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69
購買超過70%可看正文 史蒂夫還有兩個小時就會抵達紐西蘭。
當巴基接到這個信息的時候, 他、朗姆洛和伊蒂歐正圍坐在餐桌前吃午飯。
和史蒂夫腦補中巴基可憐悲慘的風餐露宿的流浪生活不同，其實巴基在經過幾十年被極度壓縮本身慾望的生活之後，他反而會在飲食方面盡量補償自己。對巴基來說，就算睡橋洞，三餐也不能少！而且他的飯後還要吃小甜點, 吃水果，身邊十米內一定要有能隨手拿起來吃的零食。
所以, 二人一精的每一頓飲食都十分講究好吃。對於小精靈來說，她倒是不太在意這些了。精靈活得時間太長, 所以對於凡世間的事情十分欲輕。以前巴基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想買什麼吃的就買什麼, 可自從朗姆洛加入了隊伍, 巴基似乎有了些偶像包袱——零食是照買不誤的, 但他每次都加上了『給伊蒂歐吃』的借口, 而小精靈就默默看著他拿她背鍋。
總之, 在這頓日常豐盛的午餐餐桌上, 巴基告知了朗姆洛和伊蒂歐這個消息。
伊蒂歐根本不知道史蒂夫是誰, 巴基和朗姆洛費了三天的功夫才向她講明白卡通人物的存在，而大海底下根本就沒有海綿寶寶, 更別提會說話的豬了, 朗姆洛特地挑了塊豬肉塞進伊蒂歐的碗里，讓她跟小豬佩奇問好, 然後被巴基追著打。
總之, 當伊蒂歐終於明白了動畫片和卡通人物之後, 她似乎把電視里宣傳片出現的超級英雄們都當成了卡通人物。這次巴基怎麼都沒有解釋明白。伊蒂歐就是不懂, 為什麼海底沒有海綿寶寶可超級英雄是真的？如果超級英雄是真的，那海綿寶寶應該也是存在的。
……最後，巴基妥協了，事實勝於雄辯，他決定以後等到她見到復仇者聯盟后再做解釋。
所以，對於伊蒂歐來說，美國隊長是一個她只聽過名字的卡通人物，史蒂夫是誰她更是不知道。可朗姆洛卻看起來沒有像是伊蒂歐那樣的輕鬆自在了。
「等你和隊長碰面后，你要跟他回美國嗎？」餐桌上，朗姆洛問。
巴基皺起眉毛。
「我當然不會回去的，你為什麼這樣問？」
「可他會帶走伊蒂歐。你不跟著？」
「復仇者會將她照顧得更好，他們會幫她找父母。」巴基說，「她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當然不可能跟著。」
「可隊長一定會堅持帶你走。」朗姆洛說。
「我可以不聽他的。」巴基說。
「你能做到嗎？」朗姆洛懷疑地問。
「當然。」巴基費解地說，「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不想回去，他就會尊重我的意見。你到底為什麼要問這匪夷所思的問題？」
「我就是想知道你之後要怎麼安排。這段時間我本來以為你已經同意和我合夥了，可我現在慢慢覺得，你同意我留在這裡是為了讓我帶孩子。」朗姆洛說，「如果你跟他回去，那我他媽怎麼辦？」
「我都說了我不會回去。而且你怎麼會這麼想，難道我像是在伊蒂歐的事情結束之後就會殺了你的樣子嗎？」巴基煩躁地說。
伊蒂歐在兩個男人之間仰著頭看來看去。
「你們兩個要分手了嗎？」她問。
朗姆洛和巴基都愣了一下。朗姆洛開始狂笑，巴基則用手捂住了額頭。
「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對兒，你怎麼會這麼想？」巴基無奈地問。
伊蒂歐的下巴抵在桌子上，她看起來比巴基困惑多了。
「只有情侶才會住在一起，電視上都是那麼演的。」
巴基想解釋，卻又再一次發現越是這種常識性的問題，越難以解釋清楚。
「不是所有住在一起的人都是情侶。」巴基說，「而且我們都是男人。」
小精靈看起來更迷茫了。
「我知道你們是男人。」她說，「這不是常識性的問題嗎？只有剛出生幾十年的精靈才搞不懂人類的性別。」
笑了半天的朗姆洛終於在巴基的瞪視下清了清嗓子，假裝正經起來。
「我們的確不是情侶。」朗姆洛一副認真口氣地說，「你要記住，伊蒂歐，一會要來的史蒂夫和他才是情侶。」
「哦。」伊蒂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在電視劇里看過，你們是三角戀。」
朗姆洛：「……」等等，他怎麼覺得他把自己給繞在裡面了？
「不，別聽他胡說，我沒有和任何人是情侶關係！我是單身！單身！」巴基看起來有點崩潰，他盡量解釋道，「雖然說性向天生自由，可是對於普遍人類來說，男女才是正常的情侶關係。」
