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笞(42)
太陰把自己覺得可能對司黎有一點點用處的藥材都拔了個幹淨,反複確認半天,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而那些墨雨森林的靈獸們,全都淚流滿麵地看著他的背影,但當太陰走遠,一臉悲傷的靈獸們突然發現,森林深處那個原本存在感極強的結界消失了!
結界消失,那種鎮壓所有靈獸,保持這片森林平衡的威壓也消失了,強大的靈獸們瞬間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威壓的消失,是一種很明顯的暗示,撤走結界,就表示這位森林之主,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新一輪的廝殺與掠奪,也衍生更多的生機和可能,勢力的洗牌,也是全新的輪回。
但在這片大陸上,怕是再也找不出實力如斯的神獸了。
……
雖說這片森林太陰住了很久,但他似乎並沒有多少留戀,來的時候孑然一身,走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個人的東西需要帶。
他渾身上下就隻是腰間一個小小的乾坤袋,裏麵裝著為司黎找的那些天材地寶。
司黎是身體虛弱,其實有些種類的藥材根本用不到,但為了以防萬一,太陰還是全部帶走了,反正用不了,也可以種在望神山,就像是宗門傳承了嘛。
走出森林外圍的時候,太陰回頭望了眼損失巨大的森林,雖說不留戀,但既然已經預料到離開了,還是無可控製有些不舍。
作為一個神獸,一個曾經從另一個世界過來,和殿下簽訂過契約的神獸,他身上敏銳的感知,是比任何人都要強烈的。
但他現在並不害怕了!
因為重新簽訂了契約,殿下就再也不能把他丟下了……!
昏暗的光線,層林的掩映下,站在樹下的少年,看著身後望不到邊際的茂密森林,緩緩露出和當初第一次見到司黎時一模一樣的笑容。
——
望神山裏,七位長老的審判大會終於要開始了。
玉衡長老因為在最後關頭放棄了陣法,因此得到了站著的特權,而其餘長老,則全部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
審判大會,司黎沒有到場。
甚至就連望神山宗主花燃都沒有到,隻是對許子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然後由許子叢主持,梁靖協助,完成了這次審判大會。
七位長老剛剛被帶回來的時候,幾乎都在昏迷,被關起來養了幾天傷,望神山的事情也塵埃落定時,他們方才被從地牢提出來,在所有弟子的見證下,在戒律堂進行審判。
戒律堂的事情原本是梁靖在管的,但他之上是大長老負責人事賞罰的方麵,大長老對弟子的管理極為嚴苛,梁靖和望神山諸多弟子們的友誼,幾乎都是從暗戳戳共同與大長老抗爭中滋生出來的。
不過此時,那個從前永遠仰著頭,目空一切的大長老,此時正失神地半跪著,眸光失焦,低垂著頭,雖然看不清情緒,但能感受到他身周低沉的氣息。
弟子們原本以為,就算是尊神不出麵,宗主也是會主持審判的,但沒想到他們兩個都沒有出麵,而是派了大師兄和三師兄來。
不過,對於這一行為,弟子們自動解釋成了尊神和宗主對七位叛徒的不屑,根本不需要勞煩宗主他們來。
而就在弟子們重重圍在戒律堂旁邊,心情激憤的時候,後山裏,卻是一片沉寂悲傷的氣氛。
司黎的病愈發重了。
太陰帶回來的藥能用的幾乎全用了,無數天下人奉若神級的珍稀藥材砸進去,一點效果都看不到。
此時後殿裏隻有司黎和賀暉兩人,太陰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突然說要去找自己那些身在五湖四海的上古靈獸朋友們告別。
花燃還帶著小廚房嗎,逼著從各地找來的醫師為司黎煎藥。
可太陰從墨雨森林裏帶回來的萬年難得一見的藥材都完全沒見效,這些東西又能有什麽用呢?
司黎病情比之前嚴重了很多,最近一段時間,甚至都虛弱地不能下地了。
可或許是今日春色格外明麗的緣故,司黎除了早上醒來是吐了一口血,之後的一天竟然精神不錯,還由賀暉扶著出去轉了一圈,在後山的花園裏欣賞了太陰帶回來種下的各種藥材。
她站在那些或是花團錦簇,或是奇詭瑰麗的花草中,一時間臉上的蒼白仿佛也褪去,又變成了初見那個小姑娘的樣子。
司黎好似心情也不錯,看到一株長得奇異的攀枝花,還很開心的上去摸了摸。
賀暉就一直跟在她身邊,從剛開始隻需要站在她身後,到最後必須扶著她的胳膊幫她站穩,到最後,司黎又開始呼吸有些不穩,腳步也虛浮無力的時候,隻能靠在賀暉懷裏。
司黎看著眼前的花草,頓時感覺平素那麽長一段時間的病痛折磨都消失了,身體輕盈安適,再也感受不到半分沉澱的拉扯感。
她輕輕笑了一下,抬眼對賀暉道:“我想坐一會兒。”
賀暉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聽到司黎虛弱得有些無力的聲音,努力掩蓋住神色中的悲傷,把自己的外袍扯下來,墊在旁邊的空地上,扶著司黎,慢慢坐到自己懷裏。
“伸出手來。”司黎輕聲道。
“什麽?”賀暉有些疑惑的問。
“照我說的做吧。”司黎聲音幾乎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賀暉一時被蠱惑,也不想違背她,因此乖乖伸出手。
司黎握緊他的掌心,賀暉直覺手掌中間似乎有一瞬間的刺痛,但緊接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溫暖的氣息融入四肢百骸。
“你這是做什麽?”賀暉正要掙紮。
“噓……”司黎抬起另一邊手,食指豎在嘴邊。
“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現在我的身體狀況你也看到了,我隻是希望你能幫我照看一下宗門罷了。”
雖說千百年因為不引起天道的注意,她從來不露麵,但對望神山和這些弟子,她無疑是有感情的。
賀暉掙紮的手頓住,喉嚨也哽住,半晌才出聲道:“你會沒事的。”
“好了。”司黎停止了輸送靈力,但握著賀暉的手卻沒有鬆開。
她此時似乎很放鬆,眼睫要閉不閉,但嘴角卻是微微揚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