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瞳（2）
司黎在家直接睡到傍晚，她起來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正巧司染打電話過來跟司黎說他晚上不回來，讓司黎自己去買點吃的。
電話那邊是明明陌生卻有點親切的聲音，司黎不太習慣，隨意地應了幾聲，就把電話掛了。
司黎這個房子是司染為了方便司黎從學校回家才找的，離公司就比較遠了。
但是司染不放心她，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是會到這邊來住，有時候實在忙不過來，要熬夜加班了，才去那邊的房子住。
司染不回來，正好方便了司黎，不用被司染發現她大半夜出去。
……
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司黎直接找了個自習室，又睡了一覺。
【你怎麽成天睡覺……】
係統嘟囔著叫司黎起來，原本趴在桌上的人立刻睜開眼，眼神清明。
司黎抬頭，此刻自習室已經沒有人了，事實上，整棟教學樓都沒剩幾個人。
司黎起身出去，躲進衛生間，以防被教室裏的監控拍到，查樓的大爺看時間到了，就鎖上了大門。然後整座樓全部停電，隻剩下走廊裏綠色的安全通道燈，散發著幽幽的綠光。
她默默等著，在黑暗裏，眼睛反而一眨都不眨地看著前麵。
……
到了大概十二點的時候，走廊裏傳來腳步聲，走得不太快，而且有一種拖著步子走的感覺，但在如此安靜的環境裏，顯得極其詭異古怪。
司黎慢慢地挪出去，站在衛生間門口，側著身子，隻露出半張臉，躲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的沈晝。
垂頭喪氣，一臉不情願又害怕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困倦，司黎能看見他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最重要的是，他身邊圍了幾隻鬼，一臉興奮地帶著他往裏走。司黎看到他們直接進了今天她上課的那間教室。
穿牆而過……
怪不得沈晝大晚上沒有鑰匙還能進來，原來是鬼打牆啊……
沈晝進去，司黎才慢慢從衛生間晃出來。
早在進衛生間的時候，司黎就隱藏了自己身上活人的氣息，不然早被發現了。
她走到教室門口，從門上的小玻璃窗往進望了一眼。
果然，裏麵簡直是野鬼的狂歡，興奮的像是在開派對。每隻鬼占據了一台電腦，催著沈晝趕緊給他們一一打開。
沈晝就忙碌的在各個電腦前穿梭。
這個要追劇，那個要看小說，但是他們又碰不到，就全部讓沈晝來做。
沈晝沒過多久就累得動作有些遲緩，一個麵色青紫，被割掉一隻耳朵的鬼要沈晝幫他打開成人網頁，沈晝猶猶豫豫地站在原地沒動作。
那隻鬼就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看他，還不好意思呢！”其他鬼也跟著笑，還有人在另一邊催促。
那隻鬼說完用力推了沈晝一把，根本沒有碰到沈晝，但是沈晝還是重重地摔在了牆上，然後無力地滑下去。
人死為鬼，鬼屬陰間，持陰氣。而陽間的東西持陽氣，陰靈觸碰不到。
而世間總有這種倒黴鬼，身處凡間，卻是一身陰氣，吸引陰鬼，為其糾纏。
沈晝顯然就是這樣的倒黴鬼。
他身體看起來虛弱極了，被摔到坐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聲音裏都透出幾分血腥氣，讓人聽著都揪心。
可他麵前的陰鬼們顯然毫無憐惜之心，甚至還上前來準備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拽起來
“砰！”一聲巨響，門一下被踹開，塵土飛揚。
那些鬼嚇得吱哇亂叫，他們失了固守心神的陽氣，相當於整個人敞開著心髒，沒有半點禦守的能力。
某種程度上可以認為，鬼比人容易受驚嚇。
躺在牆角的沈晝也被這一聲嚇得一哆嗦，急急咳嗽幾聲，然後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去。
這裏的光很暗，沈晝一轉頭，首先看見的是一個血色的光團，好像被這個闖進來的人握在手上。
但是那光很快就消失了。
沈晝看到那人慢慢走過來，蹲在他麵前。
借著一邊亮著的電腦屏幕發出的光，沈晝勉強看清了這人的臉。
長發散在肩頭，精致的小臉神情嚴肅……是今天上課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姑娘。
後麵的鬼一時間被嚇到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沈晝抬起頭，澄澈得泛著水光的眸子盯著司黎，有些擔憂。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突然猛烈地咳嗽，而司黎就看著他咳完，緩過來。
沈晝氣息有些不穩，他抬頭看著司黎：“你怎麽會來這裏？”
司黎沒說話，後麵的鬼卻忍不住了。
有幾隻跑到司黎後麵，想商量著從後麵勒她的脖子，嚇嚇她。
鬼是碰不到凡間的東西，可他們卻可以嚇凡間的人。
凡物碰不到，是因為那是死物。凡人卻不一樣。
