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肆拾肆）與水同行的羞愧

  與水同行的羞愧


  1

  其實從沒有一個人

  有流水一樣的勇氣

  遇到懸崖絕壁，就堅定的跳下去

  在最隱蔽的地方跌落成一淵深潭，嗬護遠道而來的遊魚


  在最危險的地方懸掛成一川瀑布，唱和飄蕩而至的雲雨


  2

  當廣闊的海洋禁錮了每一滴水

  成為所有河流無法逃脫的牢獄


  隻有一塊沉默的礁石沒有說出讚美的話語


  他用嶙峋的身軀，在水流最激情洋溢的地方

  勸告一條河流，改變前行的方向


  隻要海洋的誘惑還在劇烈的動蕩

  這一塊礁石，就寧願被流水的愛情


  一遍又一遍，割出永不愈合卻又沒有血液流淌的傷


  3

  每一條流水，都在大地的懷抱裏

  尋找著艱難而又曲折的方向


  咆哮的風不停地詢問


  你已經億萬年向下流淌

  是什麽樣的痛苦，讓你失去了向上的力量

  4

  每一個地方


  都用草木的芳香和花果的枯黃


  去裝扮水流奔湧而過的模樣


  仿佛饑餓與幸福，就是那一片渾濁的波浪

  但在水流不能到達的地方


  為何沙漠的胸懷，依然是那麽的寬廣

  5

  水麵之上的閃閃金光


  水流之下的陰暗冰涼


  哪一個是一滴水的溫暖


  哪一個是一滴水的蒼茫


  匯聚的河流啊，你為何要迫不及待奔向遠方


  你的眷戀，除了浪濤的歌唱

  是否還包括，嗚咽哭泣的河床


  6

  追逐一條河流


  把炊煙升起的土地切割成濕潤的家鄉

  這一段肥沃的灘塗

  那一片幹瘠的泥壤

  難道就是一條河流，留下的幸福與悲傷

  順流而下的豐收，要用多少凋零

  才能把千裏蜿蜒的苦痛

  在落花流水的浪漫裏，不動聲色地隱藏


  7

  終歸要在千帆過盡的堤岸上

  洗一件浸透了旅人血汗的衣裳

  終歸要在荒無人煙的土地上

  挖一方不再流淌的荷池與魚塘


  眼望著流水，背靠著月亮


  捧在手中的一掬水

  方可梳洗出自己的身影

  是波光瀲灩的溫暖，還是漣漪不止的冰涼


  8

  在流水像月光一樣羞愧的晚上

  看一眼浩渺煙波


  把思念付與一岸蘆葦的搖蕩

  飲一口晶瑩明亮


  把冷暖送進欲言又止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