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26）
而一個人始終處在悲哀、絕望、麻木、怨恨的消極情緒裏，怎麽可能有良好的心理狀況呢？
如果一直這樣的話……原主和以前的李月，恐怕下場也不會相差到哪裏去吧。
隻不過，現在司黎也並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有兩個靈體在飄來飄去。
李月坐在她後麵的空座位上。
而柔苑呢……
她可以第一次見到公交車這種東西，她那個時代雖然國外也開始有電車，但京城還是人力車比較多，坐這種車的經曆她確實沒有，在那破村子困著的時候也見過會跑的小轎車，但是從來沒有做過。
而且對於她一個靈體來說，不用自己飄的感覺非常奇妙。
因為車裏人寥寥無幾，她就像失去了重力一般，天旋地轉地飄來飄去，任由自己的身體撞到座位或者車頂上，反正她也感覺不到痛。
那樣子，像是太空艙裏遨遊一般，司黎看得好笑。
不過，司黎奶奶家距離學校還是不太遠，坐公交也隻需要二十分鍾罷了，很快，司黎就背著背包，身後跟著兩個暈暈乎乎的靈體下了車。
李月以前坐公交車也不太多，她家裏有錢，以前上學放學，都是她家裏人開車來接的。
但她也不是沒做過公交，隻不過這是第一次用靈體的狀態坐公交罷了。
司黎一下車，腳下就踩到了土地上。
來的那條路還是寬敞平坦的水泥路，隻是進了村子以後，就全是普通的土路了。
司黎那雙白色的球鞋一瞬間就變灰，她略微皺眉看著自己鞋幫上的土，抬頭看去。
她家這個村子，地勢很是高低不平。
司黎站的地方，很像是這個村子的廣場，旁邊是以前村子裏常有戲班子來而建的戲台子，前麵是一大片空地，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她沿著記憶裏的路，朝著南麵那個土坡走去。
那土坡實在是很陡，司黎爬這坡都有點艱難，簡直比幼兒園裏的滑滑梯還要陡。
她爬上去，卻見右手邊有一個更陡的大坡，又長又高，把她做望神山尊主的時候，望神山山門前的那個天梯還要陡。
幸好她家沒有繼續往上了……
這個土坡還算短，司黎很快就爬了上去。
她剛走幾步，長而窄小的巷子裏就出現了第一家，一個走路顫顫巍巍的老太太從低矮的鐵門裏走出來，看到司黎的時候使勁瞅著她。
幾秒之後才笑起來，牙都掉光了，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聽得出是愉悅的。
“小黎回來了？”
司黎謹慎卻不失禮貌地點點頭，她也已經認出了這老太太，是她三奶奶，不止如此，等會兒她再走一會兒，還會見到她四奶奶的家，要不是二奶奶家搬到女兒住的隔壁縣去了，她還能路過二奶奶家。
而眼前的三奶奶看到她回答，卻好像有些開心的樣子，繼續跟她閑聊了幾句，才小心地下坡，去自己兒子那邊院子。
司黎看著她的背影，有一會兒才收回視線，她知道二奶奶的異樣來自何處。
原主性格孤僻而奇怪，路上看到了也根本不喊人，就算是過年，有客人來家裏的時候，他都在自己的屋裏不露麵。
家裏的親戚和鄰居都習慣了他那樣的做派，遇到突然跟她打招呼的司黎還覺得十分驚喜，可能心裏正想著司黎長大了吧。
但司黎跟同學們可以表現得性情大變，一是同學們跟她接觸實際上並不多，二是學生們的接受能力更強，對於一個不太熟的同學，他們有時候並不會去深究她到底為什麽性情大變，而且司黎相信，在謠言裏，她們會給自己腦補一個合適的理由。
可家裏人卻不一樣，一方麵家裏人很熟悉她，一方麵老人很難接受改變，無論是好是壞，脫離掌控和認識的變化總讓他們感到無所適從，不知所措，所以隻能潛移默化。
而拉開距離，逐漸陌生化是一個很好的辦法，畢竟沒會經常在一起見麵，也就不會覺得她的改變太過突兀。
剛剛想清楚，司黎就已經站到了自家門前。
她緩了口氣，推開木門。
剛剛走到院子裏，裏屋的奶奶就已經驚喜地迎出來，“哎呦，黎黎這就回來了？”
司黎努力繃著臉，點了點頭。
她可以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出冷漠的神情，但唯獨會在長輩麵前不知道該怎麽辦，仿佛正成了一個還不成熟，遇到事情會緊張的孩子一般。
她對於老人，有著天生的敬畏。
就好像他們已經曆經滄桑，所以自己的想法和秘密無處遁形一般，盡管自己眼前這個老人從來沒有讀過書，也沒有去過比縣城更遠的地方，也盡管，她司黎活的其實比她長。
但她看到對麵佝僂的身體，瘦幹的麵容，就根本沒辦法忤逆她的意思，隻能任由對方把自己拉進屋裏。
一進門就是一股濃鬱的香味，鍋裏似乎煮著肉，咕嘟咕嘟地冒泡，熱氣把家裏蒸的濕潤，那股溫暖的氣息仿佛一直要往毛孔裏鑽。
但奶奶一下子打開窗戶，把門簾也支起來，“不能讓我們黎黎沾了油煙。”
司黎從小在農村長大，卻能養出一雙細嫩的手和白皙的皮膚，和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有很大的關係。
她家一共五間房，她爸媽經常不在家，裝修精致寬敞的那三間，幾乎都是司黎一個人活動，而她爺爺奶奶，就住在西邊這兩間沒有裝修過的土房子裏。
她被奶奶推進裏屋，不良於行的爺爺正靠在牆邊疊好的被子旁邊，一直從院子裏就笑著看她，看到她進屋更高興，趕緊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什麽墊墊肚子。
司黎也不知道怎麽的，百感交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搖頭。
但正好符合了原主一貫的樣子，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而司黎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坐在炕邊上，聽著兩位老人的絮叨。
爺爺耳朵有點背，有時候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
但當奶奶站在司黎身前，說司黎現在真是越長越好看的時候，卻立刻搭話，說司黎小時候就非常可愛，就是之前老是留著長長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