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黑色抱枕
傍晚七點，火車緩緩駛出縣城。
這還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和好奇。窗外縣城的站台越來越遠，當昏黃的燈光徹底消失掉，連綿的遠山就在月光的籠罩下更加靜謐威嚴了。
我們買的車票在第八車廂，我和慕雲淮並排而坐，對座是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兩口，老太太的懷中抱著一個正方形的抱枕。他們比我們更早上火車，方才我們落座時，老兩口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小心與謹慎的表現。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慕雲淮，這傢伙的確面若冰霜，不過我和他還不至於被誤會成壞人吧。
慕雲淮落座之後就開始閉目養神。
我盡量讓自己顯得和藹親切，朝老人家微微一笑，隨即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歷史書閱讀起來。其實如果父親沒有出事，我此時應該會在大學就讀歷史專業，這是我從小到大的愛好。只是現在……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打開書本，時間一晃就過了一個小時。
對座的老太太突然輕聲讓我挪一挪行李，說是要去洗手間。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包太大，擋住了座位的通道，連忙不好意思地挪開了。老太太拿著抱枕起身，一旁的老頭子伸手想要去接：「先交給我吧。」
誰料老太太搖了搖頭，十分謹慎地回了句：「我帶在身邊才放心。」
我當下就聯想到了，那個看起來鼓鼓的黑色抱枕里，可能裝的是錢。因著從前也聽說過這樣的事，一些老人帶著錢坐火車，因為擔心遺失，所以將錢藏在鞋底或是內衣里。由此可以推斷，把錢放在抱枕中或許也是他們的一種防竊方法。
老太太離開后，我再度埋頭看書。
這一次足足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對座的老頭子突然叫了我一聲：「小姑娘。」
我抬起頭來，他的面色有些著急，和我商量：「我夫人剛才去洗手間，現在還沒回來。我有些擔心，可不可以麻煩你去洗手間幫我看看？」
他說完指了指自己的腳，我這才發現他的右腿原來是假肢。
「沒問題。」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正要起身，身邊的慕雲淮捏住了我的手腕。
他睜開眼，明明沒有開口，我卻聽見他對我說：「盡量不要碰那個黑色的抱枕。」
隔空傳音？地府居然還有這種法術！我忽然想起上次在陳大爺的家裡，慕雲淮的聲音也是這樣飄到我耳畔的。
我一驚，嘗試著在心裡反問他：「為什麼？難道那抱枕有問題？！」
不一會兒，我又聽見了他的聲音：「罷了，你若想幫忙找人，就速去速回吧。」
慕雲淮的話說得我一顆心拔涼拔涼的。對座老大爺的表現似乎很著急，我既然答應了幫他找人，也不好反悔。
我朝慕雲淮點了點頭，快步走到了車廂最前方的洗手間。這裡是空的，老太太並不在裡面。我又走到了更前面的車廂查看，也沒有發現老太太的蹤跡。
心裡正奇怪的時候，第五車廂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爭吵聲。
我聽出聲音有些像老太太發出來的，連忙跑過去查看，就看見老太太老淚縱橫，正和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爭吵。
「我說你這個老太婆真是的，不就是一個抱枕嗎？不見了我賠你一個就是，你用得著這麼斤斤計較嗎？！」女人有些無可奈何，手裡拿著一百塊錢想要給老太太，可是老太太卻沒接。
她臉色慘白，不住地跺著腳，嘴裡念叨著：「我不要你的錢，讓你的孩子把東西還給我。」
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躲在了女人的身後，模樣看上去有些驚恐。
我一問，才知道老太太剛才上廁所時，小女孩淘氣地將抱枕給搶走了。老太太反應慢，等到她追上去的時候，抱枕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想到那抱枕中很有可能藏著老太太的積蓄，老太太怕是百口莫辯，所以才著急成這個樣子。我上前問了問小女孩：「小妹妹，那個抱枕對奶奶非常重要。告訴姐姐你藏在哪裡了好嗎？姐姐請你吃糖果。」
小女孩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我，低聲道：「有個大姐姐拿走了。她給了我一塊巧克力，讓我去拿奶奶的抱枕。」
「什麼模樣的大姐姐？她現在在哪裡？」女人聽自己女兒這麼說，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能幹這種事？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小女孩嚇得哇哇直哭，抽泣著告訴我們：「一個穿著花衣服，戴著銀色項鏈和手鐲的姐姐，就在那邊遇見的。」
老太太見狀趕緊朝著小女孩所指的方向，踉蹌著跑了過去。我也緊跟上去，心裡想著銀色項鏈和花衣服，也不怎麼的就聯想到了苗女。
少數民族的女孩子，似乎才喜好戴銀飾的吧。
我和老太太一連找了幾個車廂，問了無數位乘客，都沒有找到那個抱枕。老太太的臉色愈發的慘白，最終在一號車廂時，一屁股癱倒在了地上。
乘務員聞訊帶著醫藥箱跑了過來，我將情況向乘務員一說，又問老太太：「奶奶，你那抱枕里裝的是錢嗎？大概數額有多少，乘務員會幫您報案的。」
老太太的眼淚順著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她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雙腿，傷心道：「我對不起大順，對不起他啊！」她說完拉住乘務員的手，「求求你再幫我找找好嗎？抱枕裡面裝的是我兒子的骨灰。」
老太太話音剛落，四周的乘客幾乎同時怔住了，隨即議論聲此起彼伏。
乘務員也被嚇住了，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黑色的抱枕中，裝的竟然會是一個人的骨灰！這未免太出人意料了，難怪慕雲淮叮囑我不要接觸那個抱枕。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最終解釋道：「我兒子得了重病過世了，我們老兩口沒錢租專車送他回去，又擔心抱著骨灰盒沒辦法上火車，才想出把骨灰裝進抱枕里的辦法。我只是想讓我兒子能夠落葉歸根，可是卻把他給都弄丟了。我真是沒用，我是真該死！大順，媽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