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尺玉(27)瓷窯。
萬重的臉被太陽烤得熱熱的, 眼睛閉上,是一種燒紅的磚『色』。
“嶺大爺,您說的窯廠,是磚窯嗎?”萬重一字一句地問, 因為一般情況下, 人們所認為的窯廠往往是磚窯。
“不是, 是個瓷窯, 就是燒製一些瓷器。不過老百姓的瓷窯也就是出一些瓷盤子瓷碗兒之類的,比較粗糙。”嶺大爺的聲音仿佛擂鼓, 一聲比一聲重地傳入萬重的耳鼓。
萬重聽到自己的聲音,恍若隔世:“您是說, 就像金魚池瓷窯那樣的瓷窯嗎?”
“噯, 對,就是那種瓷窯, 出瓷器。”嶺大爺說, “你還知道金魚池, 看來真是老寄寓人了。”
“封骨,和瓷窯有什麽關係嗎?”
“這裏頭的關係我想不出來,當時我一再追問,可法老頭兒無法解釋, 隻說了一句;封骨, 就是令骨頭為自己所用, 但究竟怎麽用, 能幹什麽,他一無所知。”
“那……”萬重搓著自己的手,手扶在曬得燙燙的鐵質長椅扶手上,窯廠燒瓷器時是這個溫度嗎?應該要燙很多倍吧。
萬重說:“那李某呢, 她的屍體本來應該被a弄走的,當時出了什麽岔子?”
“說起這件事兒也挺離奇的,最初發現李某屍體的人是淩晨4:00掃馬路的清潔工,他第一時間發現的並不是李某,而是距離李某不足三米遠的一輛麵包車。那輛麵包車的車燈開著,就那麽直衝著李某的屍體,就像是在舞台上特意打出的某種燈光效果一樣。
“麵包車裏有個沉睡的醉漢,他晚上喝了不少的酒。1985年對醉酒駕車遠不如現在嚴格,那時候汽車也少,常有喝醉了的司機開著開著感覺開不下去了,就停在路邊睡了。這個麵包車司機也是一樣,把車停在路邊就睡了,車燈也沒有關。
“醉漢司機並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沒人敢相信那裏正在發生的一起凶殺案。當他開著車燈衝向案發現場的時候,一定驚擾了凶手a。車就在距離他們三米遠的地方停下來,車燈卻沒有關,一直照『射』著。a心裏也沒有底,不知道車裏究竟是什麽人。再加上那條路也並非沒有別人經過,強烈的車燈,很有可能將其他什麽人吸引過來。a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挪運屍體,所以隻能棄屍逃離。”
世上就是有這麽多不可思議的巧合。
“難怪您說,李某其實是a的一次行動失誤。”
“對,這是他最徹底的一次敗『露』。”
“徐某,牛某,梁某,李某。一共四次。”
“對,有跡可循的一共四次。我也查過70年代末到80年代末之間十年的寄寓市人口失蹤記錄,裏麵自然有陰曆初七出生的人,但無法確定失蹤的具體時間和地點。所以也無法判定這些人的失蹤是否和 aa有關。”
萬重還想問什麽,卻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此時已經將近十一點,陽光曬得人出了汗。
這場談話接近了尾聲,兩人從熱烘烘的長椅上站起身來,嶺大爺和萬重握了握手:“小萬,有什麽消息一定要聯係我,我一直在等待這個答案。”
“好,一定!”萬重被嶺大爺握手的行為搞得有些不習慣,但一旦握住了又覺得任重道遠,“您今天提供的資料特別珍貴!”
……
正午,萬重終於在四尺玉巷的巷口和青岫會和了,青岫的表情有些複雜,不住地回頭看看。
“你是打巷子那頭兒走過來的?”萬重猜測。
“嗯。”青岫點頭。
“有重大發現?”
“嗯。”青岫抬頭看了看大椿樹碧綠的枝葉,眼睛裏就重新恢複了些生機,“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四尺玉巷那麽黑了。”
“不是不是……”萬重下意識捂了一下耳朵,“你這是要揭『露』謎底了是嗎?”
