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晏十九
女人名叫羅素，旁邊開車的男人叫李成剛，兩人搭檔做這買賣已經十幾年了。而跟他們一起的小女孩，名字叫李文文，是李成剛一個死鬼堂哥的女兒。
那個堂哥是個癮君子，吸面吸得家破人亡，氣死了艱苦把他拉扯大的親娘，老婆也跟人跑了，剩下一個女兒，經常挨他打罵。
一次偶然的機會，那個堂哥知道了李成剛做的生意。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堂哥心裡就有了盤算，後來癮發了，實在沒錢，就拖著李文文找了李成剛，說把這個女兒賤賣了。
能做人販子這一行的，根本沒有良心這種說法，所以就算是親侄女，李成剛也沒有半點憐惜，反而還跟堂哥掰扯了很久，就為了把價錢壓下來。
買下這個侄女后，李成剛打算的是把人賣給『丐幫』，就是那些打斷了手腳放街上要飯的。或者是賣給做特殊經營的地下小店，那邊的客人就是一些『喜歡』小孩的。而這個小姑娘長得還成，五官周正，特別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雖然由於長期營養不良，頭髮枯黃皮膚蠟黃，但是養一養就行了。
不過後來他帶著人去跟羅素會合的時候，沒想到羅素看上李文文了。別誤會，不是說羅素喜歡小女孩，而是她覺得李文文聰明又聽話，準備培養來當『誘餌』。
沒辦法，這幾年來大家的警惕性越來越高，家長們一個個把孩子看得太緊，從幼兒園開始就全家上下輪流接送，而年輕的小姑娘們，也不像以前那麼好騙了。
也因此，才需要一個聰明又聽話的『誘餌』，而且這個『誘餌』必須是小孩，越小越好，因為人們對小孩是最沒有防備的。
羅素花了一點時間把李文文『□□』出來。剛開始李成剛還覺得她是吃飽了沒事幹，但是後來當李文文成功騙來一個又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和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后，他就不說話了，對李文文的態度也好了不少，不知道□□的，大概會覺得他是親叔叔。
但本質上，李文文還是個工具，偶爾失手的時候，李成剛還是會吼她，甚至動手打她。
直到一年前。
李成剛清楚的記得，那是盛夏時節的一個晚上，天上下起了暴雨，伴隨著狂風呼嘯，電閃雷鳴聲不斷，吵得根本睡不著。他跟羅素辦完了事，準備去洗澡的時候，路過客廳發現沙發上李文文情況不對，走過去仔細一看，竟然是發起了高燒。
別說是大晚上的又下著雨，就算是平時，他也是沒那個閑心帶人去看醫生的，又不是那些全家捧在手心的寶貝，沒那麼金貴，隨便灌點葯睡一覺差不多就好了。
這一次他也是這麼做的，但是第二天起來，發現一點也沒有好轉。怕繼續燒下去把人給燒傻了，他臭著一張臉帶李文文去了街邊的小診所，打針掛水一套下來，花了不少錢，還挨了醫生一頓罵。
可是李文文的情況依舊不見好。
醫生建議他趕緊把人送去大醫院檢查，反被他一頓罵回去。
後來李成剛索性就把李文文帶回去了。像他這種人，就算親女兒都捨不得花那筆錢去大醫院，更別說買來的侄女了。要不是把人直接丟診所太出格了，他估計都懶得把人帶走。
顯然，他已經放棄李文文了。
羅素也跟他一個想法。
那個時候，兩人已經合計著，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把李文文丟了。
但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適的地方，原本以為活不成了的李文文竟然自己好了。並且很快，羅素就發現李文文有了不得了的本事，主要抓住對方的手，說要玩捉迷藏，再唱完那首歌，對方就會老實的跟她走。
從那以後，李文文的地位進一步提高了，可以這麼說，無論李成剛還是羅素，他們寧願失去對方，也不願意失去李文文。
靠著李文文，他們倆生意做得越來越輕鬆，賺的錢也越來越多，後來又認識了專門給人做媒的瞎子。
一般做媒婆這行的，都是女人，不過瞎子例外，因為他做的是死人的媒。瞎子是個年紀四十多歲的男人，左眼因為小的時候偷東西，不小心被人給打瞎了，所以就有了這個外號。
雖說聯邦已經成立了百來年，但是東區這邊歷史比較悠久，而且多民族雜居，流傳下來了很多陋習，比如冥婚之類的。近些年來，隨著社會發展，大一點的城市已經不時興這種風俗了，但是偏遠的地方還保留著。
但因為火葬的推廣，屍體越來越難得，更別說年輕又完整的女性屍體。
眼看著這門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瞎子怎麼甘心。他是那種心狠手黑的人，要知道早些年的時候，用來配冥婚的屍體都是他親自去刨墳刨出來的。如今這情況越來越糟糕，他索性盯上了活人，弄死了直接給送過去，還保證完整。
而在認識李成剛和羅素以後，瞎子更是推出了『定製』業務，只要給的錢足夠多，無論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姑娘，樣貌身材家世，全都能按照要求給找來。