「政治不正確，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話發到網上去？」朗姆洛在旁邊悠然地說。
「大部分人類都是男女戀愛，我只是想向她解釋清楚這個事情而已！」巴基努力忍住自己揍人的慾望，看向伊蒂歐，「難道你們精靈不是嗎？」
「呃……其實我有見過精靈和人類、精靈和矮人、矮人和人類的愛情結合。」伊蒂歐認真糾結地說，「我覺得跨越種族的戀愛都很正常，不過我覺得我接受不了矮人啦，我感覺父親和哥哥也是，相比於矮人，他們寧願我和女精靈在一起。」
「我彷彿感覺她的頭頂上有彩虹旗在飄蕩。」朗姆洛感慨道，「我覺得如果她被曝光，一定會火爆網路的。想想吧，地球上唯一的精靈女孩，又是LGBT的支持者，唯一歧視的只有矮人。反正我們這裡又沒矮人，所以她簡直太正面太政治正確了，所有人都會挺她的。」
「不，讓人類知道有一個精靈的存在會引起社會動蕩的。」巴基黑著臉說。他又看向了伊蒂歐，「我只是想跟你說——之後的史蒂夫、還有以後你見到的復仇者們，都是異性戀，這會讓你比較輕鬆地判斷他們之間的關係。」
「有道理。「伊蒂歐抵著下巴，乖巧地點頭。
巴基這才鬆了口氣。
「我想了想，如果你不回紐約，那我就沒有必要去見史蒂夫了。」朗姆洛乾笑道，「我們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並不是十分融洽。」
「你們到底怎麼了？」巴基懷疑地問，「就算是打了一架，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呃——」朗姆洛措辭著，然後開口道，「我本來是想去打架的，可我不知道我身邊的那個人想自殺攻擊。他自殺爆炸，緋紅女巫沒有控制住，後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在巴基的瞪視下，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
「沒關係。」巴基壓著怒氣說，「就算他那時遷怒你，你一會好好解釋清楚自己和這件事情沒關係就行了。」
「可……」
「你還隱瞞了我什麼事情？」巴基嚴厲地問。
朗姆洛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我用你刺激他來著。」朗姆洛迅速地說，「我說你哭得可傷心了，說你讓他放你走。就是因為他愣住了，所以才沒發現旁邊人的動作……」
巴基閉上眼睛，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什麼時候哭過？」他咬牙道。
朗姆洛沒吱聲。
他總覺得冬兵每次被洗腦時，眼睛都濕漉漉的。他只不過在現實之上進行藝術加工而已嘛！
巴基再次深呼吸，一種謎之尷尬的感覺開始在他的心中火燒火燎起來。
「史蒂夫絕對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巴基運著氣，盡量平和地說，「他知道我不是這種見鬼的脆弱形象。」
朗姆洛還是沒說話。先不說他覺得冬兵在洗腦時本來就很脆弱，更何況美國隊長很明顯相信了他的鬼話。
如果不是那個自殺的混蛋搗亂，他本來可以按照劇本將美國隊長的小心心戳成漏斗。可他只用三句話扎了三個眼，就感覺效果非凡了——美國隊長此時此刻絕對已經將他的臉深深地刻在了腦海里。
「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和他見面了。」朗姆洛深思熟慮地開口。
「不！你必須得去！」巴基咬牙切齒地說，「我他媽這輩子都洗不清我在他心裡曾經『哭得可慘了』的形象了，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朗姆洛沉默了一下。
「美國隊長會打死我。」他總結道。
伊蒂歐的藍眼睛在他們之間轉來轉去。
「所以你們——」
「不是。」巴基說。
「那你和——」
「也不是！」巴基說。
「那他和——」
「都不是！」巴基抬高音量。
「那他們——」
「更不是！」巴基大聲說。
「好吧。」伊蒂歐竟然有點安慰色彩地說，「我明白了。」
……巴基覺得她根本就沒有明白！
……
