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繁華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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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更替,唯有以靜區分,當雙眼看不見光明,是黑是白其實都已不再重要。曾經他用心牆將自己與外界隔離,而今,卻是這個世界將他孤立。
異於常人的五感在失去了視覺之後突然變得遲緩,就好像落入了混沌,伸手摸不到邊際。
看不到光,聽不到聲音,聞不出氣息,嘗不到滋味,便連握在手中的都無法認知,就彷彿整個人死了,不存在了,留下的不過是一絲殘念罷了。
門被撞響了一下,又頓住。
夏夜的蟲鳴在寂靜中愈發鮮明。
無瑕睜開雙眼伸出手,摸索著床榻邊沿慢慢下了地。
「誰。」他的聲音很輕,透著一種不確定。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聽,還是門口的確傳來了聲音。他反手摸到枕邊的玉簪握入了手裡,起身朝著門的方向而去。
房內擺置的桌椅都已歸到牆角,因為他曾撞到數回,且倔強的不許任何人留在這裡。
「贇謙……」喚了一句,才想到贇謙入夜已經受召離去,他計算著床到門口的距離,卻還是一不小心撞了上去,他自覺不痛,可外面的人卻一把將門推開,他不及防備向後仰倒重重著地。
糟!
下意識的支撐讓手中玉簪被拋出,他回過身去慌亂的摸索,空蕩的房間突然間大到無法企及,他如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伸出雙手尋找著依靠,無助到讓人生疼。
空氣好安靜,靜得能聽到呼吸。
他感覺有人從身邊走過,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伸手試探一無所獲后,他的心底突然湧起了一種憤怒!
「說話!」
那聲音大到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憤怒,或許是因為對周遭的無法掌控,又或許是因為從未有過的無助讓脆弱被毫無保留的暴露,他不允許如此不堪一擊的自己。
「說話!」聲音愈發尖銳,腳步卻有了凌亂,他想要辨清那人的方向,可是做不到,他踢到腳踏,撞到桌角,摸向了燃燒的蠟燭。
手被人握住,然後一支玉簪被放入了掌心。來人沒有出聲,握住他的手在顫抖,一股濃烈的酒味躥入了鼻間,他知道了來人是誰,想要開口,卻突然間哽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滿含愧疚與痛苦的呢喃響在耳側,距離近到無法逃避,心酸層層侵入內心,十多載的愛恨情仇早非隻字片語便能撇清道明。
「澈軒吶……」
那一聲呼喚令鄭澈軒潸然淚下,看著無瑕曾經清澈靈動的雙眼變得晦暗而空洞,他的心彷彿也被掏空。
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樣走到了這一步,曾經他也驕傲的認為自己能夠得到所有,可原來不愛就是不愛,他越是努力,就越是讓珍愛的人一次又一次陷入深淵裡。
執念如噬心的魔掌控著一切,讓他為贏得無瑕而不擇手段,他從未覺得自己有錯,可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越走越遠,再難回頭。
「我……來看看你。」
看本該被我放在心尖疼惜著,如今卻遍體鱗傷的你。很多時候我知道是自己錯了,可是,回不了頭,縱被撞得鮮血淋淋,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上前去!這輩子做了那麼多傷害過你的事情,願下輩子,我們的相遇不再如此。
無瑕,我還是放不下,放不下,與其讓你我受折磨,不如……
不如……
「我讓寇雲在想辦法,你一定不要放棄。無瑕,我以後可能沒辦法再好好照顧你了,不過還好,還有贇謙……」
「澈軒?」
「噓……別說話。」伸手將無瑕抱住,鄭澈軒含著淚笑了:「讓我再抱抱你。你說,為什麼不管我怎樣做,你都還是很瘦,抱在手裡輕飄飄的,都不敢太用力。」話雖如此,擁抱卻十分有力。
千般萬般的不舍,到現在也該放手了!我強迫不了你的感情,也欺騙不了我自己,我欠你的,讓孟白炎為你討回來。
無瑕,我對你的愛是真的,從始至終,不曾欺騙……
腳步交錯,終漸漸遠去,風吹入,揚起了帷幔輕紗,那靠牆的桌面上一頁紙箋飄飄蕩蕩,落下地面。
無瑕看不見,所以無從知曉,他摸索著踩過了紙箋,那不大的箋上只寥寥寫著幾個字——明夜子時,孟白炎取道浦江入城劫人。
無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或者將要發生什麼,澈軒來得突然也走得突然,那一頁紙箋被放在桌面沒有帶走,因為無瑕已經看不見,藏起來沒有意義。
孟白炎終究要來了,所有的糾葛也要有個了斷,不管最終的結局如何,他都已做到了坦然。
「或許,這便是我的劫數吧……」
愛過,痛過,笑過,哭過,掙扎過生存的底線,登上過權利的頂峰,體會了人生百味,歷經了滄桑坎坷,相比起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
「元辰。」
「臣在。」
回頭又看了一眼城樓的方向,鄭澈軒默默地吐了口氣,許久,收回滿眼的不舍,毅然決然的往前走去。
「帶上你的人跟朕走。」
「皇上要去哪?帶多少兵馬?不要通知雲將軍嗎?」
「呵,不用。」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無瑕為他付出的一切,希望他能擔得起!
「可是皇上!」
「走吧。」轉身即為別離,往日種種如浮煙散去,不復回還。人生第一次沒有了負擔,走得從容而又簡單!
「元辰,元辰……」無瑕坐回床頭呆了一會兒,突然間像想起了什麼,他喚元辰不得回應,於是起身朝著門的方向奔去。
往日重兵重重的城樓上竟無一人對他回應,他的心頭湧起了不安,為方才澈軒的言語和從未有過的平靜。
「澈軒……澈軒……」
他順著欄杆跌跌撞撞向下,黝黑的夜裡卻無人與他應答,廣袤的天地讓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無論伸手向哪,都是空蕩一片。
「澈軒——澈軒——」
蟲鳴與他唱和,旋即消失在夜色里,他奔著,跑著,突然間淚如雨下。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來回應我……」一種說不出來的疼痛在心頭蔓延著,他無助的站住腳步,淚眼婆娑中昂起了頭。
澈軒,你究竟要去做什麼?為何逐字逐句都在與無瑕道別,無瑕真的不值得你們這麼做!不值得!
「皇上,您為何要將孟白炎過浦江劫人的消息傳給鄭哲主呢?咱們派人在浦江伏擊豈不更好?」
琥珀色的美酒順著杯口被倒向地面,支著下頜斜靠軟榻的那人勾著唇笑著,一雙鷹眼中滿是嘲諷。
「那你說,是殺孟白炎一人好呢,還是殺了他與鄭哲主兩個人好。」
「可是——」
「鄭哲主是不會輕易撒手的,不管怎樣,他與孟白炎之間總要分出個勝負,咱們作壁上觀也好,黃雀在後也罷,等看完那一場好戲——」
「咔嚓!」一聲,酒杯被握得支離破碎,劉劭康歪著頭看著掌心滲出的鮮血,挑著眉頭邪魅的笑了。
「便送他們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