他做得最大的一筆生意，客戶就是容山城本地人，對方家裡很有錢，三代單傳一個獨苗苗兒子，很爭氣的考上了一區的大學，可惜命不好出了車禍，臨死前跟他爹說喜歡學校里一個姑娘，想讓對方當他媳婦。
後來他爹找到了瞎子，開價兩百萬讓瞎子做這個媒。
瞎子自己沒本事做這事，於是找了李成剛和羅素，合夥辦成了這件事，酬勞瞎子拿八十萬，另外兩人拿走剩下的一百二十萬。
那一次生意，讓瞎子在圈子裡打響了名頭，後來陸陸續續又接了幾單生意。
這不，前幾天他又接到了新生意，顧客要一個年輕漂亮的『兒媳婦』，他就跟羅素聯繫了，問她手裡有現成的『貨』沒。
時間就是昨天晚上。
當時李成剛跟羅素剛好把小龍山那個安置區的人訂的『貨』給送過去，本來準備說重新幫瞎子物色一個的，結果半夜裡就發生了逃跑的事。羅素收了李大柱家人一點報酬，讓李文文去把逃跑的那個姑娘找到了，然後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聽說人自殺了。
於是給瞎子的『新娘子』也有了。
不過李大柱家肯定不會那麼輕易就把屍體給他們，羅素就跟他們說，拿屍體再加上一點錢，她給他們再找一個新媳婦。
交易達成。
羅素就跟李成剛兩人來了火車站，不過有句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們肯定是不會動本地人的，專門挑外地口音的人。
……
麵包車離開了火車站，往城外開去。
李成剛一邊開車一邊抽煙，羅素正跟瞎子打電話，而李文文在享用她的報酬。
這個時候，他們並沒有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
……
另一邊，發現徐柔被帶走了的只有晏十九跟影，周淼淼等人一開始還不知道，站原地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徐柔回來，就準備去接她，結果到了商店一看，沒找到人。
這個時候，周淼淼也沒多想，只以為徐柔可能去了別的店，摸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結果聽筒里傳來『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提示，她才察覺到不對。
周淼淼一時慌了，正準備跟晏十九說，就聽他解釋道，「小柔她剛才跟一個小姑娘走了，我察覺到了能量的波動，還有那首古怪的童謠，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我們這次要找的那些人。淼淼你別擔心，我已經讓影跟了上去，不會有問題的。」
他說完之後，視線越過周淼淼，落在喬悅身上，「小悅，你去買點鏡子吧，那種粉餅大小的圓鏡子，多買一些。」
喬悅聞言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點點頭，本來準備一個人去買的，但是才轉身，就被周淼淼拉住了，「我我陪你一起去吧。」
看來剛才的事，對她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晏十九見狀，笑了笑，誇獎道，「雖然是在出事以後才意識到這一點，但好在並不晚。你們以後還會遇到比這個危險無數倍的事，在沒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記住盡量不要單獨行動。」
……
容山城是整個三十二區最窮的一座城市，雖然有著『城』的名字，但實際上也就比某些一線大城市下轄的城區好一點。
李成剛開的銀色的麵包車在離開火車站后，沒多久就開出了城，拐上了通往偏遠區域的水泥路。道路兩側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山腳下能看到水田和土地，種著時令作物。
他們的後面，跟著一輛計程車，後座上作者的人，正是被晏十九派來跟蹤的影。
誠然，以他的速度，完全可以跟得上麵包車，不過大庭廣眾之下，沒必要做得那麼誇張，於是他就叫了路邊的計程車。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容山城本地人，操著一口本本地話跟他搭話，「小夥子這是干哈呢？」
影一向沉默寡言，除了晏十九以外，他不喜歡跟其他人說話，自然就沒有搭理對方。
計程車師傅討了個沒趣，也就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跟著麵包車一路開了差不多快有半個小時，已經離城區很遠了，回程十有八.九是拉不到客人的，計程車師傅就有些不樂意了，準備跟影商量一口價的事。
這時，麵包車往右，拐進了一條土路上。
「繼續跟。」影說道。
「小夥子，這破路我可不去了！」計程車師傅拒絕道，「搞不好掙的錢還不夠我修車的呢！」
影往窗外看了一眼，土路再往裡走一段，兩側都是茂密的樹林了，隱藏身形是沒問題的。於是他也不跟計程車師傅糾結，付了錢直接下車了。
