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
周副官常在沈韜的鞍前馬後,他親自過來, 必定是沈韜的意思。
許妙芸這幾日也確實沒有沈韜的消息, 還當是那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兩人就這樣心照不宣的忘了,她心裡雖有些患得患失,可想著若是這樣快刀斬亂麻一樣斷了,也算是個了結。
可如今周副官又來了,想來那人卻還是並沒有放下這件事情。她欠他的那份情, 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還清了。
許長棟不在家, 家裡來了客人, 馮氏也不能躲著,雖有些慌亂, 倒是忙吩咐了下去道:「請周府官去前院的會客廳坐一坐,我這就帶著三小姐過去。」
在馮氏看來,女孩子終究是不能直接見外男的。
吳氏心裡也嘀咕, 不知道這周副官的來意, 便索性放下了筷子, 笑道「母親和三妹妹不必著急,我先出去瞧瞧,打探那周府官到底是為了什麼來的。」
馮氏聞言, 只覺得這樣最好不過,有吳氏在前頭打頭陣, 她也不用那麼緊張了。她素來是個謹小慎微的人, 瞧見許妙芸身上穿了一件嫩黃色的家常小襖, 便開口道:「你回房換一身衣服,我在這裡等著你。」
若當真說起來,許妙芸同那周副官也算是熟識的,前世除了在沈公館兩人的婚房裡,有那個地方許妙芸遇上沈韜,沒有這周副官在身邊的?可若說跟他有什麼交情,卻又沒有,只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軍人,且只聽沈韜一個人的吩咐。
「母親不用這般,不過就是尋常見一面罷了,難道還要特意在去補個妝容?」許妙芸想了想,不覺又淡定了下來,人都已經上門了,她再緊張也是沒有用的。
吳氏已經到了前院的小會客廳,尋常這邊都是許長棟見一些生意上夥伴的地方,這幾日許長棟不在家,也沒有什麼人上門,只有一個燒茶煮水的老媽子在門外候著。
周副官端了一杯熱茶,正慢悠悠的喝,像他這樣的職位,能有空坐下來喝一杯熱茶,那都算是一趟忙裡偷閒的差事了。
他正低頭喝茶,忽瞧見雕花窗戶外頭閃過一個人影,以為是許妙芸來了,慌忙放下了茶盞來,見那人從門檻外跨了進來,才認出是許家的大少奶奶。
吳氏早已經笑著招呼道:「我家老爺這幾日不在家,太太平日里又是極少見客的,這裡就怠慢了周副官了。」
周副官危襟正坐,他只是來送東西的,無所謂怠慢不怠慢,便正色道:「少奶奶不必客氣,末將把東西給了三小姐就走。」
吳氏聽他是來送東西的,心下有些好奇,便索性笑道:「有什麼東西,周副官給我便是了,三妹妹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姑娘,總不好隨意見外男的。」
雖然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但周副官是有沈韜親自指派的命令的,自然不敢應承,只肅然道:「有些東西,是少帥命末將一定要親自交給三小姐的,就不用少奶奶代勞了。」
吳氏聽了這話,面上倒是一愣,她嫁入許家多年,馮氏又是一個不管事的,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做主,儼然就是這許家的女主人了,沒想到這周副官卻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她。吳氏心下未免就生出一絲閑氣來,可到底是文明人,並未袒露了半分,仍舊陪著笑。
她這廂什麼都沒打探出來,正想起身吩咐老媽子去裡頭喊了許妙芸和馮氏出來,兩人倒也是姍姍而來了。
周副官瞧見許妙芸,方才那一臉肅然的正色似乎也變得柔和了很多,眼神之間多了幾分憨厚老實,從自己筆挺的軍裝口袋中拿了一個信封出來,鄭重其事的遞到許妙芸的面前道:「三小姐,這是少帥讓我轉交給你的。」
許妙芸卻沒有接,她不知道沈韜葫蘆里又賣什麼葯,也不敢去接,只帶著防備的心思看著周副官,一臉疑惑道:「這是什麼東西?你們少帥為什麼要給我?我又不想要他的什麼東西……」
她心裡雖然推辭,可其實也有點想知道那信封里是什麼?視線不由落在了那個信封上。
周副官便道:「東西已經送來了,屬下這就告辭了,裡面留了沈公館和少帥軍務處辦公廳的電話,三小姐有什麼話,可以直接打電話同少帥說。」
周副官說完,便將許妙芸一直推辭著不敢接過去的信封放在了茶几上,拿起一旁脫下的軍帽重新帶上,同馮氏和吳氏致了個意,便轉身離去了。
許妙芸站在廳里,臉上燒得厲害,哪有人這樣送東西的?也不管別人收不收?只把東西丟下了便走了?