兩個小時后，被黑豹陛下直接專車送到酒店樓下的史蒂夫，提著特查拉『湊合一下』的見面禮走出電梯，摁響了門鈴。
一想到自己即將見到一年未見的老朋友，史蒂夫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
大門被打開，史蒂夫久違地對上了巴基的眼眸。史蒂夫本來想給他個擁抱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屋內的氣氛有一種詭異的壓抑。巴基似乎知道史蒂夫想擁抱，在金髮男人動起來的前一秒鐘，巴基向後側了一步，示意史蒂夫進屋。
「好久不見，巴基。」史蒂夫笑道，「我很高興你遇到麻煩時會記得給我打電話。」
巴基點了點頭。
「我也很高興。」他說。
史蒂夫覺得巴基並沒有他說得那麼高興，他甚至覺得巴基有點敷衍，也完全不對上他的目光！不管是二戰還是一年前那短暫的幾天並肩時光，似乎每一次他們之間都會有一個『默契地無聲對視』的。現在對視沒有了，史蒂夫瞬間有一種自己被忽視的感覺。
「怎麼了？」史蒂夫問。
巴基神情複雜地抬起頭看向屋內，史蒂夫隨著他一起轉過了頭——他對上了一個男人的眼睛。
「嗨，隊長，你一定不記得我是誰了。」男人乾笑道。
「布洛克·朗姆洛。」史蒂夫一字一句地說道。他瞪視著朗姆洛，向前邁了一步，無聲無息中就將冬兵放置在他的身後。他冷冷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朗姆洛還未開口，牆壁的拐角處探過了一個小腦袋，伊蒂歐一臉好奇地看了過來。小女孩的出現，打散了史蒂夫敵意。鬼都能看出來，朗姆洛不是忽然出現來尋仇的，而巴基也完全沒有表現出一絲警惕。而且，史蒂夫甚至覺得……他們似乎比他想象得熟悉很多？
巴基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置這個事情，他的態度能夠決定史蒂夫和朗姆洛是如何相處的。他糾結地看著史蒂夫，而史蒂夫懷疑地注視著朗姆洛，朗姆洛被盯得發毛，他看著巴基，希望他能夠早點說話。
不遠處，暗暗觀察的小精靈拉過了一張板凳坐下，她的眼睛在互相僵持的三個男人之間看來看去，並且感覺津津有味。
——人類比爸爸說的好玩多了！
一位和她一樣淡金色長發、長相模樣形似的年輕男性精靈動作優雅的蹲在她的身後，他輕輕地捋起伊蒂歐的一部分頭髮，用頭繩系在她的腦後。
「你看起來很美，伊蒂歐。」這個年輕的精靈用好聽動人的聲音說。
伊蒂歐探過身體，湖面上倒映著一個年輕女性精靈的面容，五官遠比人類精緻，和她身後的萊戈拉斯倒是很像。她有著高挺的鼻樑，以及明亮清澈的深藍色眼眸，氣質輪廓上卻比萊戈拉斯柔和一些。
「我看起來很像你。」伊蒂歐側了側頭，看著自己的頭髮，她的聲音輕柔，就如這微風，「我的髮型和你的一模一樣，我覺得，我該自己換一種梳法。」
「像我不好嗎？」萊戈拉斯輕輕笑著，溫柔地說，「這樣大家都會知道你是我的妹妹。」
「我們長得這樣相像，就算是頭髮梳得不一樣，他們也會知曉我們的關係。」伊蒂歐側過頭看向自己的兄長，嗓音是柔軟的埋怨，「長湖鎮的人類小孩子，根本分不清我們兩個。」
「他們總會長大的。」萊戈拉斯聳了聳肩膀。
「但他們長大之後，又會有孩子，而他們的孩子一樣分不清我們。」伊蒂歐說。
萊戈拉斯放下伊蒂歐的頭髮，兩個精靈站了起來。和總是衣著華麗的瑞文戴爾精靈不同，幽暗密林里的精靈們比較尚武，兄妹倆身著淡褐色的軟甲，肩上搭著深綠色的斗篷。
「走吧，別讓客人等得太久。」萊戈拉斯輕輕地說。
伊蒂歐點了點頭，他們在樹林中穿梭著，身影輕盈，伊蒂歐伸手拽住一根細細的藤蔓，她輕蹬樹榦，以一種人類絕對做不到的反重力方式踏上了樹枝，像是一隻松鼠般在樹與樹之間靈巧地穿越。
很快，密林精靈居住的林地大殿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萊戈拉斯和伊蒂歐並肩走過橋，高聳厚重的大門被兩旁的護衛緩緩推開。他們走入大殿，這裡被精靈們建設得猶如蟻穴般盤根錯節，玲瓏的溪水從道路與通道間流下。
他們走上最寬大的那條路，遠遠地，道路的盡頭，是屬於精靈王的寶座。他們的父親——瑟蘭迪爾優雅地、斜坐在王座上，如瀑布般的金色長發頭頂，帶著紅葉和漿果編織的王冠。
王座之下，有兩個人坐在那裡。萊戈拉斯和伊蒂歐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阿拉貢。」萊戈拉斯遠遠地便喚道。
