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笞(21)

  成親後不久,賀暉出生,長得粉雕玉琢,家族中無論是長輩還是同齡的小孩都非常喜歡他。因為他父親在家族同輩中年紀最小的,他也就成了同輩中年紀最小的幺兒,上麵一群哥哥姐姐追著帶他玩。


  賀暉的家族十分開明,族人們性格熱情,所有人對他都非常好。


  可在他十六歲的這天,災難來臨了。


  那是一個大雪飄飛的天氣,賀暉少年老成,對於下雪並沒有多少激動之色,可他剛剛起床準備去練劍,母親就來他的院子裏,給他送了一碗蓮子粥,之後更是催著他出去和哥哥姐姐們玩,說大家等他好久了。


  賀暉臉色冷靜,對於母親摸腦袋的動作更是耳尖微紅地本能退避,然後腳步微急地走了出去。


  可剛剛踏出院門,便見到不遠處大雪鋪地的院子裏,躺著幾具冰冷的屍體,濺在雪地上的鮮血紅的刺眼。


  他瞬間一驚,急忙跑過去,已經認出,那躺著的就是那幾個叫他出去的玩的哥哥姐姐。


  賀暉眼眸睜大,然後瞬間回頭,拚了命一般飛快地跑回自己的院子。


  還沒接近,便見母親捂著心口,跌跌撞撞地跑回主院,父親跑出來接住她,麵色大變。


  很快,家族中大部分人都集中到主院門口,暗中的人這才慢慢現身。


  母親已經是滿臉淚水,父親緊緊抱著她,周圍叔伯和長老們握著劍防衛。


  一個個黑衣人從各處跳到主院前,與眾人對峙。


  黑衣人幾乎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有些人手裏還提著族人或家族裏下人的屍體,扔到他們麵前。


  母親渾身顫抖,隻知道淚流滿麵地抱著父親,口中不斷喃喃著道歉。


  父親麵色冷沉,一邊把母親護在身後,一邊緊緊盯著對方的動作。


  黑衣人慢慢分開,一個眼角有一道醜陋傷疤的男人走到前麵,獰笑著道:“賀駿,你真愚蠢,你可知道,你懷中那個女人的身份?”


  父親輕哼一聲,“我早知道她的身份,但無論她之前是什麽身份,我隻知道,她現在是我的夫人,我孩子的母親。”


  黑衣人歪著嘴笑起來,“倒是個情種,可惜啊,魔族叛徒,我們絕不會留。”


  原本躲在父親身後的母親突然提劍上前,冷聲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離開魔族這麽多年,我從沒做過任何對魔族不利的事,如果你們今天真的要見血,我自戕於此,你答應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賀暉從沒見過永遠溫柔文弱的母親站的那樣挺拔,像是堅硬的磐石,說出的話字字堅定,鏗鏘有力。


  可對麵的人一時嘲諷地笑了下,“就憑你逃了三殿下的婚,還不夠你死一萬次?”


  那人說完,臉色又瞬間冷下來,“魔族血煉都通不過的廢物,早在十六年前你便該死了。”


  “魔族血煉……”母親臉上出現似哭似笑的表情。


  後來賀暉才輾轉查到,自己的母親,實則是魔族一位親王的女兒,名叫妖月。她從小就生的十分漂亮,實力也不錯,被內定為三王子妃。


  可在妖月十五歲那年,魔族要求她進行魔族血煉,這是每一個魔族皇室中人必須完成的試煉。


  而血煉的內容,便是進入人間,提著九九八十一個人頭,化入練血爐,練出一顆浴血紅燭,在大婚之日做蠟燭用。


  在十五歲之前,從沒有人告訴過這個可憐的魔族少女,成年,成婚,需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她渾渾噩噩地拿著令牌出了魔界,進入了人間。


  魔族派了兩個護衛跟著她,但並非保護她,而是監視她,監督她完成任務。


  大部分的魔族一般找個附近的小村子也就算了,可妖月看到在溪邊洗衣服的婦女,不敢上前,看到街上玩耍的小孩子,也不敢殺,跟著她的兩名護衛漸漸開始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似乎在觀察她是否性格懦弱,心慈手軟。


  妖月戰戰兢兢地在人間度過了十天,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殺死,兩名護衛的眉頭越皺越緊,已經忍不住開始提醒她,大有再不行動就逼她殺人的意思。


  她吞了吞口水,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借口。


  因為妖月從小天賦異稟,實力高強,是那一代中的天才少女,於是她裝作高傲的樣子,表示既然要練浴血紅燭,她不想拿普通人的做,要找人界的高手來做。


  兩位護衛半信半疑,但終究還是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妖月就算是找人界的高手,都是正大光明地上門找人去挑戰,但她總是故意輸給別人,挑戰了大半個月,連一次也沒有贏過。


  護衛們已經開始不耐煩,他們從沒見過那個魔族人進行血煉有這麽墨跡的,大家一向都是以時間短為榮的。


  很快,這個方法也行不通了,妖月隻要改變說法。


  她找到一個名望很高的公子,提出的條件是,如果我贏了你,就取你性命。


  那公子當然一口拒絕,妖月便一直纏著她,表示要是他贏了,也可以取她性命。她說這話的時候還縮了縮脖子,閉著眼睛,說的像是英勇就義,實則害怕地眼睫都輕輕顫動。


  那公子突然笑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讓她回家去。


  可妖月不能。


  她聽說那公子名叫賀駿,家族勢力很大,纏了大概半個月的時候,賀駿還是沒有答應她。


  這已經是妖月最後的辦法了,這樣都行不通的話,她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那天晚上,她在兩位護衛的晚飯裏下了蒙汗藥,然後連夜逃走。


  那兩個護衛早就識破她,很快追上去。


  妖月慌不擇路,因為每天都從客棧跑到賀府去,這次居然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跑。


  還沒跑到賀府,半路上就被人捂著嘴拖到了小巷子裏,她拚命掙紮,那人低聲在她耳邊道:“是我。”


  妖月不動了,她聽出來,那是賀駿的聲音。


  黑暗中兩名護衛從他們旁邊跑過去,並沒有發現他們。


  賀駿怕妖月被發現,沒把人直接帶回自己家,隻是把她藏在了自家一個別莊裏。


  但他什麽都沒有問,仿佛隻是給對方提供一個棲身之所,並告訴妖月,可以隨時離開,也可以一直住在這裏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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