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你是天下最不孝之人
姬百洌被問得俊臉繃緊,一記冷光朝沈衍射去。
沈衍笑著起身,「皇上,今日已經過了授課時辰,臣先回府了。」
見他告辭,座上古奎忠、司空厥、裴義也跟著起身告辭,「皇上,臣告退。」
姬寧昶也沒留他們,目送他們離開之後,趕緊拉著姬百洌的手腕,眨巴的眼神追問道,「王叔,你是不是背著我和嬸嬸做了什麼事呀?」
「大人的事,等你將來成親就知道了。」
「大人的事?」小傢伙突然反應過來,立馬羞澀的竊笑起來,還用兩個大拇指對對碰,「王叔,是不是這樣呀?不對呀,就是這樣也不至於讓嬸嬸累壞啊!」
「……?!」姬百洌眼角抽動,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
「王叔,洪嬤嬤說你和嬸嬸忙著要給我生弟弟妹妹,嬸嬸何時才能把弟弟妹妹生出來呀?」小傢伙越問越來勁兒,一雙黑漆漆的眼仁兒就跟發光的寶石似的,又閃又亮。
「咳……可能還要一段時日。」對這種問題,即便是大人姬百洌也有些彆扭。
「還要一段時日?那是多久呢?」
「等除掉亂黨以後吧。」見他小臉露出失望,姬百洌接著補充道,「亂黨不除,你嬸嬸也不能安心養胎,她身子本就嬌弱,若懷了懷孕就不能操勞。」
「那以後你叫嬸嬸多生幾個弟弟妹妹好嗎?這樣我們姬家的人就會多起來,會更熱鬧的!」小傢伙又滿臉期待。
「好,王叔一定讓嬸嬸多生幾個。」對這個要求,姬百洌應得相當爽快,眼眸中不知不覺也溢出了笑意。
「我想想,要幾個弟弟妹妹才好……」小傢伙突然扳起手指頭認真數起來,「兩個……四個……不夠……起碼要五個弟弟和五個妹妹,如此一來才能湊成十全十美。」
「……?!」聽他自言自語的念叨,姬百洌嘴角狠狠一抽,額角上似乎也有筋脈在隱隱跳動。
「王叔!」小傢伙數完數突然喚道。
「嗯?」瞧著他一雙眼仁兒越發閃亮,姬百洌勾起的唇角都有些僵。
「趁著嬸嬸還沒生下弟弟妹妹,我先幫弟弟妹妹想好名字行嗎?男孩嘛要威武雄壯,女孩嘛要顯得詩情畫意,我大概都能想出一些好名字了,等我全部列出來,以後弟弟妹妹出世時就可以隨便選了!哈哈……」
「……?!」
「王叔,你先陪嬸嬸,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回寢宮想名字了啊!」
說干就干,姬寧昶話一說完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盯著殿廳大門,姬百洌滿額頭都是黑線。
……
古依兒睡到午後才醒。
聽說御書房的事以後,她並不意外,但心情還是無比的愉悅,米飯都多吃了一碗。
她心情好、胃口好,姬百洌唇角上揚的弧度也越深。
偷看了他好幾眼,古依兒都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樣添油加醋的告狀,你都不生氣么?」
「為何要生氣?」
「怕你說我假啊。」
「你要真受了委屈,為夫才會真生氣。」姬百洌又給她盛了小半碗湯送到她唇邊。
「呵呵!」
她一高興,又咕嚕把湯喝盡。
等湯一喝完,她才開始說正事,「洌,既然寧兒已經讓太皇太妃負責捉拿亂黨一事了,那我們不如將計就計吧。」
「將計就計?」姬百洌盯著她臉上狡黠的笑意,眸光輕閃。
「就說我被太皇太妃禁了足,連帶你們也挨了批評,捉拿亂黨的事交由太皇太妃全權負責。你把這消息散播出去,看看裴珊的反應,說不定我們能來個螳螂捕蟬呢。」
「這倒是一個好法子。」姬百洌贊同的點了點頭,但緊接著蹙眉道,「若是有黃雀呢?」
「那就準備籠子捕雀呀!」
「好。」姬百洌不由得咧開唇角。
看著他一口整齊又漂亮的白牙,俊臉上儘是迷人的風采,古依兒忍不住開他玩笑,「好久都沒見你如此笑過了。」
姬百洌剜了她一眼,但眼眸中只有深深的寵溺。
「最近發生的事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和掌控,弄得我們現在都很被動,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古依兒感嘆道,「最近都沒有去看我娘,也不知道她身子是否真的有好轉,還有苗嶺村那些人,我也好想回去看看他們,除此外,我還想你陪我去外面看看,來這個世界好幾個月了,大燕國的山河我都不知道長什麼樣子。」
