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漸行漸遠
第970章 漸行漸遠
顧文彬乘轎出城與正在拔營的廣漠軍匯合后,又換了馬車隨著押運的物資往虎牢關去。
漠上大雪紛飛,車馬緩緩而行。
顧文彬靠在馬車裡,透過窗縫看著雪地上一輛輛滿載的馬車,有些失神。
國庫告急,戶部欲向君家借款之事,他離京前就知道了。
雖不知戶部是如何說服君家籌款出借的,可姬無雙說得不錯,入冬后,甘州災情一直不緩,還有擴大之勢。
眼下甘州最缺的不是下放的賑災款,而是補給災區的物資。
他在城主府議事廳的時候只粗略地看了一下,姬無雙此次送給大齊的物資里,除了糧食和藥材,以及禦寒之物外,甚至還有兩大車食鹽。
大齊鹽價可以說是極貴,貧苦人家甚至多有吃不起官鹽的情況,姬無雙卻是能這般大方地將兩大車價值數千兩的食鹽往災區送,也真稱得上財大氣粗。
陛下給他的旨意里,原是說兵權可退讓,齊官卻必須派駐進悲憫城的。
這次他收下物資,答應悲憫城繼續自治,本是有違聖意的。
他擅自做主收下物資,是為災情考慮,雖然知道此事奏報朝中再議,陛下多半都會答應,可出城主府的時候也還有幾分忐忑,可如今嘛……
顧文彬伸手合緊了車窗,扯了一旁的毯子將自己蓋了個嚴實,靠在車裡放心大膽地閉目養神去了。
既然白郡王都跟那姬城主勾結到一塊兒去了,攝政王也已回朝,朝中諸事必然是有人給他撐腰的,他如今養好身子,盡量活著回京領賞才是正經。
顧文彬這一覺睡得安穩,傍晚將抵虎牢關時,果然見到了來接應的慕紹衍。
上次慕家一別已半月有餘,顧文彬原以為慕家出了那樣的事情,慕將軍這大半個月來過得必不順遂。
今朝見著,那人卻依舊是神清氣朗,眉眼間不帶半點憂色,慕紹衍甚至還對他這個當日湊巧去慕家看了熱鬧的攝政王的爪牙笑臉相迎,噓寒問暖之際,還親自將他送去了郡王府,又從將軍府遣了幾個大夫來替他診病。
顧文彬雖為官不久,可最擅察言觀色,見慕紹衍這般,雖不知內情,卻隱約覺得這西境的情勢已然大變。
這般一想,他倒是更掛心京中的情況了。
所以顧文彬晚間辭了白辰謹留他休養兩日的好意,第二日一早就趕著要動身回京。
「拓跋大人五日前就先行回京復命了,悲憫城送來的物資,慕將軍已派兵連夜送往甘州,顧大人還在病中,這一路要多加保重才是,」白辰謹將幾封信遞給顧文彬,笑著道,「替本王跟三哥說一聲,年節本王該是趕不上了,不過他和三嫂的大婚本王必不會缺席。」
他們五日前就收到了墨冥辰的密函,拓跋弘原還日日在將軍府關照慕王后的病情,收到信后便也急趕著動身回去了。
姬無雙花了五日才備齊了那些物資,他與顧文彬商定的那些條件,白辰謹早在顧文彬之前就已經得知了。
姬無雙特意點明不要西境從前的守將們駐派悲憫城,這帶兵去悲憫城守備的差事,應該是要落到他頭上了,顧文彬回京至少也需得半月,等調派的旨意下來,他領兵去悲憫城布防少說又要花上月余,這年節他該是趕不上了,就連元月十八攝政王的大婚想趕上都怕有些勉強。
顧文彬看著那幾封筆跡不一的書信里,除了給攝政王的,還有兩封是給慶雲鎮謝府的,他側眸看了一眼在馬車旁招呼了小廝幫他把行李裝車的謝元溪,也沒有多問,笑著應了白辰謹之託,謝辭了兩人後,登車起行。
顧文彬惦記著京中的情況,一路也未多做休息,除了三餐與夜宿,餘下的時間都在拖著病體趕路。
雖說在城主府里喝了幾天的葯,回陽鄲城后將軍府里那幾個雲州的名醫也給他下了針還開了一堆藥丸,可急趕了兩日,顧文彬這病情不見轉好,大抵太過舟車勞頓,到赤安城的時候,甚至還有了加重之勢。
早間顧文彬又在赤安城裡看了大夫,服了葯后便登車要出城。
「顧大人還是聽了那大夫的勸,先在赤安城休息一日,明日病好些了再趕路吧。」被白辰謹安排同行照顧顧文彬的隨從知泉眼看著顧文彬面色泛紅,擔憂地勸到。
顧文彬一早起來就見熱症,雖吃了葯,可眼下依舊雙頰泛紅,唇色紙白,知泉看他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真擔心這位顧大人再這麼下去,會病死在路上。
「無妨,本官還撐得住。」顧文彬靠在馬車上,頭昏腦漲地擺了擺手,因著覺得車中熱悶得慌,乾脆推開了車窗,趴在窗邊吹風。
知泉想上來勸他關窗休息,卻被顧文彬一把推開,還遭了呵斥。
知泉年紀不大,膽子也小,見顧文彬執意如此,也不敢硬攔,只能在一旁滿面憂容地看著。
好在今日天氣晴好,馬車在行人漸多的長街上走得也不快,顧文彬被拂面的冷風一吹,神思倒是比先前還清明了幾分。
快到年下了,長街兩旁的店鋪里多的是開始採辦年貨的百姓,偶爾還有車馬在街道上往來而過,瞧著該是歸家的旅人。
顧文彬安靜地看著,瞥見不遠處成衣鋪子里購置新衣的一家人,恍惚間又想起了去年在慶雲鎮上跟秦月瑤和兩個孩子採辦年貨的情形。
那個時候,他落魄得身無分文,不僅收了秦月瑤給他的二兩銀子做盤纏,還在她家白吃白住了兩個多月。
那個時候,她家境貧苦,靠著每日起早貪黑做糕點來賺錢養家,最大的願望就是攢夠本錢,能開個自己的飯館。
晃眼就是一年,這一年裡,他們的境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說都是越變越好,兩人之間卻已是漸行漸遠。
顧文彬倚在窗邊,想起白辰謹說起那元月十八的婚期,心中越發悵然,落到窗外的眼神也漸漸失了焦距。
就在他昏昏沉沉,要失去意識的時候,耳畔突然炸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這不是小顧嘛,怎麼幾日不見就病成這樣了,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