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晏十九
說話的是一個跟周淼淼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不過穿著打扮看起來可比她要成熟多了。巴掌大的小臉，柳眉杏眼櫻桃唇，一頭及腰長發柔順的披散著，穿了一條淺藍色收腰款連衣裙，腳上踩著一雙細跟涼鞋，行走間給人一種風姿綽約的感覺。
這人名叫柳絲絲，是周淼淼在學校里第二討厭的人，至於排行第一的那個，正是跟柳絲絲手挽手從側面走來的人，也就是她剛才話中提到的世文，全名常世文，是周淼淼的同班同學兼青梅竹馬，就住在周家對門。
周淼淼跟常世文，小時候的感情還勉強算得上不錯，每逢見面都會乖乖的喊他一聲「文哥哥」，後者也會矜持的點點頭算是回應。但是上了初中以後，情況就開始變得不同了，鬼知道常世文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整個人變得十分討人嫌。
從某次偶然撞見周淼淼被隔壁班小男生表白后，每次碰見她常世文都會陰陽怪氣的跟她說什麼「女孩子還是自愛一點的好」。後來初二的時候周淼淼出了車禍，可把周爸周媽心疼壞了，各種給女兒補身體，導致那段時間小姑娘體重有點超標，但其實並沒有多胖，只是跟從前纖細的小身板相比差距有點大，周爸周媽倒是覺得自家閨女肉肉的看起來更可愛，可偏偏常世文這傢伙，背地裡總是嘲諷淼淼是小胖豬，說她「吃這麼多以後肯定嫁不出去」，表面上又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
小姑娘從小到大性格都很好，基本沒跟人紅過臉，常世文可以說是她第一個討厭的人。後來上了高中，高三上學期都過去一半了，忽然轉來一個柳絲絲，沒多久就跟常世文烏龜王八互相看對了眼。在這個人的摻和下，這對所謂的青梅竹馬之間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
好不容易高考結束，她覺得總算可以從此遠離這兩個糟心的傢伙，可怎麼也沒想到偌大的風明城，愣是又給碰見了。
「南庭，我們走吧。」周淼淼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晏十九的衣袖。倒不是她怕了這兩人，只是不想在他們浪費時間，而且常世文那個人，腦子像是被門夾壞了似的，給人一種根本無法交流的感覺，跟他牽扯起來，不管最後是輸是贏，場面都會很難看。放在其他時候，她或許還可能跟他們說點什麼，但今天對她而言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她不想留下不好的記憶。
討厭的人見過太多，晏十九很容易就看出這大概是個什麼情況，聽到周淼淼的話后，他什麼也沒問，點點頭應下，「好。」
這時，柳絲絲跟常世文也走了過來。之前由於廣告牌以及其他因素的影響，兩人並未在第一時間看到晏十九，這會兒才發現他跟周淼淼一起的，並且關係似乎不一般。
柳絲絲還好，還屬於正常人範疇，聞言帶著審視的意味抬起頭打量晏十九，而這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人長得好看，又會穿衣打扮，在學校里大部分女孩子還是清湯掛麵的造型時，她已經熟練掌握了化妝的技巧，學校里追她的人很多，其中不乏級草校草，那些男孩長得也是真的好看，但是跟眼前這人一比，就好像星辰與皓月，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並且不止是長相，氣質上的差距更大。還未踏出社會的男孩子們，終究還是溫室里的花朵，那種帥氣是溫和而無害的，不像眼前這個人，別看臉上帶著笑容，卻給人一種禁.欲而又危險的氣息。
柳絲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收斂起之前那副嘲諷的表情，彎起嘴角擺出自認為最好看的笑容，同時不著痕迹的將手從常世文臂彎里抽出來，上前一步便要去挽周淼淼的手，一邊假裝熟稔的笑著說道，「淼淼，這是你朋友嗎？給我介紹一下唄。」
周淼淼有些愣，她記憶中跟柳絲絲的每一次見面，後者都是下巴恨不得抬天上去，只用兩個鼻孔看她的，這會兒說變臉就變臉，完全不給人反應時間，這語氣這甜美可人的笑容，不知道還真以為她們是什麼好朋友呢。不過她很快就明白過來，柳絲絲會這樣完全是因為旁邊的晏十九。
周淼淼下意識想躲開的柳絲絲的手，不過晏十九比她反應快多了，長臂一伸將她整個人撈進懷裡，接著手上微微用力，帶著她往旁邊走了兩步。