背對著他們而坐的兩人轉過頭來，左面的那位美麗的瑞文戴爾的領主之女緩緩地露出笑容，她伸手握住伊蒂歐的手臂。
「好久不見，伊蒂歐，我很想念你。」暮星柔和地說。
而萊戈拉斯則和阿拉貢——當今的人類皇帝伸手搭上了彼此的肩膀。
這位萊戈拉斯曾經的戰友，驍勇善戰的男人，此刻已經花白了頭髮，眼邊是深深的溝壑。萊戈拉斯仍如當年和阿拉貢初次見面般年輕英俊，可阿拉貢卻已經老了。
剛鐸的國王和王后此次前來是為了和瑟蘭迪爾商議事務，順便看望一下他們這些老朋友。
萊戈拉斯安排他們住下，讓兩人在這裡停歇休息，他們明天還要去瑞文戴爾。
夜晚，歡迎的晚宴結束后，伊蒂歐回到了自己位於林地大殿頂端的房間中。她坐在無遮擋的窗沿上，注視著密林上方那輪巨大的圓月。
就在這時，她聽到輕微的、人類無法聽見的腳步聲響起，她轉過頭，看到她的父親瑟蘭迪爾站在她的房門前。
此時此刻，精靈王取下了頭頂紅葉的王冠、脫下了莊重的銀紅色披風，只穿著一件銀色的私服，這使得他看上去平易近人了很多，不再像是在王位時那樣疏遠。
瑟蘭迪爾那雙漂亮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的小女兒。她蜷縮著修長的腿，月光溫柔地照拂在她那淡金色的長發上，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已經成年的人類女性，卻又遠比人類美麗。
瑟蘭迪爾遙想到一百年前，參加完阿拉貢和自己女兒暮星婚禮大典的愛爾隆德——瑞文戴爾的領主，沮喪又無精打採的前來拜訪，他為暮星得到真愛而感到欣慰，卻又因為女婿阿拉貢人類的身份而憂心忡忡。
那時，愛爾隆德站在瑟蘭迪爾的寢宮內，注視著遙遠地在森林中與其他精靈一起摘取樹果的伊蒂歐出神。
「她還有一百年就要舉辦成年禮了。」愛爾隆德說，「保護她，教導她，不要讓她愛上人類。」
「愛上人類，沒有你說得那樣容易。」那時，瑟蘭迪爾並不重視，「萊戈拉斯在外遊歷了七十多年，也不曾愛上人類。」
「那是你的幸運。」愛爾隆德說。他轉頭看向瑟蘭迪爾，「暮星是半精靈，尚可選擇與人類同命。可你的兒女……瑟蘭迪爾，他們是純種精靈，這代表如果有一天他們愛上人類，在短暫的百年之後，只能孤享無盡的壽命……」
一百年前，伊蒂歐更加年幼，可一百年後，當瑟蘭迪爾注視著自己小女兒美麗年輕的面容時，他忍不住回想起了當時愛爾隆德的話語。他總算明白了愛爾隆德當時的憂心與羨慕。
他注視著伊蒂歐，直到她因為他的長時間注視而露出疑惑的笑容。
「怎麼了，ada（爸爸）？」她用精靈語問道。
瑟蘭迪爾從回憶中清醒，他走近她，在她的另一邊的窗沿坐下。
「伊蒂歐，你可知曉人皇與暮星的愛情？」他說。
「我當然知道，這是中土大陸最美好的愛情之一，不是嗎？」伊蒂歐輕輕地笑了起來，「人類和精靈的愛情，很美好。」
瑟蘭迪爾注視著她。
「暮星並不是一個好榜樣。」他說。
伊蒂歐嘴角的笑容緩緩地消失，她疑惑地注視著自己的父親。
「六年後，你就要成年了。」精靈王說，「我知道總有一天，你開始嚮往外面的世界……」
「我不會的。」伊蒂歐輕輕地說，「我哪裡都不想去，我只想待在密林里。」
「不，你會的。正如當年你的哥哥。」
「你為什麼會篤定我和他一樣？」伊蒂歐輕皺細眉，「我不是萊戈拉斯。他喜歡的事情，我不一定喜歡。」
瑟蘭迪爾寬容地勾起嘴角。他知道，伊蒂歐逐漸進入了叛逆期——正如兩百年前的萊戈拉斯。
「我是說，如果……如果那一天到來，我會放你出去遊歷世界。」瑟蘭迪爾道，「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
瑟蘭迪爾傾過身體，他那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自己小女兒的臉頰。
「——永遠都不要愛上人類。」
……
小精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長時間的睡眠，讓她的意識不太清晰。過了一會，她意識到自己倚靠著樹榦，而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月亮掛著樹梢，夜空上是一條璀璨漂亮的星河。
她困惑了一會，她似乎夢到了什麼，可又什麼都想不起來。她低下頭，推開了身上蓋著的外套，她走過這棵樹，看到巴基在仰頭看著天空。