她又細細的看了一眼那信封,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了,只還是不敢伸手去拿。
馮氏和吳氏都在呢!若是想私相授受,也該找個沒人的時候?這可真是讓她下不來台呢!
馮氏更是沒有什麼主意,她實在看不懂現在的年輕男女,追女孩子追進家門也就算了,還有讓下屬追的?這也太誇張了。
倒是吳氏還算淡定,心裡琢磨了半天,估摸著那信封里大約是情書一類的東西。她那時候上學也時興過這個,男孩子追女孩子會寫上那麼一兩句的情話在上面,其實沒有幾個人會自己寫,大多就是抄一些洋詩人的詩句,聽上去感天動地了,不過就是空口白話而已,可偏偏女孩子們,就愛吃這一套。
只是……吳氏倒是萬萬沒想到,這沈少帥也會這一招?單憑這一點,那也比自己那個榆木疙瘩的弟弟吳德寶強啊!
「妙妙若是不想看,那就讓太太替你收著?等什麼時候想看了,再看看?」吳氏雖然想知道那裡頭寫了什麼,但終究也是不敢胡來的。
許妙芸聽了臉就更紅了,當著馮氏的面兒,她想私下裡把東西拿走都不好意思了。
馮氏也覺得不好意思,忙擺擺手道:「我一個這般年紀的人,還看他們年輕人的東西做什麼?妙妙,東西既然是沈少帥送給你的,那你就拿去好了。」
許妙芸此時卻是為難,她若偷偷拿走,難保馮氏心裡就不想知道這裡頭裝著什麼?可她若不拿走,她自己也瞧不見,心裡也不甘心。許妙芸無法,只得皺著眉心將那信封給打開,只瞧見從裡面掉出一張紙條來,上頭果真寫了兩個電話號碼。
許妙芸哪裡需要知道這些,這兩個電話號碼她前世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了。
她又往那信封里摳了摳,只覺得觸感硬邦邦的,伸了手指進去撥了一下,拉出一半來,便看見黑乎乎的照片上四條腿站著,再往上一看,竟是那日她們兩人在霞飛路逛街時候被人偷拍的照片!
這若是給馮氏知道了,那還了得了?
許妙芸心下一驚,只急忙就把照片塞了回去,紅著臉道:「除了兩個電話號碼,沒什麼別的東西了。」
她急急忙忙的把信封收到袖子里,低著頭對馮氏道:「母親,若是沒別的事情,我先回房去了。」
許妙芸這樣,馮氏豈能看不出異樣來,但當著吳氏的面兒她也不好問什麼,便只點點頭放她離開。
外頭才是□□點的光景,太陽正巧從天井東邊的斜牆上照進來,染得抄手游廊上一片金黃,許妙芸穿著蓋住腳踝的長裙匆匆從那邊走過去,身上沾著陽光一樣,捲起的髮絲被晨風吹動,身姿也越發顯得妙曼。
待她走遠了,馮氏這才在靠背椅上坐了下來,點頭也示意吳氏坐下。
雖說那件事情是要等了許長棟回來才跟吳家說清楚的,但吳氏畢竟已經是許家的兒媳婦了,馮氏不想瞞著她。
「前兩日我和老爺私下裡聊了幾句,你三妹妹的婚事,還想晚兩年,適逢老爺正好出遠門,我也不便正式同你家說起,如今先跟你透露一二,你心裡有個數罷了。」
吳氏見馮氏這麼說,心裡沒來由咯噔一下,這樣一來,吳家的如意算盤,怕是要全盤落空了。
「這是三妹妹的意思嗎?」吳氏開口問了一句,又想起許妙芸偷偷出門見沈韜的事情,女孩子年紀輕容易上當也是有的,況且沈韜的模樣家世,樣樣都在吳德寶之上,她若是當真喜歡上了沈韜,憑著許家兩老對她的寵愛,答應她嫁去沈家,只怕也不是難事了。
「是我們的意思。」馮氏可不想讓許妙芸擔上悔婚的罪名,「她現在才幾歲,哪裡能想到這些,還不是我和老爺說了算的。」
吳氏也不敢將許妙芸同沈韜私會的事情直接告訴馮氏,便旁敲側擊的問了一句道:「會不會是三妹妹心裡有了別人,老爺和太太不知道?」
「妙妙一向聽話,這是萬萬不會的,便是那沈少帥,你也看見了,也是他剃頭擔子一頭熱而已,妙妙何時應他半分了?」
馮氏聽了這話心裡有些不高興,但想著吳氏終究也是為了許妙芸好,便也沒說什麼,只是繼續道:「這事情我只同你提一句,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反倒讓你裡外不是人了。」
吳氏知道馮氏一遇上許妙芸的事情,便護短的厲害,當下里也不敢在說什麼,只點頭說自己知道了,至於旁的,她也不再去打聽什麼,只等許長棟回來了,兩家再說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