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林初見
楚辭其實知道晏十九說的是玩笑話, 但這正合他的意。他原本還以為要等到向總部遞交推薦書後那邊派人來進行能力測試, 才能知道晏十九的實力，沒想到她現在自己提出來了，於是他認真考慮一下后, 決定假裝不懂這是個玩笑。
只見晏十九眯了眯眼, 嘴角彎起, 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裡的事，十九也跟我說過。你打不過他，意味著也打不過我，即便是這樣, 你也想要試試嗎？」
「嗯。」楚辭點頭。
「先說好, 我不會手下留情, 只保證你不死。」晏十九眯著眼看他，嘴角的笑忽然變成不懷好意的那種，「在開始之前，我建議你還是先抽卡吧, 萬一中途施展能力抽出個不會用的武器就尷尬了。」
這句話, 無疑是對黑鬼最無情的嘲諷。
楚辭頓時臉都給氣黑了，心中默默把某個什麼事都往外說的大嘴巴給咒了好幾遍，但還是只能接受晏十九兼具了善意與嘲諷的提議。身披黑袍的死神浮現在他身後，十二張形狀不規則的骨片在眼前排列開來。
十二選一, 這是他最討厭的一件事。
這時, 晏十九又開口了, 「看你似乎難以抉擇的樣子，要不要我給你一點建議？」
「……」聞言楚辭的臉更黑了，緊緊抿著嘴的樣子，竟然給人一種倔強的感覺，有些詭異的可愛。
晏十九忽然低下頭去，但是從她輕輕顫抖的肩膀可以看得出她正在笑。
臉黑如煤窯的楚辭一咬牙，賭上黑鬼最後的尊嚴，隨便抽了一張骨片。死神連同其它骨片瞬間消失，他抽出來的那張在他手中化作武器，是一把刀身籠罩著黑色霧氣的長刀，那些霧氣像是有生命一般流動著，給人一種不詳的感覺。
最後的尊嚴總算是保住了，楚辭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他雙手握刀，刀尖指向晏十九，沉聲道，「來吧。」
這把刀晏十九之前見過，不過不知道效果如何。於是她提高了警惕，縱身一躍跳上了旁邊廢棄樓房的頂上，同時從左手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中拉出絲線來。
這是一種名叫鬼白蘿的蠶獸吐出來的絲，細得只有頭髮絲的十分之一，通體透明，且韌性極佳。
她拉開距離是為了戒備，結果卻見楚辭站在原地不動，仰起頭來與她對視。
沉默了片刻后，晏十九先開口問，「怎麼了？」
楚辭看著她，咬著牙，頗有些屈辱的說，「你……能不能下來？」她站的地方是一棟兩層的自建房，雖然房頂坍塌了一些，但距離地面也有六七米的高度，她輕鬆就能跳上去，但是他卻辦不到。
他又一次見識到，這個破能力是何等的坑，對他是何等的不友好。之前還慶幸抽出把能用的刀，然而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沒法打，因為他連晏十九的衣角都碰不到，如果能給他一把弓或者一把狙.擊.槍……算了，這種如果在他身上就沒變成現實過。
這一次，晏十九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你……哈哈哈哈哈！」
楚辭臉更黑了，但有可能是物極必反，黑到深處自然紅，此刻他臉上竟然詭異的看起來有些微紅，就像是害羞了。
於是晏十九笑得更開心了。
顯然，這架暫時是打不成了。
好不容易等她笑夠了，這才縱身從樓頂跳下來。這麼高的距離，可是落地時卻幾乎沒聽到聲響，輕飄飄就彷彿是一片羽毛，簡直難以想象。
「我能感覺到你的能力並不差，但是為什麼連這麼點距離都跳不上去？」她問。
楚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要知道正常人原地、無助跑的垂直彈跳距離大概在50到70cm之間，她直接翻了十多倍，然後用『這麼點』來形容六七米的高度……
「二米五，是我的極限。」想到晏十九很快就會成為楚家陣營里的人，楚辭倒也不介意暴露一些自己的信息。
卻見晏十九搖頭，「太低了，這不對。」她說完停頓了一下后，問道，「你能感覺到身體里的特殊力量嗎？」
楚辭聞言有些意外。很顯然，她這是準備教他如何運用能力，而現在整個超能力界的現狀是人人敝帚自珍，任何關於能力的消息，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得到。