「你在做什麼？」她問。聲音是孩子稚嫩。
巴基低下頭，側臉看向她。
「我在確認我們的方向。」巴基說，「你睡醒了？」
伊蒂歐點了點頭。她跨過樹根，在巴基的身邊坐下。
「真奇怪……」她模模糊糊地嘟囔道，「我怎麼這麼容易困？」
「難道精靈不睡覺嗎？」巴基奇怪地說，「你之前已經十幾個小時沒睡過覺了，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你的睡眠是正常的。」
「精靈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我們一個星期到一個月左右才需要睡一次覺。」伊蒂歐打著哈氣，「我覺得……我有點奇怪。」
「你一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就已經很奇怪了。」男人吐槽道。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不能帶著你，可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等我們走出樹林之後，我會聯繫復仇者聯盟——這個組織會照顧你，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家人，好嗎？」
伊蒂歐心不在焉地點了頭。
「我想念我的兄長。」她無精打采地說，「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這種感覺很討厭。」
「別擔心，我們會找到他的。」
「什麼時候走？」她問。
「馬上，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方向，只要我記起來我是從什麼方位進來的，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伊蒂歐伸出手，指向了東面。
「那裡是森林最近的出口。」
「你怎麼知道？」巴基有些疑惑。
「大樹告訴我的。」
伊蒂歐的眼睛睏倦的眨著，巴基還想問些什麼，就感覺自己的大腿一沉，小女孩已經歪過身體睡著了。
冬兵有點無奈，他伸手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手臂都有些僵硬，似乎他的機械手指稍稍用力，都會傷害她。
這雙手曾經殺了無數兇險的敵人，卻從未擁抱過如此柔軟脆弱的生命。
「他是——」史蒂夫思考了下該如何把朗姆洛的複雜身份總結出來，過了一分鐘，他才說，「他是九頭蛇卧底在神盾局的行動隊隊長，我以前和他有過交集，但是你沒有，所以你可能不認識他。」
托尼皺起眉毛，不相信地說，「九頭蛇？是我想的那個九頭蛇嗎？」
如果這是九頭蛇，為什麼史蒂夫會這麼淡定？
史蒂夫點了點頭，他似乎看出了托尼的疑惑。
「他現在想洗心革面。我覺得可以帶他回神盾局受審，給他安裝個遠程晶元之類的，再看他的表現。」史蒂夫說。
托尼不敢相信地抬起頭，「這就是你任由他站在這裡的原因？」
「沒事，他又打不過我們。」史蒂夫安慰道。
一直一言未發的朗姆洛在心裡默默腹誹：……你們這些超級英雄還沒有點反派權益了，打血清了不起啊？有戰甲了不起啊？變異了了不起啊？？
「隊長，你這就有點不厚道了。」朗姆洛說，「你不能帶我回紐約，我跟冬兵在一起，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放心他，不放心你。」史蒂夫冷冷地說，「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你想投降，就要有所表現。不論如何你都是一個作惡多端的九頭蛇，你以為我真的會聽你一席話，就放任你在各個國家上亂竄嗎？」
朗姆洛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看向坐在一邊的巴基。
「你能不能跟你的老相好解釋一下，我真的是一個很有正義心的反派，我以後真的會洗心革面，根本不需要神盾局的監控？」
「他的要求很合理。」巴基說。
「你確定？」朗姆洛揚起眉毛，「如果你放任我被神盾局追蹤，那你的行蹤也就在神盾局和復仇者的手中了。」他又看向史蒂夫，「隊長，你真的是好手段啊。」