姬百洌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眸光里多了一絲愧疚,「是為夫做得不夠好。」
「這跟你沒關係。」古依兒趕緊笑了笑,「我就是發發牢騷而已!再說了,想要好的生活就得靠自己努力呀,這些事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難不成都指望別人而我們只管坐享其成嗎,哪有這麼好的事哦!我這個人,你要是真讓我閑下來,一小段時日還行,時間一長的話我自己都會沒事找事做。對我而言,忙碌也是好事,起碼能證明我的價值,我可不想別人說我是個廢材。」
「你呀,何時才能收起這些好強勁兒?」姬百洌抬手捏了捏她翹挺的鼻尖。
「恐怕有點難度,呵呵!」知道他不是真的嫌棄,古依兒俏皮的向他吐了吐舌頭。
姬百洌盯著她嬌俏的樣子,眸色不由得加深。
正欲伸手將她拉近,卻被古依兒先察覺到,嬉笑得起身跑開。
「今天放假不上課了哈,我是臨時出來的,都來不及備課。」
「好。」姬百洌笑了笑,起身跟了上去。
……
出來得匆忙,古依兒確實沒準備好下午要教課的內容,加上她也想看看隋媖貞現在的樣子,於是填飽肚子后就拉著姬百洌回府了。
還把某位小皇上也帶上了。
小傢伙很興奮,最近勤奮的學英文,幾乎都沒怎麼玩過,一路上都拉著古依兒說話,完全把某位王叔給涼在一旁。
而他們聊著聊著又聊到了古依兒生孩子上。
「嬸嬸,王叔答應我了,說要你給我生五個弟弟五個妹妹,我先前在寢宮連名字都想好了。」
「五個弟弟五個妹妹?」古依兒瞬間掉下一臉的黑線。這是生孩子還是母豬下崽?
她朝姬百洌看去,可姬百洌卻把眸光投向小窗外,似乎沒接收到她求問的眼神。
「嬸嬸,咱們姬家人丁單薄,你可一定要努力哦。」小傢伙還認真鼓勵道。
「我……我盡量吧……呵呵!」古依兒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努啥力啊,她現在連頭胎的影都沒瞧見,還要她生十個……
光是想想這數量,她心裡就直哆嗦。
只是她又不好對這個小傢伙說拒絕的話,瞧瞧這認真的小臉,再悄悄這充滿期盼的眼神,她真不想打擊他的小興奮。
後面的路程,小傢伙幾乎都圍繞著孩子的話題說個不停,一會兒說將來要帶弟弟妹妹去打獵,一會兒又說要教弟弟妹妹習武識字,巴拉巴拉個不停,到最後古依兒都差點產生幻覺了,好像自己真生了十個八個孩子似的。
等到昭陵王府下馬車的時候,她一張臉都成了一個『囧』字。
偏偏某個男人一句幫腔的話都沒有,還背著她在旁邊偷著抖肩膀,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在笑話他們!
聽說他們回來,龐飛很快出現,並稟報著府里的情況。
「啟稟王爺,太皇太妃回府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見任何人,太傅以及幾位侯爺都在客堂里等她議事。」
「呵呵!沒事,讓他們繼續等。」古依兒擺了擺手,然後拉著姬寧昶的手往悅心閣去,「皇上,我們先回悅心閣,等下我們一起畫畫,你教我丹青,我教你素描。」
「好。」小傢伙更是興奮得主動拉她往前跑。
「王爺?」龐飛抽著嘴角,隨即看向自家爺。
「皇上已經下令讓太皇太妃出謀劃策捉拿亂黨,你且盯著太皇太妃舉動便可。」
「是。」
沒有其他交代,姬百洌背著手跟上了那對侄嬸。
直到他們走遠后,跟著他們從宮裡回來的晉山才在龐飛耳邊低語起來。
聽完之後,龐飛忍不住失笑。
「王妃可真厲害!」
……。
回了悅心閣,古依兒讓姬寧昶先去書房準備,她和姬百洌回閣樓上的卧房裡更衣。
然而,就在她踏入卧房時,瞬間就發現房裡不對勁兒。
房間里她布置的亮眼的帷幔不見了,變成了暗灰色的顏色。
梳妝台上的首飾也不見了,檯面上只剩一面銅鏡,其他東西不翼而飛。
她小跑著過去,將抽屜打開,然後抽屜里除了木梳外空無一物。
她接著又朝衣櫥那邊跑去,結果衣櫥里除了姬百洌的衣物外,她用的手絹都不見一塊,更別說她的衣裳了,通通不見了蹤影。
還有箱子,是從芙蓉居搬回來的,裡面裝了她平日里用的東西,比如說她正在學的刺繡以及一些還未完成的裁剪製作。雖然不值錢,可都是她一針一線一剪刀一剪刀做的。
然而現在連整個大箱子都不見了!