“不是謎底,就是終於知道巷子為什麽那麽黑了,尤其是在深夜的時候。”青岫看了看萬重,眼裏仿佛還存有椿樹葉的碧『色』,“其實黑夜裏的黑巷子一直都在提醒我們,它的黑是不符合常理的。”
“急死我了,為啥啊?”萬重歪著腦袋。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到這兒,見到了郭三茂嗎?他當時是出現在巷子那頭的,而且急匆匆的,因為他在廁所看到了一群小孩子,他害怕了。”
聽到郭三茂這個名字,萬重有些激動,因為郭三茂是和金魚池有密切聯係的人。
郭三茂,金魚池,瓷窯,封骨,七個『穴』位,殺人,初七作案。
“我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郭三茂也能看到那群孩子,但是我們又確定郭三茂不是外麵世界的人,那麽他一定具有一個特殊的身份。
“因為心裏一直想著這些‘大事’,所以就忽略了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青岫的目光看向四尺玉巷子裏,“你應該還記得小莫說過的那個公共廁所吧,從這裏走進去過了那個急轉彎兒就能看到廁所。”
萬重等著青岫後麵的話。
“按照常識,公共廁所裏麵的燈在夜裏是亮著的。四尺玉雖然不住人了,但是據郭三茂說,這個公共廁所還有人用。最起碼他那天就用過。可是,夜裏從對麵的酒店房間往這邊看,這條巷子卻黑不見底,沒有一絲燈光。
“我今天走過這條巷子的時候,突然想到這一點,當時還推測或許是聲控燈之類的。但我走進去檢查,並不是聲控燈,把牆壁上的開關打開,燈卻不亮,應該是年久失修。廁所裏麵很陳舊,衝水設施大概也壞了,所以從門前經過味道才會特別難聞。
“廁所裏的光線非常暗,即使是大中午,在沒有燈的情況下裏麵也很黑。”
萬重接住了青岫後麵的話:“我們那天晚上見到郭三茂,已經是傍晚,他根本不可能去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廁所裏去方便。就算因為內急不得已,但他見到我們完全沒有提到這一點,他當時很驚慌,那些孩子們讓他不安。照這樣說,他應該是個膽小的人,所以一定會提到廁所裏很黑的事實。
“但他隻字未提。這隻能說明,他根本就沒有去廁所。他隻是臨時扯了個謊,事實上這個謊言也的確騙了我們幾天。”
如果郭三茂不是來自四尺玉巷上廁所,那他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他看見了那群孩子,我想這句話應該不是謊言。他當時的驚慌失措也並非裝出來的。”青岫說,“郭三茂有秘密,而且這個秘密和謎底有關。”
萬重點點頭,誠摯地說:“勘察廁所的事兒真是難為你了,小森。”
“小森”:……
萬重直覺這個小森同學有輕微潔癖。
青岫不願在公共廁所的事情上多解釋,就簡單將今天在璞玉中學的所見所聞講給了萬重。
萬重聽著,時不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衛樺說的那個極具天賦的女學生,應該就是權鳳春吧。”萬重忍不住道。
青岫點了點頭:“權鳳春這個名字,第一次從這個世界裏某個人的口中說出來,讓人覺得還是挺震撼的。
“權鳳春的家裏很窮,但她的曾祖父以前是個文化人,小時候教過她畫畫,可惜後來家道中落。衛樺幾個人在永春停留了幾天,就借宿在權鳳春家。當時他們被權鳳春驚人的畫技驚呆了,同時又為她感到遺憾。因為她家裏人覺得畫畫這件事根本沒什麽用,甚至準備在那一年就把她嫁出去。
“所以當衛樺她們提出,可以跟學校申請免費讓權鳳春入學的時候,對於權鳳春來說無疑是一場救贖。最終,衛樺幾人說服了她的父母,並征得了璞玉中學的同意,將權鳳春帶到了寄寓市。”
原來是這樣,難怪這個城市裏處處有著南國的痕跡,這或許也是權鳳春的回憶與訴說吧。
甚至也可以說是一種傾訴和提醒。
正在這時,旁邊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我聽你們在講永春的事。”
居然就是在不遠處賣鹹酸甜的全姐。
青岫一時也不知剛才的哪句話打開了全姐的密鑰,此時也顧不得思考這些,急忙和萬重走向全姐的攤子。
全姐笑著自顧自說:“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回永春了,已經紮根在這裏了。但說不想家,那是假的。”
“現在交通這麽發達,全姐隨時可以回家鄉看一看。”萬重笑道。
“是啊,以前要回去一趟很難。我記得要先坐幾天火車去廣西,然後再從廣西去福建。”全姐整理著自己攤子上那些五彩繽紛的鹹酸甜,“我記得啊,曾經有個好心的小老鄉要白給我一張去廣西的火車票,我當時是真動了心思要回去過年。但那一年我兒子還小,不方便回去。但我還是很感激他(她)的。”
“您說的是哪一年的事?”萬重問。
“是個虎年,我兒子是屬虎的,那時候才八個月大。”
“您說的是1986年嗎?過年的時候是1986年末嗎?也就是說過完年就是1987年了?”青岫快速的連續問了三個問題,仿佛生怕全姐突然“失靈”。
“農曆是不講那些86年87年的,反正就是那年虎年的年尾,再過年就是兔年,那一年的春晚舞台上擺了個大花籃,裏麵有隻挺好看的白兔!過年之前,我記得是個小寒,天特別冷,我穿得很厚,出來賣果酒,每到臘月快過年的時候果酒就很暢銷。就是在這個地方,那個女學生過來問我要不要火車票。以前她常買我的鹹酸甜,我知道是我老鄉。她說她買好了去廣西的票,打算從廣西轉車去永春的,但臨時有事回不去了,也不想跑火車站再退票,就打算送給我了。她是個好人。”全姐說著這些話,有些感慨,似乎是在感慨歲月。
“後來呢?你有沒有再見過這個女生?”
“沒有。一次也沒見過她。我隻知道她是璞玉中學的學生。”全姐的話漸漸少了。
萬重不甘心地問道:“小寒那天,那個女生走了之後,您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事?”
“哪有什麽奇怪的事,我就記得那天生意特別好,我以為怎麽也得到晚上9點多才能賣光。哪知道當我還剩30多瓶果酒的時候,有個高個子男人一下子全買走了,價都沒有還!”全姐笑著。
高個子男人。
a,終於出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