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沒有你喜歡的人嗎?(一更)
昨晚上杜青緣在他房裡打地鋪是因為他傷重,她寸步不離的守著。今晚在他房裡打地鋪,完全是為了看小人書。
可是服侍他用完膳,他卻說要作畫,讓她把書房裡的筆墨紙硯取來。
杜青緣都照做了。
剛把他要的東西擺上桌,只聽他突然道,「最近事多,都沒時間好好教你,今晚我們把落下的補上。」
聞言,杜青緣才明白,不是他要作畫,是為了教她。
她是不會反對,而且也喜歡讀書識字作畫。
可是……
這一次她卻沒有太興奮的神色,而是不停的往他胸口看,「太傅,那秘笈我還沒看完呢。」
她的心思完全都寫在臉上,沈衍一目了然,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后,他沉著臉一本正經的道,「先學要緊的,這秘笈里的功夫要兩個人才能練,等你身子養好些我再親自教你。」
「真的呀?太傅你要教我功夫?」杜青緣驚喜的差點跳起來。
練武功對她來說比識字作畫還難,哪怕她一直充滿幻想希望自己變成一個英姿颯颯的女俠,可是她也不敢對任何人說。
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再加上學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有人肯教她,那也需要很漫長的時間才能成為高手。
眼下他提出要親自教她練武,這讓她如何能不激動?
她現在會識字畫畫,雖然識得不多、畫也只會畫一些簡單的花草,可這全都是他的功勞。
如果他再教她習武,哪怕她仍然只會一些皮毛,但也好過手無縛雞之力。她對自己沒多大信心,但對他這個老師是十足的信任。
看著她一雙大眼睛比黑曜石還閃爍明亮,沈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綳著俊臉道,「先把今日的功課完成,凡事都要持之以恆,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只會一事無成。」
「嗯嗯……」杜青緣點頭如搗蒜,接著就要去搬凳子。
「坐這邊來!」沈衍突然指了指床沿邊。
杜青緣順著他手看去,兩道細眉突然皺起,「太傅,你坐那裡吧,我再搬一隻凳子過來。你身上還有傷,我擔心擠到你身上的傷口。」
「過來!」沈衍什麼話也沒解釋,突然帶上了強硬的語氣。
「哦。」見他不高興了,她也只能聽話的走過去。
平常她學習的時候都是在他書桌對面安放一張小桌子,不過這次是在卧房裡,已經在床邊擺了一張木桌,再擺一張明顯太擠了,所以只能打消添桌子的念頭。
她在床沿邊坐下,面朝桌子。
而沈衍就坐在她身側。
「你最想畫什麼?」
「最想畫什麼?」聽著他低沉問話,杜青緣磨墨的動作停下,清澈見底的大眼睛先是不停的轉動,接著望向空白的牆壁,「我想畫一幅山水,山下面有座小房子,房子周圍有田地,田地里種著許多東西……」
「沒有你喜歡的人嗎?」看著她充滿幻想的臉龐,沈衍眸子微眯,一絲不悅從眸底劃過。
「沒有。」
「為何?難道你不想嫁人生子?」
「為什麼一定要嫁人生子呢?」杜青緣突然扭頭看著他,兩道細眉皺得緊緊的,「王妃和彩蝶也問過我這樣的問題,我覺得她們的想法沒錯,可是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我就覺得特別彆扭。像我這樣的,身無長處,不是太傅你收留我我恐怕連要飯的都不如,生活都沒有著落還要去考慮嫁人生子,這不是很可笑嗎?」
「那如果有人對你有意思呢?」
「呵呵!」杜青緣突然擠出乾乾的笑容。