等計程車掉頭離開后，他抬手劈斷了路邊一棵小樹，擺弄了一下方向當做標記，而後就追著銀色麵包車去了。
他沿著路走了一段，確定周圍沒有人後，直接鑽進了旁邊的山林里，而後借著灌木樹叢當掩飾，飛快的在山林間奔跑起來。如果有人在旁邊，就可以看到他的身體一閃而逝，瞬間就從視線範圍內消失，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只能依靠草木樹叢的晃動，來判斷他行動的路線。
……
天色向晚，暮色.降臨，山林之間光線更顯昏暗。
銀色麵包車打開了車燈，這更方便了影觀察它的位置。
當黑暗徹底將光明驅逐，李成剛終於踩下了剎車，車燈所照亮的前方，依稀能看到安置區的建築，代表著目的地到了。
安置區的人應該是聽到了車聲，又或者他們一直在等著，反正在李成剛車停下沒多久，就有人打著手電筒和火把往這邊走來。
李文文的能力是真的很強，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車上的徐柔和另一個不知名的女孩，竟然還處於被控制狀態。
手電筒與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得見，安置區那些人里，領頭的那個老人，正是昨晚組織其他人去山裡找逃跑的宋曉曉的那個。
老人跟李成剛簡單說了幾句，就一起往回走了。
這麼多人，誰都沒有注意到，銀色麵包車後面的陰影里，靜靜站著的男人。
……
徐柔感覺到有人抓著自己的手，耳邊響起女孩的聲音，「姐姐，遊戲結束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她猛一下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正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那種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落後山區建築，石頭和砂漿砌成的牆壁，昏暗的燈光，一個穿著粉色棉衣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仰著頭，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盯著她看。
或許是環境再加上心理因素的影響，這樣一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小女孩，給她一種恐怖的感覺。
再之後，她就感覺到自己是被綁著的，身體坐在一張椅子上，雙手被反綁在椅子背後，雙腳分別綁在椅子前腿上。
她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結合現在的情況，隱隱猜出了，眼前這個小女孩，可能就是他們這一次來容山城要找的目標。
被人販子抓了，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想到事務所的其他人，徐柔的心就稍微安定下來。她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來，對眼前的小女孩道，「小妹妹，這裡是哪裡？」
李文文舔了一口棒棒糖，搖頭，「不知道。」
她正準備再問點什麼，忽然旁邊的門被推開了，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
「舅……」李文文以為是自己人，笑著轉過頭去，才喊了一個字，忽然發現不對，餘下的話硬生生卡住了。
門外的人，是影。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看起來十分具有壓迫性。李文文嚇得退後幾步，竟然躲到了徐柔後面。
影走了過來，並未理會李文文，在徐柔面前停下，曲腿蹲下.身。他手裡空無一物，然而手指所碰到的繩子，卻像是被利刃所切割一般，瞬間斷裂。解開了綁住腿的繩子后，他又替徐柔解了綁住手的。
這時，躲在徐柔背後的李文文忽然伸出手，一手抓著徐柔，一手抓了影。
「哥哥，姐姐，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她說完之後，也不等兩人同意，顧自開口唱起了古怪的童謠——
捉迷藏，捉迷藏，
我們一起捉……
不等她唱完，影忽然抬起手，一個手刀砍在她頸后。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從正面攻擊，李文文都沒有能看到他做了什麼，甚至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知覺。
而在歌聲停止之後，原本處於被控制狀態的徐柔也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時影已經站了起來，並且單手抓著李文文棉衣的背面，像是提東西一樣把人提著。