「我可以不帶著你。」巴基平靜地說。
朗姆洛睜大了眼睛，他生氣地用手指指著巴基，憤怒地說，「我就知道你讓留在這裡是為了帶孩子！你這個人沒有良心的嗎？」
『孩子』伊蒂歐迷茫地抬起眼睛，她為什麼覺得這兩個大人在說她的壞話？
托尼皺著眉毛左右看著他們。
「你們兩個認識？」
「洗腦之交而已。」朗姆洛故意用一種很挑釁、很氣人的語氣平靜地看向巴基，嘲諷地說，「我也只不過是在他被洗腦的時候見過他幾十次而已嘛，不足為題。」
冬兵沒說話，他輕抿著薄唇，神情有些陰暗和不高興，還有些許（史蒂夫眼裡的）回憶起舊時傷疤的委屈和落寞。
「夠了！」史蒂夫皺眉道，「朗姆洛，你如果是這個態度，會讓我覺得你並沒有悔過之心！」
「那如果我告訴你，他每次被洗腦的時候都會哭，而且還會叫你的名字呢？」朗姆洛挑釁地看向史蒂夫。
史蒂夫一下愣住了，他迅速扭頭看向巴基，巴基眯起了眼睛，他的鐵拳緊握捶向桌面，木質的桌子立刻被砸了個坑。
「我、沒、有、哭、過。」他咬牙切齒地說。
「你有。」朗姆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你每次都哭。」
「我沒有！」巴基瞪向史蒂夫，兇巴巴地說，「看我幹嘛？！這麼愚蠢的話你也相信？我連你是誰都記不住，怎麼能每次都叫你的名字？？」
史蒂夫的神情慢慢軟化，他那藍中帶一點綠的眼睛越來越柔和。
「哦，巴基。」他心痛地喃喃道。
巴基要殺人了。
看著烏煙瘴氣的屋內，朗姆洛總算覺得為自己出了一口氣，他求生慾望極強地坐在了伊蒂歐身邊。然後，暗爽地看著想在小精靈面前保持風度的巴基，不得不惡狠狠地咽下自己的憤怒。
伊蒂歐懵懂地抬起下巴，看向朗姆洛。
「你在吃醋嗎？」她天真地說。
朗姆洛面無表情地將小精靈的頭摁了下去。
……
雖然朗姆洛的初衷是搞事，但以這種烏煙瘴氣的方式，屋內的氛圍終於輕鬆了很多。
「對了，伊蒂歐，來。」史蒂夫輕聲輕語地喚道，「我有見面里要送給你。」
小精靈好奇地走了過過去，她坐在椅子上，看著史蒂夫將一個手提箱拿了上來，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史蒂夫打開箱子——立刻，五顏六色的光芒充斥在眾人眼前。等到光芒散去，大家都看到，那是八顆品相極好的鴿子蛋大的寶石。
「……黑豹送的？」巴基問。
史蒂夫點了點頭，他彎下腰，看向伊蒂歐。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瓦肯達國國王特查拉送給你的見面禮。」
對這八顆寶石，托尼一臉無動於衷，巴基無情無欲，而朗姆洛和彼得倒吸了一口氣。再看伊蒂歐——她的神色正常，甚至小女孩的臉上還有些許的寬慰。
「我真為你們人類中還有正常人而感到高興。」精靈說，「謝天謝地，人類也總算還保留著些許的君主制。這真是明智的選擇。」
來自平等社會的眾人類們：……
伊蒂歐微抬了抬下巴，史蒂夫思考了之後，認為她這是讓他撤走手提箱的意思。
「替我感謝你的朋友，羅傑斯之子。」伊蒂歐說，「我本來也應該有所回禮，可惜我尚沒有找到我的國家和父王，回禮之事可能要推遲一段時間了。」
小精靈平時都是可愛天真的模樣，可一遇到類似於這種情景，她總要說一堆場面話。這麼成熟官方的用詞，配上她這張年幼可愛的笑臉，總是讓人覺得不搭配。尤其是巴基和朗姆洛都熟悉了她平時的樣子，現在看著更是覺得不習慣。
如果伊蒂歐是個人類小女孩，朗姆洛和巴基可能此刻上去揉揉她的頭，把這件事扯開。可精靈似乎生性不如人類喜愛肢體接觸，他們活得時間太長，做什麼事情都是慢條斯理的。人類之間習慣的肢體語言，用在精靈的身上，總是會讓他們感覺不適。
於是，朗姆洛又從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冰淇淋，小精靈果然立刻恢復了原樣——看起來，不管是哪個種族的幼崽，在小的時候都一個模樣。一罐冰淇淋比寶石更加吸引她。
即使這樣，史蒂夫也敏銳地感覺到了伊蒂歐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她之前對於他和彼得都算是禮貌性的一帶而過，可自從他送給了她黑豹的鑽石，似乎他也被伊蒂歐化為了『正常人類』那一個範圍里，這讓伊蒂歐對他的態度親近多了。
「我們什麼時候回美國？」彼得問。
「宜早不宜遲。」史蒂夫道，「她的身上謎團太多，我們應該早點開始尋找線索。」