她小臉稚氣純潔,可笑容卻充滿了自嘲,沈衍蹙眉追問道,「笑是何意?」
「太傅,我是覺得你這問題太好笑了,你說像我這樣的,誰會對我有意思?他眼瞎啊?呵呵!」
「……」她最後一句『眼瞎』讓沈衍瞬間黑了臉。
「太傅,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了?」見他神色難看,杜青緣眨巴著大雙眼皮,好奇又不解的問道。
「以後不許你再如此妄自菲薄!」沈衍冷聲溢道。
「哦,我記住了。」杜青緣趕緊點頭應道,「太傅,你就放心吧,這些話我不會對外人說的,說出去不但會讓人笑話,還會讓你丟失顏面。」
「……」沈衍突然捂著胸口揉了揉,兩片緋紅的薄唇更是抿得緊緊的。
見狀,杜青緣趕緊放下手裡的筆墨,緊張的把他手拉開,用她的手替他揉著胸口,「太傅,是不是內傷還沒好徹底?你別再動來動去了,這樣真的會傷到身子的。」
一口悶氣憋在沈衍喉間,吐又吐不出來,只能憋進肚子里。
垂眸看著她溫柔的小手,他薄唇抿了好幾下,然後側過身指了指桌上,「繼續,今日畫你想畫的東西,不會我再教你。」
「太傅,我看你氣色不怎麼好,要不今日不學了吧,等你身子痊癒了再教我行嗎?」杜青緣很不放心他的身子。
「怎麼,我說話不好使了?」沈衍不滿的瞪著她。
「不不……」杜青緣哪敢忤逆他啊,趕緊坐回桌邊繼續磨墨。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好幾眼,「太傅,你要是累了就說,我明天再補畫也是可以的。」
沈衍拉長了臉,乾脆不看她了。
杜青緣也知道話太多惹他不高興了,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換做平日,她識字作畫都很認真,可今日她怎麼都靜不下心來,說到底她還是擔心沈衍的身體,傷這麼重都還不忘教她這樣教她那樣,她越是心存感激越是無法專心。
握著毛筆的她一直咬著筆頭,想落筆又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想回頭跟他說話,又怕他不高興。
就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身後突然貼來一具溫熱的胸膛,她握筆的手還被一隻大手握著。
她驚得繃緊身子,下意識回頭看他,「太傅……」
「專心點!看著我畫!」
男人似乎很嫌棄她的磨蹭,冷聲提醒她后,握著她的小手開始在紙上遊走起來。
寥寥幾筆,紙上立馬顯出綿延的群山,高聳壯麗,美輪美奐。
蘸了墨汁的筆接著飛揚,縹緲的雲層,飛翔的鳥兒,蜿蜒的河流全都躍然於紙上。
雖然這些都是他握著她的手畫出來的,可是筆杆子在她手中,這種感覺更是讓杜青緣驚喜又驚嘆,好像就是她的傑作似的。
「呵呵……」她完全沒在意兩人貼在一起的親密姿態,心思完全被這樣的畫給吸引了,甚至樂得笑出聲來。
聽著她清脆悅耳的笑聲,沈衍唇角勾勒著,為了更方便『教她作畫』,他下巴幾乎擱在了她削瘦的肩頭上,不著痕迹的嗅著她身上清甜的香氣。
他是按照她先前所說的畫的,只是在山清水秀的畫中,他沒有畫人物,只是一副純粹的山水畫。
但杜青緣顯然是不在意畫中內容的,只沉浸在『自己作畫』的氣氛中,直到佳作完成沈衍收手,她還沒從異樣的氣氛中走出來,還對著畫呼哧呼哧的吹著,希望墨汁能快些幹掉。
「呼呼……呼呼……」
看著她認真吹墨的樣子,沈衍臉色的笑蕩然無存,指腹輕壓著太陽穴揉了揉。
「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
語畢,他背對著她躺下身。
「哦。」杜青緣這才回頭。
見他想休息了,也不敢有任何意見,趕緊把桌子搬到角落裡。
至於桌上的東西,明早起來再收也是一樣的。
