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邱維安晚上回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邱家的客廳里卻仍舊熱鬧, 邱太太請了一圈的牌友, 開了一桌麻將。看見邱維安回來, 招呼了他一聲。


  邱維安乖乖過來同大傢伙打招呼,他天生就長的帥氣,是個名副其實的有錢人家的小開,又是在日本留過學的,各種雜學旁通, 樣樣都難不倒他。最可貴的是, 他那玩世不恭中還帶著幾分肅然, 讓你心裡想遠著他,可又不自覺想親近他, 富家太太們沒有不喜歡他的。


  這不……聽說邱太太要替他物色對象了,連幾個不相熟的都涌了過來,好歹自己親眼見了, 才知道傳言真不真。


  邱太太心裡明白, 面上卻不動聲色的, 同邱維安道:「你去吧,我再同她們玩兩圈,也要散了。」


  邱維安轉身離開, 才走到樓梯口,邱太太又把她喊住了, 蹙了蹙眉心道:「剛才你表哥給你掛了個電話, 你回過去問問他有什麼事吧。」


  沈韜和邱維安從小關係就好, 到十五六歲時候,沈韜去了美利堅,後來沈韜回國,邱維安又在日本留學,兄弟兩人雖然聯繫少了,但感情卻一直很好。


  邱維安上了二樓的書房,脫了風衣掛在衣帽架上,解了領帶癱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才拿起一旁茶几上的話筒,給沈韜回了一個電話。


  「大晚上了還不在家?跑去哪裡逍遙了?」沈韜接通了電話就數落了他一句。


  「晚上就不能出去了嗎?這叫夜生活。」


  邱維安回了一句,隔著電話線聽見沈韜的一聲冷笑。


  邱維安立馬正色道:「說吧,有什麼急事?」


  沈韜反倒慢悠悠了起來:「沒有急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電話才響一聲,你就接了起來,分明是在等著我回電話,還說沒有急事?」邱維安懶得跟沈韜打馬虎眼。


  「行了,算你厲害。」沈韜的聲音陡然嚴肅了起來:「邱大夫,想請你出個夜診。」


  ……


  黑的沒有一絲光線的小巷裡,忽然傳來了嗒嗒嗒的皮鞋聲,靠在牆角的人扭頭看了一眼,將腥紅色的煙頭丟到了地上。


  周副官親自迎了上去,轉頭對沈韜道:「少帥,邱少爺來了。」


  沈韜點頭,吩咐他道:「你帶他進去。」


  房裡黑咕隆咚,連月光都照不進去,周副官點了幾支蠟燭,邱維安才看清躺在床上的病人。


  「邱少爺,人是被小日本煙館里的打手打傷的,不方便去醫院,就麻煩邱少爺了。」


  邱維安點了點頭,將藥箱放在了一旁的長桌上,帶上皮手套。


  沈韜依舊站在門外,過了良久,地上又多了幾個煙頭,邱維安才從房裡出來。沈韜問他:「人怎麼樣了?」


  「身上都是一些皮外傷,小腿上有槍傷,打到了骨頭,要修養一段日子。」


  邱維安沒有問別的話,沈韜低著頭,過了片刻朝裡面吩咐道:「老周,你找個兄弟照顧他,再找兩個兄弟替他。」


  周副官點了點頭,沈韜讓他留下來照看病人,和邱維安兩人先出了巷子。


  「日本人最近越來越囂張了。」邱維安蹙眉道。


  沈韜眉心微擰,看著一望無際幽深的巷子,抬起頭道:「日本人在虹口又開了兩家煙館。」


  現任政府是明令禁止開煙館的,但各國租界的事情,他們也不敢多問。洋人租界雖然也有很多不法勾當,可像日本人這種大張旗鼓的開煙館的,畢竟是少數。


  「又開煙館?」邱維安擰眉:「這兩年折在這煙館上的上海灘大佬也不少了。小鬼子是想用大*麻搞垮我們?」


  「前年宋五爺下面的一個得力跟班染上了毒*癮,宋五爺和日本人幹了一場,結果不出半年,他那寶貝女兒就被人給玷*污了,你說這事除了日本人,還會有什麼人干?」


  宋家四小姐的事情當年轟動一時,但報紙上登的只是失蹤綁架,沈韜是為數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這特么的小日本還是人嗎?」邱維安義憤填膺道。


  沈韜站著不說話,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巴,抬起頭來道:「我就是不明白,碼頭設在法租界,水路運來的東西都要檢查,他那些□□,到底從哪兒運過來的?可若是用火車運過來,一路上人口雜亂,誰能保證百分百的安全?」


  ……


  許妙芸猜的不錯,她的小日子果然到了。她平常來這個的時候,頂多也就是腰疼酸脹而已,可這一次卻是折騰的不輕,疼的在床上打滾。


  馮氏見她這蔫蔫的模樣心疼,讓知春去給她熬紅糖薑茶來,還安慰她道:「我以前沒和你父親成親的時候,也疼得厲害,後來就好了,等生下了你大哥之後,就再也沒犯過了。」


  許妙芸聽了臉紅,現在都崇尚科學了,馮氏還拿這些老古董的思想來忽悠自己。她前世和沈韜也沒少那個,該疼的不還是疼么,難道說只是因為沒給他生下個孩子嗎?


