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四尺玉(19)
冉家在一天裏失去了兩個人,不,確切說,四尺玉巷已經沒有冉家了。
三把劍是調整情緒最快的一個,他給大夥倒上了茶,煙酒嗓顯得又沙啞了幾分:“按照現場痕跡和法醫鑒定結果,殺害冉秋夕的凶手就是聶某。當然,小莫提到的那個高個子男人的確可疑,一種可能,他是想打冉秋夕的主意,大半夜出現在巷子口肯定沒安什麽好心,被小莫發現後就趕緊離開了;第二種可能,他和冉秋夕的死有關係,但他不是直接動手的那個。”
“你的意思是說,高個男人是聶某的幫凶?”大風很快說道。
“我們現在已知,凶手就是聶某。高個男人如果和案子有關的話,隻能是配合聶某作案。也許他是個幫凶,也許他是策劃者。”三把劍艱難地推進著自己的分析。
“不,從聶某的其他案子來看,他應該都是獨立作案。現場從沒有出現過另一個人的痕跡。”近朱提出了質疑。
“但是他肯定有事兒,他不是那麽簡單,”小莫不甘心地說道,“小生子說他拿著長繩子,小生子不可能胡編亂造,他說的那些話都是有根兒的。”
“小生子說的,也許是他聽說了一些新聞之後產生的聯想,那時候‘七殺案’已經引起坊間恐慌了,而且,那天又是個初七。”三把劍說到這兒忍不住問,“你們初七那天不怕嗎,還敢半夜出來。”
“沒想那麽多,就記著那天是小秋的生日了,而且那一年多也沒聽說‘七殺案’出事兒,大家也就沒那麽在意了。”小莫說。
茶室的光線越來越暗,這次不是雲,而是夜幕。
“天不早了,”大風說,“咱們這次的沙龍活動沒有白辦,討論出了不少新的線索。尤其是關於‘七殺案’有兩個凶手這件事,幾乎可以下定論。”
小莫今天說了太多話,嗓子有些累了,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自己所說的話都隻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此刻突然見萬重湊過來輕聲道:“莫哥,咱們留個聯係方式。”
青岫則和坐在旁邊的近朱交換了QQ號,並找近朱又要來了其他“七殺案”的受害者資料。
……
回到快捷酒店門前,天上已經掛了星星。
青岫停住腳步,問萬重:“昨晚你房間裏丟了什麽?”
萬重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的是那一堆香豔小卡片,用幻肢將它們死死摁住了才答道:“一個零錢包,帶密碼鎖。”
青岫:“……”
萬重以脫口秀演員的平均眨眼頻率眨了眨眼:“就是,一個帶密碼鎖的零錢包。好像是幾年前去什麽地方旅遊買的,就當個玩意兒隨便買的。也不知道那個‘賊’怎麽就看中了,到底是看中了包還是看中了錢呢……”
“也許他以為那裏麵有珠寶首飾吧。”
萬重解釋:“不是,那個零錢包是軟的,隔著外麵的布可以摸到裏麵的東西,很明顯就是幾個一塊錢硬幣,可能也摻著幾個五毛的。那個小包一看也不值什麽錢,摁密碼的地方都是塑料的……但是特別好用,要是密碼錯誤肯定打不開。”
青岫不太明白為什麽這個“賊”不當場剪開零錢包,直接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東西。
“估計他沒帶剪子吧,那個布徒手撕也不好撕。”萬重仿佛讀懂了青岫的心思。
青岫:“也就是說,那個人想找的東西就是零錢。”
萬重:你能允許我先膚淺地笑一笑嗎。
青岫:“或者,那個人要找的是很像零錢的東西,起碼形狀很像,在他隔著零錢包觸摸到裏麵零錢的形狀後,他相信裏麵就是他要找的東西。”
萬重:“零錢的形狀,那不就是個幣嗎?錢幣,遊戲幣,籌碼,反正就是圓餅狀的東西。他要這東西幹什麽呢。”
青岫:“我們現在無法猜到他的目的,但重要的是,這東西和你我有關,他昨天去過你那裏,也去過我的房間,但我的東西簡單,幾乎都被我背在背包裏了,所以他一無所獲。”
而且,我也沒有你那麽高級的密碼零錢包用以誘敵。
不過,眼下重要的不是這個“賊”,而是找到權鳳春。
從前天進入這個世界,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二月初五,距離初七隻剩兩天。
“要是方便的話,”萬重看了看街對麵黑黢黢的四尺玉巷,並沒有把目光停留太久,“你搬我那邊兒住,隔壁我同事的房間也空出來了,當然我搬到這兒住也行,我覺得這事兒不能拖了,咱們白天要找線索,晚上也需要查資料,必須一起討論,說不定還要犧牲睡眠時間。”
青岫也沒有猶豫,直言道:“你來這邊住吧,這裏離四尺玉巷和璞玉中學都比較近。”
“成,”萬重很快就答應了,“我讓我助理把電腦和行李箱給我送過來,晚飯就在咖啡廳吧,簡單吃點兒。”
青岫點頭,已經推開了快捷酒店的玻璃門。
在酒店廳堂和咖啡廳之間,有一扇供酒店住客進出的門,門旁就擺著幾盆九裏香。
