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姐，永別了
第159章 姐，永別了
秦歌回到醫院時，已經凌晨三四點，天還是黑壓壓的一片，醫院裡非常安靜，甚至能聽到病人們緩緩地呼吸聲。
秦歌沒有回專供家屬休息的房間，而是去了秦殊那兒。
她動作極輕地推開秦殊病房的門走進去。
屋子裡很暗，只有依稀的月光照了進來，月光灑在秦殊的臉上，將他原本蒼白的臉襯得更加沒有血色，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非常虛弱的狀態。
秦歌看到這樣的秦殊，心臟狠狠揪成一團。
秦殊這個年紀，他本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明朗少年，卻因為心臟病被病魔纏身，少年人最喜歡的運動他也全部不能做，只能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疾病奪走了他的未來，如今，還要奪走他的生命！
太不公平了。
老天怎麼能這麼殘忍？
秦歌靜靜地坐在秦殊的病床前，光是看著秦殊，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
她的哭聲極輕，但秦殊淺眠，還是醒了過來。
他看到身邊有個黑影伏著自己，雙肩顫動著，似乎在哭。
不是秦歌又是誰？
秦殊聲音微微有些啞，「姐……」
秦歌聽到秦殊的聲音猛地抬起頭，看到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秦歌趕緊抹了抹眼淚，說：「抱歉，我把你吵醒了。」
「沒事，開一下燈吧，我都一天沒見你了，想看看你的樣子。」
秦歌將燈打開。
秦殊還是躺在床上，他並沒有起身，因為實在沒什麼力氣。
透過燈光，秦殊才發現秦歌眼眶一圈全紅了，他問：「怎麼眼睛都哭紅了？不是說在我面前要笑的嗎？」
「對啊，我又忘記了。」
秦歌努力擠出笑容，可是笑著笑著，她看著秦殊蒼白的面容，嘴邊一扁，眼淚又冒了出來。
根本笑不出來。
在面對親人即將離世的情況，誰能教教她，到底要怎麼才笑得出來？
秦歌捂著臉，痛哭起來。
秦殊沒想到秦歌毫無徵兆地大哭起來，他有些慌了，努力撐起身，拍了拍秦歌的肩膀，勉強地擠出笑容，說：「說好了笑的，怎麼就哭了？好了好了，我不逼著你笑了還不行，你別哭啊。」
秦歌卻拚命搖頭。
「對不起，小殊，真的對不起，姐姐太沒用，拿不到心臟……」
上午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拼盡全力把心臟帶回來，結果一天時間，現實再一次叫秦歌做人，告訴她，並不是努力了就能得到收穫，更多的人，努力了照樣一事無成。
但這個結果真的太殘忍了。
秦殊安慰道：「我早就說過，那些有錢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他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去承擔風險？我已經看透了，沒什麼，不就是死嘛，大不了18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可我不想你死！」
秦殊的話根本安慰不了秦歌，她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肩膀也劇烈地抽動，祈求道：「我要你現在就好好活著，我不要你死，小殊，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了……」
秦殊感覺心臟又狠狠抽搐了一下。
並不是因為病發，而是為秦歌而心痛。
他記得秦歌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兒，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會咬著牙硬挺過來，而是這陣子他卻總是將她弄哭，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秦歌的眼睛紅紅的。
就因為他，將一個堅強倔強的女孩兒打擊到這個地步。
秦殊咬了咬牙，他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絕望。
不是姐的錯，是他的錯。
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掙扎著想要活下來，而是該一死百了，找個地方死掉，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才對。
「姐，你別哭了好嗎？你這樣，我心好痛。」
秦殊按住秦歌的肩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虛弱的笑容。
「小殊……」
秦歌看著秦殊無奈的笑，知道秦殊的痛苦並不比她少，他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現在卻還要來照顧她，該多心累啊。
秦歌深深地吸了一口，讓自己努力變得平靜下來，她拚命地將眼淚擦乾，說：「好，我不哭了，小殊，我不哭……對不起，剛才情緒有點失控。」
秦殊撇嘴，說：「沒關係啊，反正都是一家人，我不會告訴外人你哭的樣子很醜。」
「你這小子。」秦歌擠出笑。
秦殊打了個哈欠，說：「都怪你，我剛才還沒睡好呢，現在又開始犯困了。」
「抱歉，我剛才打擾到你了。」秦歌趕忙道歉，她起身給秦殊捻了捻被子，說：「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秦殊揉著眼睛，看上去很困的模樣，說：「嗯，你也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忙了一整天，肯定也累了吧。」
「好。」
秦歌應下。
其實今天她不管是身體還是內心都很疲倦，已經累到極點了。
她守著秦殊睡著以後，才去了自己的屋子。
簡單的洗了下臉，秦歌趴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本應該已經睡著的秦殊卻在黑夜中睜開眼，他緩緩地撐起身，眼中似乎還掙扎了一下，最後又徹底歸於平靜，他從床上下來，然後找了一張紙，簡單地寫下幾個字后，放在桌上，用杯子壓住。
他走出病房，來到秦歌的房間。
這時候秦歌已經沉沉睡了過去，秦殊的動作放的極輕，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他半蹲在秦歌的面前，看著她還帶著淚痕的臉頰，沒有忍住，還是伸出了手，將秦歌眼角的淚珠拭去，月光下的秦殊，五官都被柔和了，他的眼中帶著淡淡地溫柔，靜靜地凝視著自己最在意的女孩兒。
那個眼神，不像是在看姐姐，而是如同在看自己的戀人。
秦殊撥了撥秦歌額前的碎發，做出了20幾年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在秦歌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他一直喜歡秦歌，那是超越親情的喜歡，但是因為有太多的顧忌，又因為患有心臟疾病，秦殊從未在秦歌面前表露過自己的心跡，這輩子，秦歌大概都不會知道他的心意了吧。
這陣子因為他的緣故，秦歌太痛苦了。
那麼驕傲又堅強的人被他逼成這樣，秦殊無法忍受。
與其每天都被推進急救室搶救，每一次都讓秦歌跟著自己擔驚受怕，還不如讓他自生自滅好了，長痛不如短痛，這樣對誰都好。
所以秦殊決定離開，找個沒人的地方死掉。
這樣一來，大家都能得到解脫了。
秦殊慢慢地撐起身，充滿愛戀地看著秦歌，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在說：
「姐，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