「你確定要教我？」他擔心她不知道現狀，決定提醒她一下，「在基金會裡，有專門的交易論壇，在那裡面最值錢的，就是跟能力相關的東西，而且有價無市。」
晏十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
楚辭搖頭，「我不喜歡占朋友的便宜。」
「那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好了。」晏十九也不糾結，繼續說能力的事，「相信你應該知道，能力的根本，就在於這種特殊的能量，我稱之為靈力。現在，試著控制你身上的靈力，讓它按照你的意願來移動。」
「我能感覺到你說的靈力的存在，無論是空氣中游移的，還是依附於人體的，也曾試圖控制它們，但是這一點很難。我練了很久，也只能做到如今的地步。」楚辭回道，但還是按照她的指示，嘗試控制在身體里游移的靈力。
靈力是無形，但是能被人感知到。此刻晏十九就能夠感覺到楚辭身體周圍游移的靈力，正被毫無章法的驅趕著，強行聚集到腿部。
「這樣不對。」晏十九說著話，走到他身邊，抬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楚辭人生得高大，一米九往上的身高，常年鍛鍊出來的肌肉硬得跟塊鐵似的。而在被她的手碰到身體的一瞬間，楚辭下意識想避開。
晏十九將靈力凝於掌心，控制著不讓他動，「現在才警惕已經晚了。我要是想對你怎麼樣，這個距離下，你跟屍體沒什麼兩樣。」
「別亂動，集中精神感受靈力遊走的規律與方向。」
楚辭略有些不自在，他剛才的行為雖然是下意識的警惕與防備，但其實還夾雜著一絲不習慣。自從應徵入伍后，十一年來，除了軍部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以外，他就再沒和年輕女性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而晏十九又有著這樣一張讓人為之瘋狂的臉，此刻她的手就放在離他心臟最近的地方，夏天的衣服單薄，他可以感覺她掌心的溫度，甚至可以想象那隻手上的肌膚是何等的柔軟嬌嫩。
耳尖抑制不住的發燙，泛起可疑的紅色。
他有些心虛的看了晏十九一眼，只見後者微微皺著眉，但並沒有在看他，應該沒發現他的異狀。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壓下繁雜的思緒，閉上眼靜下心來，集中精神感受靈力的流動。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聲，「跳。」
他下意識的按照指示，跳了起來。兩層小樓坍塌的屋頂與他的視線齊平，一躍離地六七米的高度，竟然真的做到了！
不過落地時腳下的木板被踩碎，發出咔嚓的聲響，揚起廢墟里的塵土。他還是沒辦法做到像晏十九那樣輕若鴻羽不發出一點聲響。
「再來。」晏十九聲音淡淡的。
「好。」
楚辭就這樣在這片廢墟里練了幾個小時的原地跳高，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濕，緊緊貼著身體，勾勒出結實的胸肌與腹肌輪廓。
而相比他的狼狽，晏十九就跟沒事人一樣，就連氣都不帶多喘一下。不過額頭上冒出的一層細汗，證明她也不是真的那麼輕鬆。
「我能教你的就是這些，你學得很快，現在來試試。」晏十九說著話，瞬間與他拉開幾米的距離。
楚辭應了一聲，追了上去。
建築的廢墟之中，上演了一出精彩刺激的追逐戲碼，兩個身影在廢棄坍塌的樓房間飛速移動，縱身一躍從一棟樓頂轉移到另一棟樓頂，而後繼續奔跑。
楚辭追著晏十九進了一棟大樓，從一樓一直到三樓，接著便見她從陽台上跳了下去，他緊隨其後也跟著跳，然而落地后卻沒有見到人。他暗自提高警惕，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而後便注意到左上方有一道人影，抬頭看去，正是晏十九。
只見她就那麼站在空中，腳下沒有任何可踩踏的東西。一陣急風從側面吹來，吹得她的衣擺獵獵作響，一頭如墨的長發隨風飛揚，那張本就好看得過分的臉，此刻看來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一瞬的驚艷過後，楚辭下意識想要繼續追過去。卻聽晏十九冷冷道，「別動。」
「怎麼了？」他問。
「你已經輸了。」晏十九回道。
楚辭聞言一愣，又聽她提醒，「仔細看看你的周圍。」