從屋子裡的整潔程度來看,這顯然不是盜賊作案。
她冷著臉朝姬百洌看去。
姬百洌眯著眸子,冰冷的眸光掃了一圈,突然冷喝,「來人,把阿秀叫來!」
紅桃就在他們身邊,望著屋子裡的變化,目瞪口呆得說不出來。
聽到要叫她娘親過來,她趕緊往樓下跑。
很快,阿秀上了閣樓,跪在他們夫妻面前稟道,「王爺,早上王妃離開以後,太皇太妃又上了閣樓,她說王妃與您住在一起會影響您休息,故而命張福公公將王妃的東西搬去了最裡面那座閣樓。」
古依兒聽她說完,氣得都有些發抖。
姬百洌揚聲怒喝,「晉山!」
「王爺?」晉山還在閣樓下,剛從大門口回來,聽到樓上帶怒的聲音,趕緊抬頭往上看。
「把張福綁了,給本王帶過來!」
「是。」
雖然晉山還沒上樓,不知道又發生了何事,但聽到他語氣中盛怒的火氣,也不敢多問,轉身就朝懿祥院跑去。
古依兒坐在桌邊,見阿秀還跪在,紅桃也在旁邊緊張不已。
她朝阿秀道,「你們母女也有些日子沒見面了,去外面說說話吧,這裡我和王爺會處理的。」
「謝王妃。」阿秀對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然後才起身。
「娘,我們去外面吧,王爺和王妃不喜歡被打擾。」紅桃忙去摻她。
她們一走,古依兒才拍著桌子火道,「太過分了!憑什麼動我的東西?憑什麼讓我搬出去?她怎麼不讓我搬回苗嶺村去?」
攤上這麼一個婆婆,真是比吃了大便還噁心。
也幸好這不是親婆婆,要是親的,她早都吐血了。
什麼玩意兒啊,竟然逼他們夫妻倆分房睡!
分她個大頭鬼,要是做夫妻做成這樣,那結個毛線的婚!
姬百洌一臉陰沉,雖然一字未出,可眼眸中的怒火不比她少,放在身側的雙手捏得『咔咔』直響。
而此刻在懿祥院里,晉山帶著侍衛衝進懿祥院,找到張福后不由分說將他五花大綁。
「晉護衛,老奴犯了何事,你們為何要如此對老奴?」
「走!有什麼話去問王爺!」晉山揚手喝道,讓侍衛趕緊押他去悅心閣復命。
「太皇太妃,王爺無辜抓人,您快救救老奴啊!」張福見他們不講理,立馬扯開公鴨似的嗓子朝隋媖貞的卧房喊叫起來。
這邊的動靜,讓廳堂里等候隋媖貞議事的幾位都趕了過來,想看看究竟出何事了。
「到底發生何事了?為何要將他綁起來?」隋書傑最先問道。
晉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朝侍衛喝道,「還杵著做何?帶走!誰敢阻攔,一併綁去見王爺!」
隨著他最後威脅的聲音,也沒有人敢上前幫忙。
幾位來找隋媖貞議事的客人除了隋書傑臉色不太好看外,其他人都跟看熱鬧似的。
「不如我們去王爺那裡看看吧?」司空厥還突然提議。
裴義最先點頭,然後朝古奎忠遞了遞眼神,「太師,一塊去?」
古奎忠沉著臉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直覺告訴他這事肯定與他女兒有關。
沈衍也準備跟他們一同前往悅心閣。
就在他們幾人準備離開時,隋媖貞的房門總算開了,只見她一身華服盡顯威嚴,指著晉山和那幾名侍衛怒道,「把他給哀家放了!」
「太皇太妃,小的是奉王爺的命令辦事,若太皇太妃有何疑惑,可以去悅心閣問王爺。」晉山冷肅的回道。
眼見侍衛將五花大綁的張福抬著離開,隋媖貞朝旁邊的太監和丫鬟下令,「把他們攔下!這是哀家的地方,由不得他們放肆!」
然而,眾多太監和丫鬟全都低著頭沒一個敢上前。
「哼!」晉山輕蔑的朝他們哼了一聲,隨即和侍衛快速離開了懿祥院。
「豈有此理!」隋媖貞難咽怒火,立馬跟了上去。
那些太監和丫鬟這才小心翼翼的跟上她。
沈衍、古奎忠和三位諸侯也不再遲疑,紛紛跟著前往懿祥院。
……
聽聞他們房裡發生的事,姬寧昶也是氣得不行,趕緊把古依兒拉到樓下書房去,「嬸嬸,這事你不好出面,你就在這裡等著,看我和王叔如何治他們!真是欺人太甚,我非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古依兒之所以跟他下樓,也是有這個原因的。
分房這事她出面的話味道都變了,弄不好還要被太皇太妃嘲諷一番。
至於搬到另一閣樓的東西,她連看都沒去看過一眼。
她只知道,就算一個針少了,她今日也要把整個昭陵王府翻個底朝天!
