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姬卿山的淚
麵對我的問話，林星瀚卻是並不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一邊的宋小瀟和姬卿山出去。
等到姬卿山和宋小瀟都出去了，走了有一陣子，林星瀚才長歎一口氣，有些惆悵地看著我。
我見他那個樣子，更加有些焦急了起來：“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林星瀚低聲道：“我告訴你，但是你千萬別告訴別人，特別是宋小瀟，還有，在宋小瀟麵前的時候，千萬不要表露出任何的異樣。”
一聽林星瀚這麽說，我心底頓時知道林星瀚要說的可能不是什麽好的結果。
“好，你說。”我答應了下來。
林星瀚看著宋小瀟離開的方向：“其實，帝星不是永遠不會消散的，現在，就在我們的頭頂上方。”
林星瀚抬頭看著上麵：“就在我們的頭頂上方，帝星正在漸漸消散，屬於帝星的帝王氣，正在被其他的群星所吸收。”
“我也不知道，是帝星消散了，還是，這個時代的每一顆星，都有了帝王氣，都將具備成為帝星的可能。”
“這種天象，據我師父說幾十年前就已經開始，那個時候，我師父都還小，到了我這一代，帝星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可能，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
我呆住了：“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林星瀚沉默著點頭。
我一時間有些急了。
氣運之事，我再熟悉不過，倘若郭時牧和落宗書的預言是真的，那麽當通靈世家滅亡的時候，作為通靈世家嫡係血脈的宋小瀟絕對是逃不過的。
“祝韋安。”林星瀚忽然叫了我一聲。
我抬頭看過去，卻見他一雙眼睛定定地盯著我：“如果帝星真的徹底消散，那我們就要做點兒事情。”
“救下通靈世家？”我有些驚喜。
卻見林星瀚搖搖頭：“不，隻救宋小瀟一個人，我隻有把握救她一個人。”
“那其他人呢？”我心頭一顫。
林星瀚忽然笑了起來，隻是他的那種笑意，怎麽看都有種諷刺的意味：“你還想救其他人？”
我頓時反應過來，在這種情況下，其實能夠救下宋小瀟一個人都已經是萬二分的幸運了。
我沒有郭時牧和落宗書兩位祖師爺的本事，預見不了通靈世家的命運，但是，我可以知道的是，天命不可違。
通靈世家如果真的要覆滅，是絕無可能改變的，能夠僥幸地從命運的手中將宋小瀟搶走，已經是萬二分的幸運。
但是，知道林星瀚有把握救下宋小瀟，我卻是心裏鬆懈了一大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人本來就是隻在乎自己身邊的人和事，我之前想要救下通靈世家其他人的想法，也許隻是我良心的一時不安。
“走了，再拖一會兒，他們該過來找我們了，”林星瀚的聲音把我從思考中喚醒，“出去別露餡。”
林星瀚走在了前麵，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之後，也跟了上去。
我和林星瀚還記得進來時候的路線，所以在宋小瀟和姬卿山都先出去了之後，我們也還是走了出去。
來到九州陣外麵的時候，我正看見姬卿山呆呆地站在那裏。
“全都沒了……”姬卿山臉上忽然落下兩行淚。
他黯然地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真的全都沒了。”
姬卿山慢慢地向前走著，短腿在黃沙上麵邁步，小小的身子挪動著。
“這個，是我兩歲的時候抱過我的福叔，我認得他的玉佩的，”姬卿山忽然奔向了路邊的一具白骨，“連，連他也……”
姬卿山話說到一半便沒有再說了，隻是默默地用手撫摸著那具白骨。
良久，姬卿山將那具白骨身上的玉佩取了下來，緊緊地握在手裏。
我們幾個人都沒有說話。
對於這裏，對於風水世家來說，我們都是外人，它曾經的興盛，它如今的衰敗，我們都沒有見過，自然也沒有姬卿山那樣的對這裏一草一木的眷戀。
姬卿山站在那裏，隻是站在那裏，什麽也沒有做，但是我卻感覺，他和出來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如今的他，雖然站在這屬於他的風水世家之內，但是給我的感覺，卻像是一隻流浪的小獸，他身上透出來的無邊的孤獨，連這廣袤的天地也難容得下。
“那個……”林星瀚上前一步。
“你們不用擔心，那生魂，我會給你們的，”姬卿山似乎知道林星瀚要說什麽，“讓我好好看看這裏。”
林星瀚嘴巴蠕動了兩下，似乎也感覺在這個時候催著姬卿山有些不對，便沒再說什麽。
姬卿山繼續向前走著，我們幾個人也跟在背後，聽著他絮絮叨叨，不知道是在跟我們說，是在跟自己說，還是在跟已經徹底成了鬼城的坤輿城說。
“這裏，我小時候，我爹帶我來這裏吃過糖葫蘆，那個賣糖葫蘆的叔叔留了一把大胡子。”
“娘親的首飾被我弄壞了，是爹帶著我來這裏一件一件修的，我記得那天娘沒帶首飾，但還是很好看。”
“我小時候出不去，燕子和琛琛就在這裏偷偷掏了個洞，每天鑽洞進來陪我玩……”
“小時候二爺帶我來這裏買小玩意兒，二爺有個錢袋子，裏麵的幾個銅板總也用不完……”
姬卿山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
我從後麵，隻看到姬卿山腳下的地上，不斷地有圓圓的濕潤出現。
我知道那是他的淚水。
我不知道，一個從幾歲開始就被關在九州陣之中的小孩子，在曆經百年之後出來，看到自己唯一有記憶的家，唯一有記憶的小夥伴，家人，長輩……等等等，全部都成了黃沙白骨，是怎樣的感覺。
百餘年的時間，或許可以將一個人磨得老氣橫秋，但是有些東西，是無論心性如何變化也不可能抹去的。
姬卿山靜靜地站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忽然用手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兩把，將臉上的淚水都抹了去，轉過來笑著道：“好了，我的心願滿足了，你們現在……”
“可以取走生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