  無緣無故扯了這個話題,竟然又想起沈韜來,許妙芸疼得皺眉,臉上卻熱辣辣的,拿被子蓋在身上,倚在身後的靠枕不說話。


  馮氏見她不說話,伸手揉了揉她的臉頰,她雖然對如今這些孩子的思想不明白,但許妙芸心裡高興不高興,馮氏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


  「三丫頭,你就老實同我說,你和吳家那小子,到底怎樣了?」


  吳德寶這一陣子都沒來許家,馮氏心裡有些犯嘀咕,悄悄的問了吳氏幾句,吳氏只說是吳德寶學校里要考試了,大約是功課太忙了。


  馮氏也是過來人,知道但凡心裡裝著一個人,再忙總不可能不過來瞧人的,於是就忍不住問起了許妙芸來。


  「母親……」


  許妙芸抬起頭,她今天窩在家裡,頭髮也沒紮起來,只是隨意的披著,一張臉也因為疼痛忍得有些蒼白,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模樣,蔫蹋蹋的低下頭道:「我不喜歡德寶哥,不想嫁給他。」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的看到人的心眼裡去一樣。馮氏雖然覺得吳德寶這後生不錯,可看見許妙芸這樣,終究也是心軟了。


  「那你不喜歡他,可是同他說清楚了?」


  「我說過了,他只是不聽,如今也不來了,大約也是放下了吧?」


  許妙芸心裡不清楚,也不敢去問吳氏,吳氏畢竟是自己的嫂子,若是兩家鬧的不愉快,她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


  「既然你已經打定了注意,等你父親回來,我同你嫂子說了,我們跟吳家把事情說清楚便好。」


  馮氏是個沒有彎彎繞心思的人,也不知道如今吳家卻另外有了如意算盤,她只想著把這事情解決了,好給許妙芸物色新的人選,若真如許長棟說的要送她留洋,她是萬萬捨不得的。


  事情坦白了出來,許妙芸心裡也舒服了好多。知春送了紅糖薑茶進來,馮氏讓許妙芸灌下了慢慢一碗,替她掖好了被子,哄她睡下。


  ……


  汽車停在小巷不遠處的開闊地方,沈韜送邱維安回家。


  邱維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伸手從前面的置物櫃里掏出一把德國產的新款□□,在手裡拆卸玩耍。


  「我今天看見了你的小貓咪了,她看起來真的好敏感好羞澀呢!」


  沈韜聽了這話皺了皺眉,一手扶穩了方向盤,一手按住邱維安玩□□的手,朝他橫了橫了一眼道:「你最好別用這兩個詞來形容她。」


  邱維安被他的刀眼看的一哆嗦,有些明白沈韜這次大概是來的真的了,把□□放回了置物櫃,笑道:「放心,她的敏感和羞澀,通通是你的。」


  沈韜嘴角勾了勾,想起她那一雙怯生生看著自己的大眼睛,有些想許妙芸了。


  「你今天在哪裡見到她的?」


  「中西女校的學生會主席請我給她們女學生上一堂科學課,沒想到她也在。」邱維安故意湊到沈韜的身邊,小聲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的上課內容?」


  沈韜掃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那人便笑著繼續道:「我今天給她們科普了一下生命的起源,順便展示了一些男性的魅力。」


  見沈韜看自己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友好了,邱維安急忙解釋道:「只是一個模型……男性模型的魅力……」


  沈韜繼續開車,想起前世他和許妙芸夫妻間的事情,她外表時尚開放,但內心卻保守非常,有時候他想玩一些情調,她卻羞得只知道裹被子,每次那個都要求關燈。其實她根本不知道,燈光下她的模樣有多麼誘人。


  「她那麼保守,大概連看也不敢看一眼吧?」沈韜好奇。


  「那你可想錯了,她不光看了,還摸了……」


  沈韜完全不相信,正要問個究竟,邱維安笑了起來:「閉著眼睛摸了一把……你猜她摸哪兒了?」


  邱維安湊到沈韜的耳邊小聲告訴他,自己也忍不住猥瑣的笑起來,沈韜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伸手朝他肚子上撂了一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操……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邱維安抱著肚子委屈:「省得將來小媳婦娶回家了,你褲子一脫,人家嚇得腿都站不直。」


  沈韜擰眉想了想,邱維安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前世許妙芸同他新婚那一夜,她確實嚇的腿都軟了,帶著哭腔一個勁的求饒,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有一句話他至今還記憶猶新,她被他撐得身子動彈不得,咬牙承受的時候,捶著他的肩頭哭道:「不是說那地方能大能小的嗎?你就不能讓他變小一點再進去嗎……」


  沈韜澀笑,入了夜的上海灘漆黑一片,而汽車的大燈,似乎是這黑夜中唯一的一點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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