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杯忘川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黑影已經猛然撞向了我！
“轟！”
我隻感覺腦袋裏麵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渾身瞬間傳來一陣失重感。
“通幽！”
這是一個低沉而又緩慢的聲音，在我渾身失重之後，在我耳畔驟然響起。
隨即，我周圍的一切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這不是失去視覺的那種黑暗，這種感覺，就像是整個天地忽然之間暗了下來一般，我可以隱約地看到周圍有東西，但是由於沒有光線，看得並不是很清楚。
“祝韋安！”
“祝韋安！”
……
宋小瀟林星瀚左丘故等人的聲音從我身旁各處傳來，隨即很快又消失，我能聽到他們是在叫我的名字。
但，我張嘴回應的時候，周圍的黑暗卻像是在我身邊布滿的黑洞，將我的聲音盡數吞噬了。
我的聲音，連我自己也聽不太清，更無法傳出去。
就在這黑暗之中，那奇怪的邪惡誦經聲，又出現了。
如同天際滾滾而來的雲湧，那誦經聲從我身邊各處同時響起，又逐漸地蔓延向我，從四周翻滾席卷過來，洶湧著，幾乎要把我淹沒。
這誦經聲的厲害，我已經見識過，所以當周圍響起這些誦經聲的時候，我立刻深呼吸，念著山河捕龍錄的最後一頁的內容。
“借星天之浩瀚，成浩然正氣之魂，引山海之廣闊，塑清明無邪之魄，地天合，而山海星漢為一，人無間無隙，六魂合三，十四魄合七，進而為一，則萬方可破，萬邪可除，萬靈可令……”
我低聲念著這一段口訣，努力地抵抗著周圍誦經聲的感染。
“阿喃摩……”
誦經聲忽然變了調子，而原本從我身邊各處都傳來的誦經聲，卻又集中到了我麵前。
我不由得睜開眼睛向前看過去。
眼前的黑暗在減退，卻又沒有完全減退，僅僅是讓我能夠看清楚麵前的東西罷了，其他的地方，仍舊沒有半點兒的光。
我現在唯一能看到的眼前的東西，是一尊佛像。
對於佛教文化，我稍稍有些了解，也曾經跟著師父拜訪過很多的寺廟，但是在我以前拜訪過的寺廟之中，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尊佛像。
這尊佛像比我高大許多，由於這巨大的身形，無形之中，便讓我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它微眯著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盤坐著，但嘴角處，卻有獠牙露出來，尖尖地頂在外麵，似乎要刺破什麽一樣。
佛像嘴角的弧度，也不像是在慈悲地微笑。
那個笑，更讓我相信它是看到了一個生命的逝去，一個罪惡的誕生之後，發出的癲狂之笑。
而那變了調子的誦經聲，就是從這尊佛像的嘴中傳出的。
我一邊念著山河捕龍錄中的口訣，一邊繼續上下打量著這尊佛像。
這尊佛像應該是銅製的，身上的黑色和黃色都閃爍著金屬的光芒。
就在我打量這尊佛像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佛像的身後，有一枝花，慢慢地伸了出來。
我有些詫異，但僅僅一瞬間的時間之後，那枝花便伸了更多出來，逐漸地生長了出來。
我直到這時候才發現，這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了無數的花朵。
這些花朵，都無一例外，是血一般的顏色。
這一片的花朵，都在隨著佛像的誦經聲而搖擺著。
這些花朵在不斷地生長著，很快，便已經生長到了過腰的地步。
連我腳下，也是有著許多這樣的花朵長出來。
它們沒有葉子，就隻一支根莖，頂著一朵如血一般的花，隨著花朵的搖擺，花瓣也輕輕地拂著我的衣衫。
“嘩啦啦……”
在誦經聲和花朵搖擺撞擊出的沙沙聲中，又有水流的聲音出現，由遠而近，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轉瞬間，便來到了我的腳下。
我低頭一看，竟看見在花的根莖之間，在我腳踩著的地方，有黝黑的水流流淌過來。
這水流一開始是小小的一片，隨即慢慢地越來越多，從我身前而來，去向我的身後。
在誦經聲中，這水流越來越多，變成了一條小溪，很快地又成了一條不算窄的河流，衝刷著我小腿以下的位置。
我站在這水流之中，隻感覺這水流清寒如冰，僅僅這麽一會兒的時間，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雙腿已經被凍得失去了知覺，想要挪動也成了奢望。
我心裏一陣慌亂。
這水流這麽冰冷，要是我再這麽待一會兒，恐怕這腿回去要截肢了！
但很快，我便從這水流之中脫離了出來。
不是我能夠走的動了，而是我的腳下，地麵忽然升了起來。
這一片地麵逐漸地升起來，慢慢地越過了河流，隨即橫亙在河流上，形成了一座石橋。
到了這個時候，我終於開始覺得，眼前這一切，似乎非常熟悉。
黑色的河流，河流上的石橋，還有河流兩邊搖擺著的血色的花朵。
這不就是忘川河奈何橋，還有彼岸花嗎？
“阿摩喏多……”誦經聲仍然在繼續。
在誦經聲繼續的同時，也有腳步聲開始傳來了。
這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好幾個人同步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還在遠處，而眼前的畫麵，卻更是讓我驚心！
那佛像，活了！
佛像就像是一個打坐了許久的人，伸了一個懶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一邊繼續誦經，一邊走向了忘川河。
他走過的地方，那一朵一朵的彼岸花都化作血滴，飛到他的身上。
每當有一朵彼岸花化作血滴飛到他的身上，他身上的金屬光澤就褪去一分，變得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終於，他踏進了忘川河之中。
那黝黑的河水沒有泛起半點兒的波瀾，任由他走到了河中心。
他用雙手捧起一捧黑色的河水，仰頭飲下。
於是，他的誦經聲又更加高亢了一分。
終於，腳步聲也來到了近前。
那是七個人抬著的轎子，恭敬地到了佛像的身前。
那佛像忽然停下了誦經聲，看向了我。
“一杯忘川煮今生，渡盡紅塵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