青岫想起這種植物還有個名字叫‘千隻眼’,也不知怎麽,突然就下意識透過落地窗看了看對麵的四尺玉巷,以及在那裏賣著鹹酸甜的全姐。
“也是怪了,NPC的風格太多樣了,感覺今天沙龍的幾位特別真實。”萬重發出感慨。
“尤其小莫。”青岫說——這大概就是有故事的NPC本該有的表現吧。
晚餐時間泡咖啡廳的人並不多,兩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點了簡單的快餐。
“你應該也發現了他們出生日期的問題。”青岫將相機放到桌角,然後把從近朱那裏借來的資料打開。
“嗯,我給你發了短信,你沒看。”萬重先喝了幾口水。
哦?青岫拿出手機,萬重此刻也探過腦袋來:“短信裏都寫了,那三個受害者的出生日期如果按陰曆算,都是初七……”
青岫剛才在沙龍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此時才看到萬重的短信,他的短信編輯得很詳細:李某,1963年5月29日出生,陰曆為癸卯年閏四月初七;徐某,1961年4月21日出生,為辛醜年三月初七;牛某,1963年9月7日出生,這裏疑為庚子年陰曆九月初七。
青岫心下有些驚訝,當時自己看到徐某和牛某的資料時,因發現牛某是9月7日出生,心裏覺得有些巧,便將他們的出生日期記錄下來,並用下劃線標注了重點。當時萬重抽煙回來,隻看了一眼,居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用手機查詢了這幾個日期的陰曆,並編輯短信給自己。他的這一係列動作自己完全沒發覺,估計其他人也沒注意到。
“目前已知,冉秋夕是七夕生人,李某和徐某的生日按陰曆都是初七,牛某也可以暫時推定為初七,這麽一來,這些人就都有了共性。初七生,初七死。”青岫並不覺得萬重把牛某出生日期推定為陰曆初七有什麽牽強,那個年代在農村登記戶口,大部分人都是按陰曆生日算的,記錄者也就稀裏糊塗記下一筆,並沒有對陰曆陽曆有多麽較真。
萬重此刻的表情卻有些奇怪,好像第二次坐旋轉木馬的兒童一樣,有些探究有些新奇,還有些了然於胸的老成。
青岫用旋轉木馬管理員的表情看著他:扶好立柱,別東張西望,還想再坐一圈兒?不想了?不想了就下馬。
萬重下了馬,清了清嗓子說:“珊珊?”
青岫這下終於了解了旋轉木馬事件的始末——珊珊,這個名字是今天去金魚池路上臨時改的,為了不引起徐澄光的懷疑,自己就把手機裏萬重的名字改成了“珊珊”,一個看上去很像女朋友的名字。
“為什麽是珊珊?”萬重又問了一遍,“是萬重山的小名兒嗎。”
“嗯,算是吧。”青岫覺得自己本是以大局為重,但此刻卻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好意思去看對麵萬重的眼睛。
服務員端來了食物,“珊珊事件”終於才算告一段落。
青岫已經打開了近朱提供的其他幾位受害者的資料,邊吃邊用手機查著萬年曆,雖然是2006年的手機,但萬年曆功能還是到位的,很快就把幾人的陰曆生日都查了出來。
萬重隔著餐桌看著對麵的青岫,這次沒有探過腦袋去看,生怕再看見個“珊珊”“婷婷”的。
“都不是。”青岫從資料上抬起眼睛。
“都不是初七?”萬重又確認了一次。
“都不是,無論陰曆還是陽曆。”青岫看著這些受害者名單,他們的信息資料有長有短,有的差不多薄薄一本,有的卻隻有寥寥幾行,仿佛這些就代表了一個人一生的內容。
青岫很快又說:“除了冉秋夕。”
冉秋夕是被聶某殺害的,這點毋庸置疑,她的出生日期如果放在聶某的殺人名單裏,就不再具有特殊性,她是初七,某某是初二,某某是十五,某某是廿三。
“先不說冉秋夕,單說其他三位,李某、徐某、牛某,他們或失蹤,或死亡,全都在初七日,另外,他們的出生日期也都在陰曆初七。”萬重已經快速吃完了自己的晚餐,他喝了口水,“再回到沙龍裏討論的問題瓶頸,如果聶某是模仿犯,那麽他模仿的就是A,聶某殺人是為了‘殺戮表演’,那A殺人是為什麽?假如失蹤的徐某和牛某也是被他殺的,那麽他的殺人名單就有了共性,正如你剛才所說:初七生,初七死。”
那麽冉秋夕呢?她是被聶某殺死的,難道她的死隻是個巧合?
“冉秋夕的死對聶某來講可能是一種‘隨機而遇’,在初七想殺人的夜晚,摸到了冉家,但對於那個高個子男人來說,或許不是,初七出生的她正是他想要的目標。”
“你是說,高個子男人就是A。”青岫望著咖啡館牆上掛著的老電影海報,昏黃破舊的風景,正中心有一個大寫的紅色A字,十分觸目。
“我本來沒往那兒猜,但小生子說看見他拿著長繩子,我又不得不信。”萬重醇厚的聲音莫名其妙和這張老海報很搭。
※※※※※※※※※※※※※※※※※※※※
看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名字,都是從《畫怖》來的朋友們,我的小仙女們!
愛你們,老朋友和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