凡人有思想，有心神，他們會受驚嚇，而人一旦心神波動，必然陽氣薄弱，此時陽關失守，便容易被邪祟侵擾。
不過這種情況比較少，非是天時地利人和不能成。
恰巧，此刻便是如此。
子時將至，一間陰氣極重的屋子，數十隻陰鬼聚集，沾了血的地麵……
“動手？”
“她手裏剛剛是什麽？”
“這女的有點不對勁。”
“管她呢，這兒陰氣這麽重，她跑不掉。”
房間裏差不多有十幾隻鬼，大部分都圍著司黎和沈晝，隻有一個看起來煞氣很重的站在後麵，摸著下巴思索著什麽。
沈晝聽見他們的話，掙紮著想站起來，他抬頭看向司黎，聲音壓低，神色焦急，甚至隱隱有一絲絕望。
“你快走！快走！”
司黎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慢慢把他扶起來。
沈晝抬眼看向司黎的身後，一片漆黑中陰氣彌漫，無數雙鬼瞳看向他們，眸中森森冷氣，嚇得沈晝驟然一激靈。
他想帶著司黎走，可整個人像是被冰凍在了原地，太冷了，陰氣像是要往骨頭裏滲，他凍的牙齒都忍不住打顫。
司黎看了他一眼，即將轉身回頭，沈晝卻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製止了她的動作。
可司黎回頭望去的時候，隻能看到沈晝眼神空洞地看著前麵。
沈晝在想辦法帶這位無辜的女同學出去，可他絕望地意識到，他沒有辦法，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這拉扯的工夫，身後的鬼魂已經準備上前了。
沈晝深深吸了幾口氣，握著司黎胳膊的手慢慢收緊。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他隻能，隻能用自己來威脅他們了，自己對他們還算有些用處……總之，他是絕沒有辦法看著無辜的同學在自己麵前出事而什麽都不做的。
可就在沈晝打定主意，身後的鬼魂也準備行動的那一刻，司黎突然動了。
她突然用力，反手將沈晝扯到一邊，然後速度極快地轉身，伸手掐住了最前麵那隻鬼的脖子。
後麵的鬼全都驚叫，一邊的沈晝也愣在了原地。
司黎掐著的這隻鬼一直在試圖掙紮，但是他胡亂揮動的手卻怎麽也碰不到司黎，直接穿過去了，就像觸碰其他的東西一樣。
但是司黎卻能碰到他，還能傷害他。
意識到這件事以後，後麵站著的鬼都不約而同地後退，一臉畏懼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女生，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而被司黎掐著的那隻鬼，承受的畏懼確實是全場最強的。
他離司黎最近，直麵她帶來的壓力，不僅是命脈被人掐住的恐懼，還有司黎的眼神。她是看著這隻鬼的，可這隻鬼卻感覺，她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雖然他確實不是活物.……但是司黎的眼神，無端就讓鬼不寒而栗。
那是一種漠然，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冷漠。那眼神毫無波動，容納一切，卻又空無一物。
鬼的感覺敏銳，知道這是他不能惹的人後，立刻開始求饒：“求……求求你，饒.……饒了我吧。”
這鬼斷斷續續的求饒，司黎漠然地掃他一眼，才鬆開手。他猛地軟倒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一臉驚恐還沒有褪去。
其他鬼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去扶這個鬼。
司黎盯著這些鬼看了一圈，嚇得他們集體後退。然後，司黎冰冷的聲音響起：“離他遠點，再讓我發現.……你們就消失。”
那聲音太冷了，仿佛淬了冰渣，帶著極寒之地的冷風，生生讓這群與黑暗同在的鬼打了個寒顫。
司黎看他們一眼，拉著沈晝走出去。
到門口的時候，司黎把門關上，然後沉默地看著被破壞的門，在心底裏懊悔。
剛剛怎麽就直接進去了呢？應該抓個鬼來帶她進去的。
嘖，失算……
司黎把沈晝帶出去，這次終於找了個鬼，把他們送了出去。
那鬼是個頭發淩亂，看不出長相的男生，被司黎叫過去的時候戰戰兢兢，乖乖把司黎她們送出去，就趕快飄走了。
沈晝一路被司黎牽著出去，一直到出了教學樓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司黎。
司黎轉頭看他：“回宿舍去。”
沈晝表情有點糾結，無意識地咬著下唇，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司黎，有點不想走的樣子。
司黎以為他還害怕，勉強安慰一句：“他們不敢再來。”沒想到，對麵的少年眼睛一下子紅了大半，“謝謝你。”說完還輕輕地抽了一下鼻子。
司黎說了句“沒事”，轉身就想走，然後袖子突然被扯住。
司黎回頭看他，眼神裏透出一絲詢問。沈晝耳尖微微泛紅，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聲音很小，“那個……能不能加你微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