「走吧。」他聲音平淡的說了兩個字，而後轉身往門那邊走去。
徐柔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后怕的抱著胳膊跟了上去。
……
因為要找車過來，所以晏十九他們到達安置區的時間要比李成剛他們稍晚一些，但也只是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他們遠遠把車停下，步行進了安置區。
他們本來是要直接去找徐柔的，但是剛走近，就聽到有女孩哭喊的聲音。反正徐柔那邊有影看著，不會有什麼事，他們就先循著那個哭喊聲找了過去。
正是跟徐柔一起被抓來的年輕女孩，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后，根本無法接受，所以哭喊了起來。
她的聲音這麼大，遠遠就能聽見了，而且還喊著救命，但是附近人家根本一個人出來詢問情況，從這一點，就已經可以大致推斷出這個安置區是個什麼情況了。
那戶人家大門沒關上，晏十九直接推門就進去了。
家裡突然進來個陌生人，那家人愣了一下，而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晏十九已經動手了。
他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人已經從門口移動到了那家人旁邊，揚起手，一個手刀砍在頸后。這家一共三個人，他就抬了三次手，他們就都昏迷過去了。
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安置區的其他居民根本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
之後晏十九在一間狹窄陰暗的房間里找到了求救的年輕女孩。
因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他不能讓這個女孩看見，所以他再一次動手了。不過這一次，他的動作稍微溫柔了一些，把女孩弄暈后，解開綁住她的繩索，抱著人離開了。
……
李成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著，周圍的環境並不陌生，正是意外發生之前他跟羅素一起談價錢的王雄家。
而此刻，羅素就在他旁邊，也是被綁了手腳，躺在地上，閉著眼睛。
「羅素！羅素！」他開口喊旁邊的女人，但是對方並沒有回應。
他試著回想之前發生的事，當時他們跟王家人坐在堂屋的火爐旁，正談著價錢，忽然門開了，然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這樣了。
「醒了啊。」忽然，一個聲音從門口方向傳來。
是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冰冷的感覺。
很快，對方就走到了他面前來。一個很高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長風衣，臉上戴著黑色的口罩，只能看到半張臉，那雙眼睛，看起來很平靜，卻五官給人一種很恐懼的感覺。
「兄弟，你這是要做什麼？」李成剛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晏十九居高臨下的看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抬起腳，鞋底踩在了對方臉上，微微用力，壓得對方臉緊緊貼在地上。
他的聲音冷冷的，比寒冬風雪更甚，「12月5號那天，你在寧河湖邊拐走的那些女孩，其中那個叫宋曉曉的姑娘，在哪裡？」
李成剛聞言，心下一沉。這些年來，他經手賣出去的人很多，根本不可能記得誰是誰，但是對方問的這一個，他卻恰好知道。一個是因為指明了時間地點，距今過去了沒多久，而且因為之前跟瞎子商量價錢的時候，他特意記了名字。
宋曉曉，那個昨晚逃跑不成，半夜裡自殺的女孩，他準備賣給瞎子的『貨』。
「你是她什麼……啊！」李成剛想摸清楚對方的底細，但是踩開口，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對方踩著他臉的力道更重了，疼得他忍不住叫了出來。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宋曉曉在哪裡？」
歪路子走多了，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李成剛心裡是有點數的。顯然，眼前這個就是那種不好惹的。但是沒辦法，宋曉曉已經沒了，他試圖裝傻矇混過去，「宋曉曉是誰，我不認識……啊！」
「我最後問一遍，宋曉曉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