何?”
宿離嘴角的笑意漸深,一雙美目落到了落淵的側臉之上,眸子裏像是含著靜水幽波,許久,她才應聲道:“不過,如今女兒已嫁,父親也依舊是一朝之臣,不可懈怠。所以,不必了。”說著,便準備繼續向前走。可是突然間,她飛快地轉過身,一把長劍從她的脖頸邊擦過,隻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在往外滲著血,一路順著脖子流入頸項的衣衫之中。
“你如今,還是在恨我?”
“恨……是什麽,我不是很懂,不過我想您可以教我。”玉疏伝神色淺淡,隨意地飲著剛才剩下的桃花釀,可是臉上並未顯出任何的酒醺色。
“可事實上,不管是我,或是你,都留不住她。”玉寧軒沉聲開口。
碰的一聲,酒杯落在桌麵上,玉疏伝緩緩地鬆開了手。公子如他,品味溫雅,不論在什麽時候,他都會是這麽一副模樣。他不緊不慢淡笑了一聲,才抬眸望著玉寧軒,“不……您留不住,而我卻必須把她留住。我們,不一樣。”
玉寧軒歎了一句,澀然道:“必須留住麽?”
那個時候,他還記得女子臉上的淡漠與疏離,不管他如何的挽回,卻隻是聽到了她說了那句話。
“我沒有夫君,沒有孩子。我不需要,也不能要。”
她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所有她原本擁有的,因為她說,她是宿仙,注定隻能相離。
玉寧軒以前便聽說過這個稱呼,或許他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宿仙,也確確實實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也許,如果不是他們之間牽扯得太深,這個女子她一定會悄悄地離開,讓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就如同一場夢一般,醒來便是已逝。她也一定不會告訴自己她的身份,她也會在自己的心裏永遠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凡間女子。是啊,他留不住,他也留不起,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仙。
宴會之上本不宜交談過多這些事,本是因為身邊的人幾乎都走開了,而玉疏伝依舊坐在那兒,所以玉寧軒才會找他談上幾句的。不過現在看來,是多說也無用了。
“你去哪裏?”看到玉疏伝起身,似是準備往外走,玉寧軒隨意問了一句。
“我的夫人出去太久了,自然是去找她回來,您莫不是連這個都要阻止?”他的語氣裏微帶嘲諷之意,可麵容上卻表現得不在意。話畢,便蕭然轉身離席。
獨獨是留下玉寧軒在那裏,眉頭緊鎖。他的夫人?他真的有心去愛一個人麽……或許,嫁給他,除了那些貪圖玉疏伝容貌家室的女子之外,其他人隻是在犧牲。
血落在杏花瓣之上,一滴一滴,侵蝕著它們原本的嬌態,唯有一片血色的妖嬈之感。而空中盤旋著的落花飄在她的發絲與碧色的衣衫之上,原本可以是唯美雅致的,而此刻,卻是隻有為女子的傷情更增上一份憐惜。
“你是望婉然,不是落淵……”宿離看著眼前的“落淵”,肯定地說道。
“你早就知道了?”望婉然緩緩開口,依舊是落淵的聲音。她是借了他的身體,覆在了他的身體之上,所以才可以隨意靠近。
“剛才隻是知道了你不是落淵,不過現在卻知道了你是望婉然。”宿離臉色看上去微白,卻還在那裏溫和地笑了起來,“因為,那些事本是子虛烏有的,隻是婉然你想錯了。”
“你的記憶果然恢複了。”望婉然冷冷地道,雙眸本是落淵的,所以從裏麵散開的是一種更為冷冽的氣息。
宿離垂下眸子,笑意掛在嘴邊,“是啊,還要謝謝你帶我去了魔界後峰。”
聽宿離這樣說,望婉然倒是皺起了眉,“之後的事,你不記得?”
“你說什麽?”宿離微怔,眸子裏有些異樣的神色。話一出口,她才想起那天夜裏看到玉疏伝的受傷,驀地愣在了那裏,半晌過去,她斂眸說道:“那個時候,我做了什麽?”
望婉然似乎覺得極少會看到她這樣失落悵然的神情,不……或許以前有一次。那個時候,那個看見了男子靜靜地躺在床上,再也喚不回一絲生氣的女子,她流淚了,也像現在一般的失落。望婉然緊抿著唇,手裏的長劍猛地一甩,上麵沾著的血珠便被她全都抖落在了地上。劍麵冷光閃現,她說:“你的魂魄是魔尊當時是用周遭所有的魔氣凝聚滋養的,所有在你取回這最後一片魂魄的時候,自然也會將大量魔氣帶入你的體內。你的仙力本就是薄弱,自然是魔氣占了上風,可謂是難得的,魔性畢露……”她用著落淵的臉龐勾起的一笑,讓宿離忍不住感到一絲異樣。
“不過,我提醒過他的,是他自己願意去找你,才會害得他自己的凡體因為你的一劍損了魂魄,也內力盡失,最後還要我親自送你們離開魔宮。”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的嘲諷之意,她一一解釋給宿離聽,不過也是想看著她那種歉疚的表情,因為,這樣的表情就和以前一樣,太傻了,傻得自己都想笑。
宿離輕輕笑了笑,可是這笑意似乎是虛掩至極,仿佛可以隨風散去,“原來是這樣……”
“你不感到高興麽,蕭鸞仙尊,不,現在應該是叫宿君了吧?”望婉然笑言:“你看,你們為什麽終究不能讓別人安心一點呢?總是自己喜歡傷害自己,也擾得別人一生不得安寧,這樣有意思嗎?”
宿離一手輕輕地摸了摸那道脖頸處的傷口,用手將血跡隨意地抹去,很快冷靜下來,眼眸裏一片沉寂,“那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呢?婉然,我從沒有阻止過你留在胥蕭華的身邊,因為我知道,每個人的選擇,不可能是一樣的。”
“可是,這個世上的事也從來都不是你說了算的。”望婉然低聲嗤笑,她還記得,那一日自己是多麽希望他可以靜下心來看自己一眼,可惜,他的心裏卻從來都隻有一個人——宿蕭鸞。“我或許以前最初時就該當麵與你說,如果說你不愛他,就請你離得他越遠越好。因為,你的親和從來都隻會讓一個深愛你的人一步步地淪陷,直至他的心裏再也容不下另一個人。你是知道的吧……這種感覺。”
或許宿離這輩子最清楚的就是這種感覺了,切身之愛,就是會有切心之痛,痛到一個人可以因為對方而殺人,痛到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