「那我們要不要跟紐西蘭的政府打個招呼？」彼得感覺成人們都看向他，他清了清嗓子，緊張地說，「我的意思是，我感覺紐西蘭人好像對這個童話和那顆樹都蠻有感情的。」
「現在根本解釋不清。先不說樹成精的事情，紐西蘭現在明確禁止超級英雄入內，可我們幾個卻在這裡。」史蒂夫說，「而且她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精靈，紐西蘭沒有實力保全她。他們安逸了太久，如果告訴他們后，他們並不在意地廣而告之了出去，那就麻煩了。」
「有道理。」彼得被說服了。
「那準備準備，幾個小時候就返程。」托尼說。
「你也得跟著，朗姆洛。」史蒂夫道，「即使不關押你，我們也必須在你的身上留下記號，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那冬兵呢？」朗姆洛說，「你打算把他單獨留在紐西蘭？」
史蒂夫猶豫了，他看向托尼，托尼一揮手。
「先都回美國再說。」托尼道。
他看向遠處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擺弄鋼鐵俠模型的小女孩，立刻覺得心中充滿了平靜祥和的感覺。
一行人做好準備之後，離開了酒店，坐上黑色的轎車，抵達私人停機場。托尼的私人飛機怎麼說都掛了斯塔克工業集團的名號，有點太顯眼，所以在權衡之後，他們坐上了黑豹為他們準備的私人飛機。
考慮到飛機對於一個古代精靈來說稍微有點刺激，巴基和朗姆洛本想先把她哄睡著的，沒想到伊蒂歐得知了這件事情跳得比誰都高。
「我早就從霍比特人那裡聽說他們坐過巨鷹，現在我也終於可以上天空啦！」她興奮地說。
然後在飛機起飛之後，她一直都處於一種興奮道狂魔亂舞的狀態，如果不是飛機密不透風，她似乎很想爬到飛機頂上去看一看。
「巴基，管管她。」看著上蹦下跳、最後像是老鷹一般蹲在椅背上的小精靈，史蒂夫絕望地對巴基說。
巴基也注視著伊蒂歐，他的目光是一種看開了的坦然。
「管不了。」巴基十分無欲無求地說，「你就想，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怎麼可能讓一個精靈公主聽話？人生有限，何必跟永生的種族鬥氣。這樣你再看著她翻天覆地，內心就好受多了。」
史蒂夫覺得自己的心境太差，他看著巴基，感覺巴基已經快成佛了。
……斗戰勝佛？
「我忽然有一個好主意。」這時，朗姆洛說，「既然她覺得黑豹國王是正常人，那讓他們視頻通個話之類的，會不會讓她想起自己作為公主的偶像包袱，從而變乖一些？」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史蒂夫看到巴基的平靜四海的眼眸中，終於又跳起了希望的火苗。
前東家九頭蛇倒閉之後，不少痛恨復仇者聯盟的原九頭蛇傭兵們聚集在一起，決定給他們一些顏色瞧瞧，而朗姆洛作為之前優秀的作戰隊長，他理所當然地被這些傭兵著重邀請參加一起搞事。
出於一個反派的職業素養，朗姆洛答應了。
他仍然沒忘記幾年前因為美國隊長的間接原因，導致他差點被神盾局航空母艦砸死——雖然可能史蒂夫本人都不大知道這件事情。儘管航空母艦砸下來的原因是因為美國隊長和冬兵在上面打得不亦樂乎，論責任，冬兵似乎也有一部分。但朗姆洛選擇性忽視，並且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美國隊長。
總之，作為一個合格的反派，朗姆洛有足夠的動機去找復仇者們的不痛快。於是，他和他的傭兵小夥伴們愉快地踏上了非洲的大陸。
朗姆洛對於其他復仇者都不感興趣，他只想diss美國隊長——即使他當時在神盾局卧底時還蠻被他的個人魅力征服的。朗姆洛研究了美國隊長的弱點很久，最後他發現，這個貨的弱點只有兩個：人民和巴基。
人民像是汪洋大海，拿著個做目標太費勁。冬兵那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就算冬兵在，朗姆洛也打不過這個打過血清有高科技的貨。
於是朗姆洛十分專心地準備了一套台詞，打算當他和史蒂夫面對面的時候說出來，用精神傷害的方式打過美國隊長。而一切都按照朗姆洛的計劃進展，他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支開了復仇者們，他終於有機會說出他準備的台詞——