活了兩輩子,真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這哪裡是欺負她,簡直就是對她人格最大的侮辱!
聽著外面響起動靜,姬寧昶又提醒她別出去,然後他帶著一身火氣跑出了書房,並把房門關上。
姬百洌從樓上卧房裡下來,負手立在閣樓大門口,盯著張福的眸光冰冷又陰沉,「張福,你可知罪?」
侍衛把人往地上一扔,摔得張福痛聲慘叫,而他渾身被繩子捆得結結實實,這一摔不但摔紮實了,還不能掙扎爬起來。
慘痛過後,他委屈的看向台階上一身寒氣的男人,「王……王爺……奴才……奴才不知道做錯了何事……」
聽著一群人趕來的腳步聲,姬百洌身形未動,就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只是盯著張福冷聲問道,「擅闖本王寢居,私拿本王房中之物,你可知是何罪?」
「王爺,奴才也是奉命做事的,不是奴才的錯啊!」他眼中冰冷的寒氣如同無形的利劍,讓張福開始不停的哆嗦。
「本王的昭陵府還從來沒有進過盜賊,你說本王該如何處置?」
「慢著!」隋媖貞帶著一身怒火上前,不甘示弱的道,「是哀家讓他做的!」
「晉山。」姬百洌連側眼都沒給她一個,冷硬喚道。
「王爺,屬下在。」
「凡今日到過悅心閣的人,除太皇太妃外,一律拉出去杖斃。」
「是!」
他低沉的嗓音並不重,但卻沖滿了殺氣。
別說隋媖貞身邊的太監和丫鬟嚇得滿臉失血,就是跟著前來看熱鬧的沈衍他們也是忍不住心驚。
本以為過來看什麼熱鬧,沒想到卻是看到他們的昭陵王大開殺戒。
「你!」隋媖貞從震驚中回過神,臉色蒼白的指著台階上的兒子,「你還有沒有把哀家當你的母妃?他們都是哀家的人,你敢動他們?」
姬百洌還是沒側一下頭,這次是眯著冷眸看向晉山,「本王只給你們一刻鐘,若一刻鐘之後還有活人,那你們就與他們同罪!」
「是!」晉山猛然一震。
領命后他完全不敢再有任何遲疑,揚聲喝道,「來人,將懿祥院的人全拿下,拖出去杖斃!」
他知道王爺的意思,就是怕侍衛礙於太皇太妃的身份不敢動手。
王爺要的是斬立決。
而且王爺這次是真的動了怒,還是從來沒有過的大怒……
接下來的一幕讓隋媖貞都傻眼了。
數十名侍衛紛紛動手開始抓她身邊的太監和丫鬟,而且抓住就往外拽,連求饒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頃刻間,尖叫聲、哭泣聲、哀求聲接踵響起,一聲比一聲刺耳。
張福被繩子捆綁著,眼見姬百洌真的下了死令,驚惶的大喊起來,「太皇太妃,快救救奴才呀!奴才不想死!奴才可都是按您的旨意辦事的啊!」
「昭陵王!」
眼見兒子大開殺戒,而且要把自己的人全部殺完,隋媖貞氣急怒喝。
可偏偏姬百洌連個餘光都沒給她。
怒喝之後見他還是不為所動,她忍無可忍的跑向張福,推開侍衛就要給張福解綁。
姬百洌總算有了反應。
然而,他的反應不是鬆口饒恕,而是目染殺氣疾步走了過去,從一名侍衛手中奪下腰刀,還不等在場的人反應過來,就見那鋒利的刀劍刺進了張福的胸口。
「唔——」
張福眸孔瞪得大大的,眸瞳里的光由驚恐到渙散,連一句話都沒機會說出就在抽搐中斷了氣。
「啊!」隋媖貞失聲大叫,完全沒意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抬起頭望著身旁面色陰冷滿身殺氣的兒子,她理智也近乎崩潰,激動得伸手去拉扯,「你究竟有沒有把哀家當作你的母妃?為了那麼一個賤人,你就如此對待哀家?你這孽子,簡直是天下最不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