桌子搬走了,她又快速的把地鋪鋪好,然後吹熄了燭火睡到地鋪上。
房間里,一下子陷入黑暗中,就連氣氛都隨著黑暗變得安靜起來。
沒過多久,沈衍在床上翻了身。
可是床下沒有任何動靜。
他略微抬起頭,眯著眼朝地鋪上的人兒看去,還是沒動靜。
他坐起身,雙腳落下床,彎下腰將地鋪上已經睡著的人兒輕巧的抱了起來……
……
日上三竿,古依兒揉著腰起床。
平日里他們房事本來就沒什麼節制,結果說起要造人之後,某個男人更像脫了僵的野馬。
隋媖貞死了,她突然覺得世界都清凈了,再也不用虛假迎合,也再不會被她的虛假給膈應了。
在紅桃服侍下,她梳好妝,又吃了些東西,閑來無事就帶著紅桃去把自己的東西理了理。
其實她的東西大都是姬百洌幫她添置的,只有少許東西是她在街上買回來的,因為忙這忙那,買回來的東西她都沒好好整理過。
從一隻箱子里翻出一個包袱,裡面像是有本書,她打開包袱一看才發現竟是當初苗仁伯送給她的祖傳的冊子。
這裡面寫了許多有關屍檢的內容,是好幾代人經驗的積累,也是好幾代人的心血。
看著這本陳舊的冊子,愧疚感油然而生。
那老人家把自己家傳的東西交給她,結果被她冷落在這個地方……
她也不知道苗仁伯究竟怎麼想的,在他們眼中,他應該知道她是不識字的,怎麼就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呢?
只怪當時她心懷感動,也沒去細想這個問題。
出於愧疚,她翻書的動作很小心,生怕把這本珍貴的冊子弄壞了。
對仵作這個職業,她的態度與時下的人完全不一樣,仵作在別人看來是低賤的,受人歧視的,可在她看來,這個職業是偉大的、可敬的。因為有了仵作的存在,那些冤死的人才有機會平冤。訟師為活人說話可以得人尊重,為什麼仵作為死人出頭反而要受人歧視呢?
有些人口口聲聲『死者為大』,不覺得笑話嗎?
翻至書冊最後一頁,正準備合上冊子時,她突然瞥到『屍絕症』三個字,當即愣住。
屍絕症……
她記得姬百洌說過,沈少源曾經所患的病就叫屍絕症。
沈少源也說過,他得病的情況就跟那兩隻雞和一隻兔子吃了糕點一樣。換句話說,隋媖貞給她下毒想讓她得的病症也叫『屍絕症』。
她沒有想到,這本記載著檢屍的冊子上竟然也提到了屍絕症!
她把最後一例屍檢記錄逐字逐句的看完,可冊子上只記錄了死者是因屍絕症而死,並沒有提到屍絕症的來源……
這讓她不免有些失望。
等等!
她驀然瞪大眸子。
記錄的人直接用『屍絕症』判斷出死者的死因,那就是說記錄的人是了解屍絕症的!
「王妃,你看什麼呢?」紅桃在旁邊幫她整理,見她許久未動,所以好奇的上前詢問。
「小桃兒,快讓人備馬車,我要去苗嶺村!」古依兒回過神,一臉激動的朝她吩咐起來。
「去苗嶺村?」紅桃很是不解,「不是說那些洋芋要四月左右才成熟嗎?現在去苗嶺村會不會太早了?」
「不,我不是去看洋芋的,我是去找人!」古依兒趕緊把冊子收進懷裡,轉身先跑了出去。
就在她剛跑下閣樓時,洪嬤嬤從院外進來。
「王妃,你這是去哪?」見她匆匆忙忙的,臉上還帶著莫名的興奮,洪嬤嬤好奇的迎上前問道。
「洪嬤嬤,我要去苗嶺村,你們快準備,等王爺一回府我們就出發!」
「去苗嶺村?」洪嬤嬤跟紅桃一樣很是不解,愣了一下之後她趕緊稟道,「王妃,大門外有個老人在打聽你。」
「老人?打聽我?」古依兒立馬收住臉上的笑,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他說他姓苗。」
「什麼?!他姓苗?!」聽洪嬤嬤道出對方姓氏后,她驚喜得臉上又瞬間笑開了花,接著拔腿就往大門的方向跑,「洪嬤嬤,你快讓廚子準備酒菜!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