本來柳絲絲的動作，換了個普通人來，是不可能避開的。可晏十九偏偏就不是普通人，他的一系列動作都是在一息之間完成的，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於是柳絲絲就倒霉了，由於周淼淼被晏十九帶著躲開了，她的手神過去自然只能摸了個空，身體更是因為慣性向前傾倒，晃悠了幾下后才勉強保持住平衡沒摔倒在地，但是姿態就不好看了。而本就虛假的笑容在混雜驚慌失措與憤怒之後，變得十分怪異，襯托得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扭曲嚇人。
跟她的狼狽截然不同，周淼淼被高大帥氣的男人摟在懷裡，對方那小心翼翼的動作與溫柔的眼神，就彷彿她是什麼絕世珍寶一般。
柳絲絲從來都是眾星捧月的那一個，而周淼淼這樣的人只能作為陪襯，可是此刻兩人的處境完全調換過來了，這讓她如何能甘心，心裡憤怒與嫉恨壓都壓不住，一張臉變得更加扭曲。
「周淼淼！」她咬牙切齒，「你什麼意思？！」
而跟她一起的常世文，就更不是什麼好東西了。見周淼淼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而且對方一看就不是學生，他直接就往齷齪的方向去想了，並且不止是想，還自以為是的指指點點。
「周淼淼，你這人怎麼就不學好呢？雖然你現在已經離開了校門，但也不能隨便跟這種人出來啊，別看他穿得像個社會精英，但你也不想想，這樣的人能看得上你嗎？知人知面不知心，指不定這人心裡有什麼齷齪呢，別到時候被人拐去賣了，伯父伯母不知道得哭成什麼樣子……」
這就是周淼淼討厭常世文的原因，他總是這樣自我感覺良好，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樣子，無中生有的把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用有歧義的話說出來，把人往不好方向引導，惡毒兩個字完全不注意形容他，可他偏偏還能裝出一副正直的樣子來。
跟他比起來，柳絲絲都可以稱得上是善良可愛的了。
「常世文，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嘴！」周淼淼氣得眼睛都紅了，但是良好的教養不允許她說出罵人的髒話，只能用儘可能大的聲音來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強一點。而這句話，她是吼出來的。
好在電影院這邊位置本來就有一點點偏，再一個是這個時間段也沒什麼人，所以注意到這邊情況湊過來看熱鬧的沒幾個人，多是準備去看電影的，兩兩成對，摟在一起小聲交談。
常世文倒是真有點意外，沒想到周淼淼反應這麼大，但這並不影響他繼續噁心人，「這麼大聲幹嘛？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嗎？周淼淼我跟你說，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現在趕緊給我離這個人遠點，不然我就打電話……啊啊啊啊！」
毫無預兆的一聲慘叫。
周圍人的沒個心理準備，被嚇了一跳，而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只見原本擁著周淼淼的晏十九此刻已經站在了常世文背後，後者原本指著周淼淼的那隻右手，正被他抓著反剪到背後。其他人不知道，常世文卻是在對方抓住自己手臂的時候，清楚的聽到咔嚓一聲輕響，接著一股劇烈的疼痛感從肩膀處傳來，讓他覺得自己胳膊可能是斷了，所以才會叫得那麼慘烈。
對方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反應不過來，更別說看清楚了，只有身體如實的記錄了一切，再以疼痛的方式反饋給他。
人在受到傷害時，下意識的反應是求救，常世文也不例外。不過他的反應稍微有些誇張了，語無倫次的大喊，「殺、殺人了！救命啊！救救我！救命！」
說到底兩人此前無冤無仇甚至不認識，要不是他說話實在太難聽了一點，晏十九都懶得搭理這種人，所以他出手只是卸了常世文的胳膊，讓這人稍微吃點苦頭長點記性，而非真的打斷他的手，否則到時候他走了，周淼淼那邊少不得要有麻煩。
只是沒想到這人膽子這麼小，一點不經嚇。
「我的天，好帥！」
「這個長相，這個動作……帥哥你還缺女朋嗎？東區排名第一的大學在讀的那種！」
「媽媽我好像戀愛了……」
雖然並沒有看清楚全部過程，但這並不妨礙現場的女孩子們尖叫，更何況其實早在看到晏十九的一瞬間她們就被驚艷到了，只是礙於已有家室在旁，才稍微收斂了一點。
至於現場的男性家室們，一個個臉黑得跟碳似的。
周圍人的反應，把常世文襯得就像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任憑他發狂似的喊叫，也沒人當真。
這時，一輛越野車在停在了距離電影院不遠的路邊上，車門打開，一個穿著休閑服的年輕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