「他想起你了，他哭的可傷心了。」
朗姆洛滿意地看著美國隊長震驚地站在那裡，他打算再多說幾句話繼續攻擊美國隊長的內心，然後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身邊的傭兵高喊九頭蛇萬歲之後自爆了。緋紅女巫控制了爆炸的能量，卻不小心在抬手時炸毀了樓房，朗姆洛趁著混亂時逃之夭夭。
從這之後，他明白了兩件事情。
第一，傳/銷/邪/教入不得啊！出來的人腦子都是有病的啊！這樣的豬隊友是真的帶不動啊！
第二，找隊友要慎重。
朗姆洛遇到過最好的隊友就是冬日戰士，儘管在九頭蛇時其他人看待冬兵更像是一個武器，但對於這一生都在遭受豬隊友澤莫的朗姆洛來說，冬兵就是戰友，最好的那種。冬兵只打架，從來不嗶嗶，可以說非常牛逼了。
如果九頭蛇里所有的特工都和冬兵一樣牛逼，他們一定早就完成統治世界的大業了。
朗姆洛覺得自己應該和冬兵的關係還不錯，畢竟他從來不在冬兵面前搞事，作戰時還總幫他遞槍，打完仗還得他媽的回去撿被冬兵扔掉的槍——關於這一點，他一直覺得皮爾斯是個傻逼，這麼摳門就告訴冬兵別丟槍嘛，金髮男人就是愛裝逼。
直到現在，他被冬兵攥著脖子抵在牆壁上，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天真。巴基恨的是九頭蛇整體，包括他自己在內……所以他簡直就是過來送死的。
幸好有這麼一個看起來像是美國隊長崽子的小姑娘出來打破了局面，不然朗姆洛覺得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朗姆洛看著巴基一臉正人君子地和那小女孩保證絕對不打架，將她送回了屋子，鎖了門，這才回來示意朗姆洛進樓梯間。朗姆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他一進去，冬兵一手將他推在牆上，一手拿出了槍。
「你到底想幹什麼？」巴基冷冷地問，「其他人在哪裡？」
「沒有其他人，我一個人來的。」朗姆洛說，「雖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來投靠你的。」
冬兵一下皺起了臉。
「投靠我？」他說，「你腦子有毛病嗎？」
「我現在也覺得我腦子有毛病。」朗姆洛嘀咕道。他看向巴基，努力誠懇地說，「要不……就算了？我現在走，你就假裝這一切沒發生過，行不行？」
冬兵抬高了槍口，他危險地眯起眼睛。
「我本來就想殺光九頭蛇報仇，你自己送上門來，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朗姆洛注視著他腦門前的手/槍。
這把槍的槍口離他的頭只有0．01公分的距離，但是他知道，他一定不會死的。因為十分鐘后，冬兵會徹底地原諒他，因為他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他生平說過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他認為是最完美的，完美到他自己都會信的那種……
「你不該殺我，因為我也是個受害者。」朗姆洛舉著手，他努力誠懇地說，「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父母就死了，是九頭蛇的人帶我回去的。你知道九頭蛇的精英士兵都是從小培養洗腦的嗎？我就是。當時和我一起的小孩有五十多個，最後只活下來八個人。我沒有選擇做一個好人的權利，Winter.但現在九頭蛇滅亡了，我也想重新開始。」
朗姆洛能夠感覺到冬兵那如鷹般銳利的綠眸緊盯著他臉上的神情。他在分辨他是否在說謊，朗姆洛甚至有一種可怕的感覺，似乎冬兵能夠看到他的心臟的速度是否正常。
「你為什麼來找我？」巴基冷冷地問。
「我們很像，但你更無辜。你也是唯一能理解我的處境的人。」朗姆洛說，「而且現在我只能信任你。」
「你應該報警自首，而不是來找我。」
「那我就死定了。我想當個好人，但我還不想死。」朗姆洛看著巴基的神情鬆動，立刻說，「我是這樣打算的，反正地球五年一大災三年一小難，出了事你肯定得去幫美國隊長，我也可以幫忙，以功抵過，也比現在去自首被槍斃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