他按照提示，粗略看了一眼，並未察覺到不妥。於是轉身準備觀察後方的情況，然而在身體移動的一瞬間，便感覺到左側臉頰似乎碰到了什麼，隨後從接觸的地方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他心下一驚，再不敢亂動，凝神觀察剛才察覺到異常的地方，而後看見了一條極其纖細且通體透明的絲線，並且不止是一條，他的身邊全是這種透明的絲線，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他整個人困在網的中心，根本無處可逃。
而這些絲線最後匯聚到晏十九的手中。
楚辭也注意到，她其實不是飄在空中的，而是踩著這些無處不在的透明絲線。
「只要我想，你瞬間就會被切成無數碎片。」她說著話的同時動了動手指，那些圍繞在楚辭身邊的絲線一瞬間收緊，將他整個人捆綁起來，動彈不得。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使用什麼武器把那個心靈暗示異能者弄成那個樣子的嗎，就是這根絲線，我叫它天羅地網。」
楚辭露出苦笑，「你什麼時候布置的這些線。」
「從我說『試試』的時候就開始布局了。你應該也注意到我一直帶著你在這附近打轉，這是很明顯的可疑行為，如果那個時候你再細心一點，說不定就可以發現這些絲線，可惜你並沒有多想。而且，如果我是你的話，這個時候就該使用能力了，隨便什麼武器都比空手來得強。」
「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你就該使用武器的，不該因為我看起來像是兩手空空就大意。異能者之間的戰鬥，跟傳統的戰鬥方式有著本質的區別，因為你不知道對手擁有什麼樣的能力。」
楚辭心裡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他不僅是輸了，而且還輸得徹底。
「我之前就說過，我不會手下留情。」伴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楚辭只覺得一陣陣刺痛的感覺從被絲線捆住的地方傳來，就算不用看也知道，這些纖細但韌性又異常好的絲線切開了他的衣服，割裂了衣服下的肌膚，深深嵌入到皮肉之中。
「只有血的教訓才會讓人記憶深刻。」晏十九說著話，收回了絲線，「記住這些，下次跟別人戰鬥的時候，別再犯這些錯誤。」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建築廢墟中，楚辭才鬆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慘狀，衣服上無數整齊細小的切口，就像是被碎紙機啃過一樣，鮮血從傷口處湧出，在灰色的T恤上暈染開來。
「下手真狠啊……」他忍不住『嘶』了一聲，但其實心裡明白，她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忍著痛摸出手機來，撥了一通電話出去，很快就接通了，「我在佑山公園後面的廢墟里，來個人接我。」
……
那天之後，楚辭就將推薦表遞交給了基金會總部。聯邦東行政區一共五十六個分區，他是二十一區的負責人，職權已經是很高的了。推薦表遞上去之後，總部當天就給了回復，讓他提交一份關於被推薦人的詳細信息。
他將早就準備好的偽造資料交了上去，經過兩天的審核后，總部批准了他推薦的人加入基金會，並告知三天後將會派人過來進行能力測試，以便確定能力等級，安排相應的職務。
楚辭把這個消息告知晏十九的時候，她正跟楚薇在一起。
「三天後嗎？地點呢？……好，我知道了，謝謝。」她跟楚辭說著話，對方忽然問了她一句，「你現在是跟楚薇在一起嗎？」
「嗯。」晏十九回道。
楚辭告訴她，「跟你說一下，楚薇是我爸的妹妹，也就是我小姑姑。你如今的身份是楚家的養女，理論上來說，也該叫她一聲小姑姑，不過怎麼稱呼是你的自由。」
晏十九聞言，仔細打量了楚薇兩眼。她跟楚辭都姓楚，而且看起來年紀相差不大，晏十九原本還以為這兩人是堂姐弟的關係呢，沒想到是姑侄。
後者覺得她的眼神不太對勁，於是直接問，「怎麼了？誰打來的電話？」
晏十九跟楚辭說了聲『再見』后掛斷了電話，而後回答楚薇的問題，「是楚辭打來的，他讓我叫你小姑姑。」
楚薇聞言，猛一下驚住了，驚疑不定的盯著晏十九看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