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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丹青斑駁

  對於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張謀仲其實是抱著一種欣賞的態度的,雖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可現在外敵在前,他還是選擇了與紅巾軍一同合作,他的心裡有著疑問,但得不到解答,從他發現紅巾軍的頭領竟是已被昭告天下的「死人」時,他就知道其中牽扯了太多的隱情,而令他更驚訝的是,從始至終那人都沒有辯白過半句。


  他可是威武侯府的小侯爺,是大晉最為年輕的衛將軍,是戰功赫赫的風雲人物,現在卻成了一個隱姓埋名的反賊,他的大起大落似乎蘊藏著什麼,可是,不可深究,不可說破。


  「鄭的軍隊暫時沒有什麼變化,閬中那頭也是風平浪靜,看起來他們的軍需糧草還沒有到位,正好,我們可以趁機整頓一下,以備后戰。」張謀仲將茶杯推到白炎面前,邊說邊觀察著白炎的反應,白炎聽得極為認真,見他倒茶,先是禮讓了一下,然後雙手接過點頭應答。


  「韓武帝此人心機極深,他如今按兵不動,不過是等一個契機罷了。倒是鄭哲主……」白炎的話語一頓,有了片刻的恍惚。


  鄭哲主做事目的性很強,鄭軍此次來勢兇猛,絕非逞一時之快,他起兵犯晉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可是,是什麼呢?


  是因為無瑕嗎?


  若無瑕果真在鄭的話,他又怎會不來尋找自己呢?究竟當日在白馬武飛雲對他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才會讓他對自己避而不見,視若無睹呢?

  「將軍,將軍!」門外突然響起叫喊聲,緊接著一個士兵沖了進來,一頭一臉都是泥,臉上還帶著傷痕,他慌慌張張的對著張謀仲說道:「稟將軍,咱們的人在小道上抓住了兩個細作,看方向,應該是從鄭軍那頭過來的。」


  「動了手了?」見士兵的模樣,張謀仲臉色一沉,起身朝外走去:「兩個人而已,用得著這般狼狽?」


  那士兵喏喏的縮了縮脖子,摸著臉上的傷,滿腹委屈的說道:「主……主要還有個是女的,長得漂漂亮亮的,誰知道是個母夜叉,他們開口就說要找主帥,可是卻連將軍是誰都不知道。」


  「哦?」張謀仲腳步一頓,有了些許遲疑。他回頭看了白炎一眼,白炎也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緊跟著走了幾步,說道:「正好空閑,白炎隨將軍一同前去。」


  出了門南宮和白澤跟了過來,聽說抓到細作,兩人也有了興趣,白炎揚手喚了衡越,讓他去知會等在翰常街的纏綿少卿等人,自己則帶著南宮白澤隨著張謀仲一併往營地而去。


  臨安駐軍三萬,朝中派了六萬人馬增援,交戰中兵力損失過半,如今共計不到五萬,朝廷撥調的人馬還需時日才能到達,而閬中又被韓國盤踞,晉文帝不敢掉以輕心,觀望之下給了紅巾軍入駐臨安城的機會,他樂得有人為自己擋住鋒芒,拿了紅巾軍當槍使,以保存自己的力量,所以對此時此刻的情形不予斥責,只密令張謀仲加以利用,尋機剷除。


  白炎初出瀝泉帶了八千人馬,途徑各處匯入共計兩萬四千人,之後又有綠林好漢不斷加入,到臨安時已是極具規模的一支隊伍,他身邊強將如雲,少卿打先鋒更是挫敗了鄭的前路軍,一時間聲名鵲起,呼聲極高。他從不以真容露面,出現時皆金絲覆面頸束紅巾,旗號豎冷字,旁人也只以公子尊稱。因素來嚴己律人,他從未與他人分食分宿,士兵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狀況惡劣時裹一條破毯與馬同眠也不在少數,衝鋒陷陣時他總在前列從未退縮,僅兩月時間,便有了鬼閻羅的稱號,途徑的晉兵對其避之不及,而今,他卻與晉兵聯手出現在了臨安的戰場上。


  說實話,張謀仲心裡對他其實是有著幾分感激的。赫博多侵犯大晉多年,虧了他才會被驅逐出境,保了九原的暫時安寧,而今鄭韓兩國分別來襲,對剛剛穩定的大晉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此刻他若是全然不顧百姓死活,完全可以趁機作亂逆謀向上,可沒想到他卻帶著人馬來到臨安,與晉聯手抗擊鄭與韓,他若不是胸懷天下,是決計沒辦法做到的。


  可是,這樣一個人,又怎會……


  他與皇上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老實點——」


  隔得老遠就聽到士兵的呼喝,緊接著響起了棍棒的打壓之聲,重重包圍圈中兩個人正被交錯的繩索死死絆著,渾身上下全是泥濘,已分不出究竟是泥還是血污。顯然遇上他們的士兵吃了悶虧,所以在他們倒地之後依舊對他們一頓亂棍,毫不留情。


  「唔……」那已經辨不出眉目的兩人中身形高大者用身子撲在了另一人身上,為她擋著紛亂落下的長棍,而那被護著的人則含混著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號。


  「……哥……哥——你讓開——讓開!」


  「住手!」


  白炎的聲音響起,只短短兩個字就令那擋住棍的人為之一愣,他驟然抬頭想要看清眼前的人,落下的長棍擊打過頭,將他重重撂倒在泥水裡,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殷紅的鮮血瞬間覆蓋了他的眉睫,他卻只是用力的抬頭,抬頭……


  「啊——」


  地上的女子發出了令人駭然的尖叫,隨即聲音哽住,成為無聲的喘息,而就在那一刻間,南宮熱河突然上前一把將她抱起,拂開她臉上污穢凌亂的發,失控的叫出了聲音。


  「弦伊,弦伊——」


  白炎的身子晃蕩了一下,他迅速的上前抓起了倒地的弓,將其反手背上後背,朝著城內的方向而去。


  弓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頰、脖頸流進了他的衣衫里,他發足狂奔著,一刻不停。那一道道束縛的繩索在地面上拖曳,逐漸掉落,他跑著跑著,突然間心如刀割。


  老天爺,求求你,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帶走!這世間已經有太多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我求你讓善良的人活!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罪孽,我希望那個人是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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