晏十九感覺到了什麼，不過並未回頭，只是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只有他和常世文才聽得到的超低聲音警告對方，「你以後要是再敢惹淼淼生氣，可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他說完之後，熟練的替常世文又把胳膊接了回去，又是咔嚓一聲，疼痛是再所難免的，於是後者又是一聲慘叫。
「啊——」
晏十九鬆開手不再管他，站起身來走到周淼淼旁邊，柔聲對她道，「走吧。」後者愣愣的看著他，下意識點點頭，跟著他一起離開了。
與此同時，那個從越野車上下來的年輕人也走到了電影院門口，看到站在那兒一臉驚恐表情的常世文，上前詢問道，「怎麼了？」由於剛好有兩對情侶站在他來的那個方向，遮擋了所有的視線，他並未看到剛才發生的事，只是聽到了聲音才停下來的。
終於有人肯關心自己，常世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顫抖著聲音回道，「救、救命……那個人瘋子……我的手斷了……」
而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便響起嗤笑聲。
來人也不傻，看這情況乾脆轉而問其他人，「麻煩問一下，剛才是怎麼回事？」他一邊問，一邊從衣兜里摸了個東西出來，打開給眾人看。
那是聯邦軍部東行政區分部的徽章，金色橄欖枝上棲息的那隻雄鷹，正是東行政區大陸板塊的輪廓。
現場忽然就安靜下來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這人嘴賤欺負一個小姑娘，人家男朋友看不下去制止了一下。」
「吃著鍋里的看著碗里的，活該！」
「我們都看見了，人家就抓了一下他的手，沒想這人嘴賤還慫，被害妄想症發作鬼喊鬼叫的。」
……
年輕的軍官真沒想到會問出這麼個情況來。路人沒必要撒謊，但是看當事人那副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掃了一圈在場的人，問，「誰動的手？」
「走了。」
「走了？」
「對，人前腳剛走，你就來了，就差那麼一兩秒。喏，就那邊。」
年輕的軍官順著女孩指給他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色西服的挺拔身影，在行人中十分的顯眼，他的旁邊跟著一個嬌小的姑娘，一轉眼就都消失在轉角處。
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沒追上去，留下來查看常世文的情況。
圍觀的人很快散去，至於原本跟常世文手挽手一起來的柳絲絲，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之後也走了，甚至連聲招呼都沒打。
「你說手斷了，哪只？」軍官問。
常世文下意識抬起右手，「這、這隻……」
軍官：「……」斷了還能動，你tm逗我玩呢！
「真的，是真的你相信我！」常世文生怕對方不信，一時之間也顧不得疼，伸手去撩右邊的袖子。正值夏季，風明城的氣候很好，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寬鬆的T恤，倒是方便了。
軍官隨意往他肩膀上瞥了一眼，而後目光一怔，忙伸手去抓住常世文的肩膀，仔細查看情況。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老實點，別動！」他呵斥了一句，一邊空出一隻手去摸手機，接聽電話，「楚哥，什麼事？」
聽筒里傳出男人淡漠的聲音，「你那邊怎麼回事，車怎麼停了？」
「聽到街邊上有人喊，就過來看了一下，倒是碰上個有趣的事。這有個小子嘴賤被人打了，而打他的那個人是個狠的，當著一群人的面卸了他胳膊又給接回去，手法挺熟練的，心理素質也不錯。可惜我晚了兩秒，沒見著人，只看到個背影。」軍官笑道。
「你tm給我閉嘴！報告你的位置，目標消失的方向，以及目標的特徵！」
「怎、怎麼了啊楚哥？」
「還問我怎麼了，你腦子裡裝的都是水嗎？也不想想你從下車到現場一共才花了多久，哪有這麼巧的對方剛好就走了？而且這個人不僅卸胳膊那麼熟練，心理素質也好，這能是普通人？你忘了最近是什麼日子了嗎？」
軍官聞言一瞬間瞪大了眼，「楚哥你是說……」
電話的另一頭，男人的聲音變得冰冷嚇人，「十有八.九是黑街出來垃圾，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生事，真是活膩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